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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老夫人面色一冷:“你不同意?我便让老大跟你说。”
“使不得,”杨淑婉吓白了一张脸,孝敬老夫人是她的本分,真让老夫人跟老爷开了口,她就成什么了,没得让老爷觉得她不知孝顺老夫人。
便是再不情愿,她也只能捏这帕子,勉强应下:“母亲便是要做规矩,媳妇哪有不答应的?!”
虞老夫人摆摆手。
杨淑婉僵着脸:“便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了。”
一出了北院,杨淑婉便气都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因着老爷受伤,躲过了立规矩这事,便是没高兴几天,就又要去老夫人屋里立规矩!
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便是看不得她好!
杨淑婉心里又气又怒,又是委屈,一时竟红了眼眶,本打算回主院的,但又想到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头却是十分不甘,一转脚便去了前院。
这段时间,她里里外外的伺候虞宗正,事事都亲力亲为,虞宗正待她也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哪晓得,虞宗正不等她开口,便沉着脸说:“便是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
杨淑婉被说得一愣,她也是了解虞宗正,见他脸色不好,便不敢再提别的,连忙问:“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仔细一想,除了上午虞清宁闹腾了一通,她这阵子管家也没出什么纰漏,可虞清宁这事横竖也怪不到她身上,便是有事也牵扯不到她,不由心中大定。
虞宗正面色严肃:“我且问你,窈窈的点翠头钗是不是你送的?”
杨淑婉被问得又是一愣:“是我送得,昨儿窈窈给我送了布匹,我便打箱拢里挑了支精巧的点翠回送了给她,老爷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虞宗正面色一沉:“点翠是怎么来的?”
“在首饰铺子里买的,我是觉得点翠稀罕,便使了不少银子!”杨淑婉也察觉了不对,哪里敢说是自己使人捉了翠鸟,找了老匠人做的?
“啪——”虞宗正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脸色也越发难看:“一派胡言!”
“老、老爷……”杨淑婉教他一通脾气发了一顿,整个人都是懵的,也不知道一支点翠怎就让老爷发了这样大的火?
莫不是虞幼窈个小胚子,在老爷跟前嚼了什么舌根子?
她可是知道,这些天,虞幼窈这胚子没少给老爷献殷勤,却是将葭葭也比了下去,可算是将她气狠了,却也无可奈何。
老爷得了虞幼窈的好,便待虞幼窈越发满意,刚才她听说老爷送了虞幼窈亲手写的一幅字!
心里头把虞幼窈可是一通狠骂!
虞宗正满面怒容:“头些年,威宁侯夫人捉了成千上万只翠鸟,以翠羽做了一件“万翠妙羽霓裳”献给了宫里头的陆皇贵妃,都察院弹劾威宁侯府恃宠生骄,行事张狂,是陆皇贵妃出面才压下了此事,这事才没声张开来。”
怨不得老爷这么生气,杨淑婉愕然地瞪大眼睛。
老爷是都察院的人,这弹劾的事便是少不得他一个,可她暗地里使人捉了翠鸟,做了点翠,可不得就打了老爷的脸吗?
第101章 领了休书回家
虞宗正强忍着怒火,继续道:“可也因着这事,莫说是京里头,就是整个大周国,也好些年不见点翠手艺,没人去触这霉头,便没人再穿戴点翠,懂这们手艺的人,也都藏捏着,你却说是打铺子里买的,”他陡然拔高了音量,大吼一声:“杨淑婉你竟敢糊弄我!”
杨淑婉吓得面如土色,大呼冤枉:“老爷,我、妾身不知道有这回事啊!”
也是幸好当初想着老夫人礼佛,怕叫老夫人知道了,便是背着老夫人做的,没教任何人知道,老工匠得了银子便回了老家。
若是旁人知道她捉翠鸟,做点翠,宫里头的陆皇贵妃,还有威宁侯府,哪能轻饶了老爷,一个不小心老爷的官帽儿都要不保了!
可她是真不知道这事!
“老爷,请息怒,这确实是妾身的错,妾身要是知道这事,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儿也不敢给老爷招祸。”事到如,便是再否认也都没用,反而会彻底惹恼了老爷,杨淑婉悔得肠子都绿了。
她却是没想到,就是送了一支点翠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让老爷大动了肝火,好不容易才借着老爷受伤这机会,里里外外的伺候着,才哄好了老爷,这样一来,老爷便又对她不满了。
早知当初,就不想着与姚氏攀比将点翠送了虞幼窈,现在礼是送了,却是没得半点好的,反而惹祸上了身。
也怪虞幼窈个胚货,收了好处不偷着笑,反而到处招眼,却是让老爷知道了这事!
