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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父亲不在了,还有叔婶。
若叔婶不慈了,还有族里。
身为嫡长女,只要知礼,无论家里,还是族里,都要让人高瞧一眼,多看重几分,也不会搓磨了她去。
诗礼世家,重规矩和脸面,就没有父族还在,归母族的先例。
祖母的请求就过分了。
但,祖母也料到了这些。
在信中提及了自己孀居的艰辛苦楚,字字句句,饱含辛酸,甚至还舍了老脸,提及了自己多年来,对虞氏族里的功绩。
宗族血脉牵连,法礼莫过于人情,死者为大,虞氏族里就算再不满,再恼怒,也不能不顾忌祖母的遗愿。
族里看了这封信,就算看在祖母为祖父守贞了半辈子,为虞氏族里赚了节烈的好名声,又培养了两位朝中重臣,还捐了名下产业,再有表哥,甚至是谢府从中斡旋,这事多半是能成的。
第二封信里,交代了其子虞宗正和杨淑婉苟且,并珠胎暗结,害死了原配嫡妻谢氏一事。
这是防着虞宗正将来仗了父亲的名义,摆布女儿,对女儿不仁不慈,这是虞宗正最大的把柄。
一旦虞宗正对虞幼窈不利。
只要将这封信交给都察院,虞宗正就会身败名裂。
第三封信,是给“周令怀”的。
字字句句殷勤嘱托,无不是希望他将来能多护着孙女儿一些,甚至还将自己收藏的一部分,字画,古董,古籍珍本赠予了他。
虞幼窈泣不成声了。
殷怀玺就后悔拿了信出来,又将她抱在怀里:“老夫人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走得也安心,我还向她表明了身份。”
果然!
听了这话,虞幼窈也顾不上哭了,哑着声音问:“祖母知道了你的身份,有没有生气,都说什么?”
殷怀玺点头,没提信物一事:“没生气,只问了景之,再有就是将你托付于我。”
第711章 又乖又软
祖母攒大了劲,憋足了气,吊住了最后一口气,等表哥回来,就是为了临终托付,这没毛病。
可虞幼窈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没了“表兄妹”这一层亲缘关系,武穆王就彻底成了外男,大周朝风气比较开放,关了门过日子,亲人之间,却是没那么多避讳,亲近一些也无妨碍,可外头的外男,男女大防还是十分讲究的。
祖母请求武穆王多关照她一些,也能过得去。
“托付”就有些不合适了。
见她一脸若有所思,殷怀玺目光闪了闪:“在想什么?”
虞幼窈心中存疑,却还是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明儿族里的人来了,就该封棺了,陪葬品也该仔细准备着。”
表哥既然说了是【托付】,就不会骗她。
祖母既然做了如此安排,想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表哥不提,她也不会去问。
“陪葬品的事,等族里来人之后再准备也是不迟。”
殷怀玺陡然拦腰,将她抱起,小姑娘细弱的身段,躺在他的臂弯里,乖巧轻盈,仿佛没有重量似的。
身体倏然失重,虞幼窈心中一慌,双手就抵在殷怀玺的胸前,两人紧贴着一起,隔着单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殷怀玺很瘦,但胸膛坚硬,骨骼开阔,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肌理,现在绷得紧紧地,双手覆在上面时,宛如壁垒一般,透了一股森严、坚实。
总让虞幼窈想起,早前和祖母一起进宫时,见到的宫墙内院,进入到里面去,有一种令人心慌的窒息感。
虞幼窈知道,这样不合规矩,窝在殷怀玺的怀里,像只小鹌鹑似的,缩着小脑袋,怯生生的,又乖又软。
就很好欺负!
殷怀玺赶忙将脑中一些不合“礼数”的念头驱逐,自觉得了老夫人信物,狗胆子也放大了一些,但到底也不是名正言顺,挑开了亲缘关系这层阻碍,确实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少了“表兄妹”这层关系,今后就是名符其实的外男,是要守男女大防。
殷怀玺突然就觉得任重而道远——
我真是太难了!