好在这事就在府里头,没闹出什么事端,想来她好好跟老爷认个错,道个歉,再好好哄一哄老爷,老爷大约便能消气了。
可她这回却是失算了,虞宗正并没有因她认错而消气,反而怒气更甚:“你不知道?可你不会用眼睛看,就不会用脑子想一想么?”
杨淑婉被吼得眼眶一红,神情凄楚地凝望着他,透着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委屈,老爷向来最吃她这一套,往常只要她露出这神情,老爷少不得要好好心疼一番。
可盛怒之中的虞宗正,哪顾得上瞧她:“这些年,你也没少去别家走动,可见过有谁穿带点翠的?旁人都不见穿戴,就是个蠢的、愚的,也该察觉到了问题,跟着旁人学也学不会么?这些日子跟着母亲做规矩,却是白做了!”
点翠那事也有八九年了,约是杨淑婉没过门前头发生的。
可杨淑婉身为当家主母,眼睛尽盯着家里头这一亩三分地儿,没得一点眼风劲,却是让他不仅气怒,更让他失望透顶!
杨淑婉被这劈头盖脸一通教训,却是哑口无言,只能捏着帕子哭。
大户人家互相往来,除了交际,也是为了试探消息,朝中有什么大事,几乎都能从后宅女眷身边瞧出些端倪,穿戴、言辞,甚至是对方与哪家亲近,与哪家疏远,这里头都能瞧出事来。
虞宗正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哭什么哭,我屈了你不成?母亲礼佛,是在为家里的子孙后辈积善修福,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便是不跟着一起,也要善言善行,但凡你有半点孝心,也不至于做这等荒唐的事!”
这话却是说得杨淑婉,心里头又慌又怕,连哭也忘记了:“老爷,是妾身疏忽了,妾身有错……”
虞宗正不耐听她解释:“也是亏得这事发生在府里,没往外头传,否则我没得好,你也该领了休书回了娘家。”
杨淑婉委屈得直掉泪,虞宗正从没对她说过这样严重的话,却是不知道,这话一旦说出来了口,便是要伤夫妻情份的。
但是,虞宗正怒火正档口,哪还能顾及夫妻情份:“我原以为,你虽是家中庶女,但是颇有些诗书才气,便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却是没想到,你却是不如谢氏众多,当初谢氏无论是管家,还是孝顺长辈,可没一处含糊,也不曾出过纰漏,你再看看你,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说起这个,他便想到了虞清宁,虞清宁虽然让何姨娘教坏了性子,可杨淑婉这个继母,就没有半点责任么?
他可是记得,老二家里的庶女也是由姨娘教养的,可老二的几个庶女,却都是安份又乖巧的性子,都是做当家主母的人,怎就差别那么大呢?
“老爷,姐姐是原配嫡出,我却是没法比,可我嫁你这么些年,为你生儿育女,却是没功劳,也有苦劳……”杨淑婉哭红了眼睛,从前她都是搁老爷跟前装模作样的哭,教老爷瞧了,少不得要心疼一些,可今儿却是真哭了!
没谁受得了与一个死人相比!
这话却是最伤人心!
听得这话,虞宗正满心烦躁,教训的话儿到了嘴边也生生咽了,便是一拂袖子:“我懒得与你说!”
说完,便直接去了书房。
杨淑婉哭声大了一些,也没让虞宗正回过头去瞧一眼,便是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上午的文课,尽让虞幼窈抢去了风头,虞兼葭心里堵得慌,对下午的才艺课便更加上心,想要在琴棋书画上压虞幼窈一头。
因此,今儿在琴课上,虞兼葭得了叶女先生的称赞,连日来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些,脸上透露出了久违的神采。
下了家学,虞兼葭连院子也不回,便直接去了主院,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让母亲也一起高兴。
哪知,她一踏进主院便察觉了不对。
虞兼葭便加快了脚步走进了正房,掀帘进了内室,见杨淑婉躺在床上,李嬷嬷在跟前伺候着。
屋里头有一股厚重的药味,虞兼葭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去:“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李嬷嬷赶忙道:“夫人头疼得厉害,下午那会寻了郎中过来瞧,郎中说,夫人这是肝气郁结,以致头疼难忍,便开了些药,老奴熬了喂给夫人喝了,似乎也不见效果,整个下午都躺着。”
虞兼葭忧心母亲,小脸儿便是白了许多:“今天早上母亲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
第102章 气坏了身体
李嬷嬷眼眶轻微缩了一下,垂着头不敢说话了,夫人叫老爷教训了一通,夫人当下就头疼得厉害,使人悄悄去寻了郎中,也没敢叫人知道,免得又惹出一些不好的传言。
虞兼葭呼吸一滞,正要追问——
杨淑婉这会也缓了些神,睁开了眼睛:“扶我起来!”