暗暗叹了一口气,殷怀玺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了软榻上,取了薄毯,盖在她身上:“老夫人安置到了前院正堂,虞宗正和虞宗慎在外面守夜,你先好好睡一觉,可不要把身子折腾坏了。”
虞幼窈不想睡:“我睡不着。”
“乖一点。”殷怀玺卸下了她头上的钗环,散开了她的头发,泼墨长发,如水一般倾泄,洒落在枕巾上,乌亮的黑,衬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又细致,晶莹又脆弱。
殷怀玺心中怜惜,喉咙滚了又滚,终是没忍住,弯腰,低头,对上了她水光照人的眼儿,却顿住:“闭上眼睛。”
虞幼窈很乖很软,眼睫轻颤了下,浓长的眼睫,就像一排小扇子一样,轻轻一扑棱,就覆到了眼下。
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一触即离。
虞幼窈没忍住,就睁了眼睛,一上一下,两双眼睛,隔了一高一低,几乎触碰一起的鼻峰,咫尺对视。
小姑娘眼儿晶亮,晃晕了殷怀玺的眼睛,心里“噗哧噗哧”地乱跳,总觉得这眼神儿像树胶一样,黏着他,让他躲也躲不开,挪也挪不动了。
想亲!
“别看,”殷怀玺声音一哑,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睛,没了黏人的目光,他暗暗吁了一口气:“现在把眼睛闭上,好好睡觉。”
手底下,小姑娘眼睫轻颤着,细微痒意,一直痒进了心里头去,殷怀玺像烫了手似的,拿开了手。
小姑娘巴巴地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殷怀玺被看得心虚又心慌:“一段时间没见,你瘦了许多,不要让我担心。”
虞幼窈点头:“我乖。”
为了证明她是真乖,就乖乖闭上了眼睛。
殷怀玺喉咙滚了滚,忍不住低笑出声:“我要去前院看看,让春晓进来守着你。”
虞幼窈“嗯”了一声,点头。
殷怀玺起身要走。
虞幼窈听到动静,心里有些慌,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睁了眼睛:“府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殷怀玺重新坐到了她身边:“嗯,知道了。”
虞幼窈蹙了眉,殷怀玺轻揉了她细弯的眉峰,直到她眉间舒展:“你前面安排的很好,后面的事,你不方便出面,就交给我来处理。”
虞幼窈点点头。
殷怀玺又道:“不要多想,等你祖母头七过了,由我出面与族里商议,归母族的事,你和虞宗正的父女关系名存实亡,不相干的人,就没必要在意。”
直到这一刻,虞幼窈才有了,噩梦和现实终究不同的真实感了,她马上就要挣脱虞府的樊笼槁桎,彻底打破噩梦里大窈窈的悲惨命运。
虞幼窈突然道:“大约是我五六岁,沐佛节那日,我在宝宁寺里和虞兼葭发生了一些口角,一时冲动,就跑出了院子,在许愿菩提的假山处,撞见了逃犯伤人,我当时人小胆大,惊走了贼人,从贼人的刀下,救下了一个混身是血的小公子……”
她将当初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殷怀玺听完了后,目光一深:“是宋明昭?”
虞幼窈摇头又点头:“以前不知道,现在想来,多半就是他了。”
噩梦里零碎的画面,只要一串连,就变得很清晰。
娘送她的锦鱼长命锁,因为磕坏了一块,祖母觉得不吉利,就收了起来。
虞府两房人是分了家的,祖母的遗物,属于大房,是由杨氏母女收拾的,虞兼葭拿了她磕坏的长命锁,冒领了对宋明昭的救命之恩。
宋明昭因着救命之恩,对虞兼葭生了感激和情意,却碍于与她之间的婚事,对她和祖母怀恨在心。
祖母死后,杨氏母女一定是污了她生母名节,混淆了她的身世,没了祖母,虞宗正信任杨氏母女,对此深信不疑。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杨氏母女一定会想方设法了让镇国侯府知道。
第712章 一心向你
她有这样“不堪”又“肮脏”的身世,对宋明昭乃至整个镇国侯府来说,都是不堪启齿的耻辱。
偏偏她和宋明昭的婚事,是长辈订下来的,订下婚事的两位老夫人,皆已经去世了,给这桩婚事打了一个死结。
镇国侯府也是要脸的人家,也做不出“悔婚”这样,违背长辈,又不仁不义的行径,就只能捏了鼻子认,“委屈”宋明昭娶她过门。
宋明昭是天之骄子,又心系虞兼葭,怎么能忍受,自己娶一个身世“不堪”又“肮脏”的女子为妻?
换作任何一个人男人,都接受不了。
在宋明昭看来,是她这个身世“不堪”的人,抢了虞兼葭的正妻之位,让心爱的女子,沦为了继室。
是她欠了虞兼葭。
像她这样身世“不堪”又“肮脏”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悄悄地“病死”在家中,不该活在人世间。
让她做了虞兼葭的血药引,救虞兼葭一命,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还能她多活几年,也算是仁慈了。
合情又合理。
所以,镇国侯府对她不闻不问,纵容宋明昭的恶行。
虞宗慎又在哪里呢?
老夫人去世了,他肯定是回了族里丁忧,如无皇上宣召,除非丁忧三年期满,是不能随意回京。
身处京里的姚氏,恨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管她呢?
这才是噩梦里,大窈窈凄惨的全部真相。
殷怀玺也想到了这些,握了握她的手,手如柔荑,却一片湿凉:“无事,总归只是一场噩梦。”
“我现在觉得,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了……”虞幼窈重新闭上了眼睛,乍一阖上双眼,就感觉眼睛干涩地刺痛。
这次,殷怀玺没急着走。
果然!
紧绷的脑弦儿一放松,虞幼窈太阳穴涨疼得难受:“如果,有一天我得了重病,需要以人血作引,人心入药,你会像宋明昭那样,将一个孤苦伶仃的无辜女子,关在破陋的小院里,残忍地将她养成血药引吗?”
她对宋明昭了解不多。
接触之后,难免就有些疑惑,宋明昭这人,虽然不怎么坦荡,也还算是个君子,也不像噩梦里那样丧心病狂。
殷怀玺目光幽深:“本质上,我和宋明昭其实是一种人。”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眼底盘踞着红血丝,看起来很憔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会这样做?”她声音又气又急,面颊涌现了一片潮红,沙哑的声音也拔高了一些,显得恼怒极了:“殷怀玺我不准。”
“别生气,”殷怀玺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你不准,我就不做。”
虞幼窈愣了:“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会不会这样做,取决于你,”殷怀玺弯了一下唇儿:“你一心向善,我一心向你,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会做。”
宋明昭会做,是因为虞兼葭想做。
男人会轻易为了一个女人改变立场,甚至是原则,眼、耳、口、心被蒙蔽,看愿意看的,听想要听的,思想要思的,那些所谓的是非、黑白、对错、善恶,都变得微不足道了,鬼迷心窍也莫过如此!
遇到对的人,会变好。
遇到坏的人,就会变坏。
他爹遇到了她娘,变好了。
宋明昭遇到虞兼葭,变坏了。
他有幸遇到了虞幼窈,一切都在变好。
虞幼窈终于松了一口,又强调了一遍:“我不喜欢,所以表哥不许做。”
说完了,她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你不准,我就不做!
——你一心向善,我一心向你!
——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会做!
殷怀玺方才说的话,突然就在耳边回响,虞幼窈心中突然涌现了一股异样的情绪,带了一点青涩酸意,仿佛从前吃过的青梅果子,咬一口,酸意在嘴里弥漫,一下就冲到了脸上,脸儿都微微地发热发烫,待酸意渐渐平息,就有一缕香甜萦绕,齿颊留香,甜入心扉,所以她从前是很喜欢吃青梅果的。
虞幼窈猛然闭上了双眼,侧过身去,背对了他,闷声道:“我困了!”
小姑娘单薄的背脊,轻轻弓起,就像一只小虾米,曲绻着,削圆的肩膀,轻微地颤着,显得纤弱美好,一截白玉般的秀玉颈子,露在外头,凝玉无瑕,黑发掩映间,薄薄的一片耳肉,嫣红似血。
殷怀玺低声道:“睡吧!”
心力交瘁的疲惫,如涌水一般从心底涌现,虞幼窈这才恍惚想到,昨儿一整天,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虞兼葭病了,茴香送赖婆子出府,杨氏意图毁生母名节,混淆她的身身世,李嬷嬷撞了桌角没了,虞宗正冲进了安寿堂,祖母急怒攻心。
杨氏被休弃,谢神医被关押,虞兼葭被剪了头发,要送回族里!
表哥回来了。
祖母去世了。
她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祖母从前对她的疼爱,越是想早些睡着,就越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