李嬷嬷还没反应,虞兼葭便坐到床沿:“母亲身子不舒服,便躺着吧,躺着也能好受些。”
杨淑婉摆摆手,虚声道:“躺着不好说话。”
李嬷嬷扶着杨淑婉起来,将迎枕塞到她后头,又倒了一杯水过来,喂杨淑婉喝下了。
虞兼葭握着母亲的手,瞧着母亲披头散发地靠在绣金牡丹纹的迎枕上,叫华贵的牡丹压了颜色,更显得面容憔悴,形容枯败,黯淡无光。
仔细一瞧,连眼角处的细纹都露了痕迹,瞧着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似的。
母亲容貌娇艳,往常打扮也都十分光鲜,她还从没见过母亲这般虚弱憔悴的模样儿。
虞兼葭忧声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杨淑婉脑袋里疼得厉害,恨声道:“却是叫虞幼窈个肠穿肚烂的贱人给害了。”
她这一生气,脑袋里更是一抽一抽地疼,便捂着额头呻了几声,才将今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其间还夹杂着粗俗难听的诅骂。
虞兼葭却是不知道,中午这一会子,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姐姐与我一般养在闺里头,不定知道这事,兴许也不是故意的。”
她年岁小,也少去别家走动,外头的事都是经过母亲和丫鬟们的嘴听来的,哪知道小小一支点翠,里头的水却深得很。
杨淑婉却陡然拨高了音量:“她不知道?可她身边的许嬷嬷是打宫里头出来,定是知道万翠妙羽霓裳这回事,主仆俩是合着一起算计我呢。”
虞兼葭喉咙里痒得厉害,想咳又怕让母亲担心,便是强忍着,却是十分难受。
“这个小贱人,尽跟我过不去!”杨淑婉气急败坏地大叫,可这一叫,脑袋里头便像被人拿着凿子,用力凿了几下,疼得狠了,便觉得一股恶心的秽物,打胃里头陡然涌上了喉咙里,她死命捂着嘴。
虞兼葭吓了一跳,惊叫:“母亲……”
李嬷嬷赶忙将床底的痰盂捞出来,捧在手上,递到杨淑婉的面前。
杨淑婉手一松,“哇”的一声,吐了一个搜肠刮肚,却是连将肚肠里的胆汁也吐出来了。
屋子里飘着一股子腥恶难闻的酸臭,虞兼葭也犯起了恶心,捏着帕子捂着嘴干呕了几声,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过了好一会儿,杨淑婉才止住了呕吐,李嬷嬷倒了一杯热茶过去递给她。
杨淑婉含着水漱了漱口,依然觉得嘴里头有一股子酸臭味道,一连用了三杯水,这才觉得好些。
虞兼葭心中沉甸甸地,悄悄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站在窗边轻吐了几口气,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了心里头的恶心感,屋里弥漫不去的臭气,也散了一些。
杨淑婉吐了一阵子,人虽然好受了一些,可头疼得却是更严重了,靠在迎枕上轻哼低呻,一张脸变得蜡黄,就这一会子脸上好像就生了褐斑,长了皱纹似的,瞧着又老了一些。
虞兼葭坐回了床沿,声音低哑轻柔:“母亲身子不适,可别再动气了,没得气坏了身子。”
杨淑婉头疼欲裂不说,心里又难受,便忍不住捏着帕子哭:“我何尝不清楚这些,可这回你爹却真真恼火了我,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对老夫人没有孝顺之心,不如谢氏会管家,还说了让我拿了休书回娘家这样的话……”
竟是这样严重?!虞兼葭倒吸了一口凉气,哆嗦着唇儿,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