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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电梯没有医院的光亮,轿厢门上看不见人影。
上班上学早高峰,每层都要停,两人渐渐被挤到角落。
高劲瞄了几眼她的头顶。
她只到他下巴处,发质光亮,后脑勺圆润,脑门也挺好看。
是个高智商的头型。
他收回心思,从袋子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相簿。
“咳……”他清了下嗓子,说,“这里是瑞华医院改建前的照片,时间有点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你需要的。”
顾襄在几秒后才接过来。
高劲合唇笑笑。过了会儿,提醒:“对了,这些照片都是绝版,没有留底,希望你能好好保护。”
顾襄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他和那个中年男人的两次对话她都恰好听到。
不是什么好话。
顾襄拿着相簿,垂眸片刻,开口说:“谢谢,我用完会尽快还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高劲单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笑着说:“不用客气,希望你能用得上。”
***
高劲走进办公室,换好衣服,先喝了一口鲜榨豆浆,再打开姑妈替他打包的早饭。
同办公室的徐医生走进来,看了他两眼说:“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这都能看出来?”
徐医生说:“你这个笑面虎,平常最喜欢假模假样,今天难得不假,怎么看不出来。”
高劲点了下他:“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我这人记仇。”
“呵……”徐医生笑了笑,又说,“你啊,现在先多开心会儿,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了?”高劲吃着早饭,问。
徐医生朝门口看了眼:“23床的张老先生昨天凌晨一点多没了,他儿子在病房里找遗嘱呢,非说他爸能花钱住进我们中心,私底下肯定还藏着值钱的东西,说照顾他的护士肯定知道,闹了一晚上了,还有的闹。”
高劲若无其事道:“他这个因果关系有点牵强。”
徐医生说:“我猜他是不是被人教唆的?我之前看着就怪,整整一个月他只来过两回,一回头一天,一回前天,他爸成天偷偷掉眼泪。昨天他居然陪着他爸一整天,这前天才刚来过,他有那么孝顺?”
高劲一本正经地说:“君子不论人是非,我们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
***
小区附近就有公交站,顾襄走到站台那儿,看了一会儿,她闭了下眼睛,随后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在车上打开了那本相簿,翻到第一页,她的心脏就突得跳了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老瑞华医院。灰旧的外墙,白底黑字的牌子。
这是九十年代建造的医院该有的样子。
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熟悉,有一点点……
顾襄摸着这张照片。
到达文晖小学,顾襄先在校门口的小店里逛了一圈。没见到她潜意识里的亮粉。
问了店员,店员也没听说过十年前有这种亮闪闪的粉末玩具。
顾襄没再纠结,她约了副校长拿资料。
走在校园里,她看着橘红色的教学楼、新建的体育馆,听着副校长温和的话语。
“以前的教学楼是天蓝色的,用久了外墙脱落的比较厉害,所以几年前翻新了一下,橘红色更象征着朝气蓬勃。这座体育馆是朱柏东先生在五年前捐建的……对了,听褚作家说你小学就是在这里读的,你应该是02届或者03届吧?你当初在哪个班级?”
时光真是善变,明明可以走很远,却原来尽头到的这样快,说停就停,说重来就重来。
说翻新就翻新。
顾襄想。
中午的时候,顾襄又去了一趟瑞华医院,向于主任拿缺少的一点资料。
拿完资料出来,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拦住了她。
“小姐你好,耽误你两分钟。”中年人气色很差,还有浓重的黑眼圈。他笑意吟吟地说:“我是张明的儿子,就是昨天下午关爱日,你帮忙写遗嘱的那位老人,他就是我父亲张明。我昨天看到是你帮他写得遗嘱吧?”
顾襄没吭声,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中年男人说:“是这样的,昨晚我父亲走得很突然,什么话都没留下,我这心里实在太不好受了。我想知道,我父亲昨天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顾襄说:“有。”
中年男人喜上眉梢:“他说了什么?”
顾襄说:“他让你自尊、自爱、自立。”
中年男人:“……”
第8节
他脸色突变,十几个小时下来他已经耐性耗尽,之前有多大的希望,现在就有多大的失望。他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的银行卡里只有九十九元,提款机里连张整数都取不出来。
“不可能!小姑娘,你做人不能这么不老实啊,他几年前还买过金条,肯定被他藏在哪里了,他是不是跟你说了藏金条的地方?!”
顾襄莫名其妙:“他说的是让你自尊、自爱、自立。”
中年男人要疯,他一把抓住顾襄。
顾襄太瘦,对方手劲极大,她疼得倒抽一口气,用力想挣开。
对方抓得更加紧:“你跟我说实话我就让你走,你小小年纪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老实,你爸妈怎么教你的,还有没有家教!”
顾襄用脚去踹他,“放开!”
纠缠间,她的包掉到了上,相簿从里面滑了出来,被踩了无数个脚印。
医护人员听见动静,匆匆赶来,刚好看见顾襄去咬对方的手,对方一个狠劲,把她一撂。
“砰——”
她被甩在了垃圾桶边,后脑狠狠被砸了一下。
高劲风驰电掣一般冲来,还是迟了一步,他蹲下把人扶住:“你怎么样?”
顾襄后脑疼,有些晕,见到一群白衣,她想——
见鬼,什么体面都没了!
高劲看她两眼迷茫,果断将人打横抱起,冲进最近的一间病房。
白衣之一的佟灿灿咬着一根果丹皮,看着表哥利索又热情的动作有些回不过神,余光瞄见“罪犯”溜脚,她一喊:“抓住他——”
***
顾襄个子不矮,重量却极轻,轻得有些夸张。
高劲没来得及诧异。他把人放到病床上,粗略的检查了一下。
“哪里痛?”
“后脑。”
“晕不晕?”
“有点。”
“这是几?”
顾襄看着对方在她面前伸出的两根指头。
他还托着她的后脑勺,离得有些近。她看见镜片上的几粒毛絮,高挺的鼻梁,细腻的毛孔。
还闻到了漱口水的清香。
顾襄一把拍开面前的手指,说:“帮我报警,还有,我要照ct。手拿开。”
高劲一愣,马上又笑了。
他有些意外。
手拿开前,他又感受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没伤口没变形。他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摔伤吗?”
“我没事。”顾襄理了理头发,端坐好,又说,“对了,你的照片可能弄坏了。”
高劲弯起两边嘴角,“那怎么办,这些是绝版。”
作者有话要说: 能熬过五章,追到这里的,真的是真真真爱了,所以我终于可以开始【送红包】啦~本章评论都有【红包】,只有标点符号不行哈~送到下一章更新前,下一章也一样~红包一直送到我买的晋江币送光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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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警察很快赶到。他姓丁,刚好跟高劲认识,点头打了一个招呼,他开始问详情。
顾襄把这场无妄之灾说得仔仔细细。丁警官追问:“张明他真的只说了‘自尊、自爱、自立’?”
顾襄反问:“你会把藏钱的地方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警官赶紧澄清,“我是觉得有一点……”
“奇葩是吧?”佟灿灿听到现在,忍不住同仇敌忾,“那个姓张的就不是好人,他爸爸住院一个月,他总共就来过两回,第二回还是我们打了好多个电话他才不情不愿来的。老人家可惨了,每天晚上都偷偷掉眼泪,还怕我们看见。老人还有多久能活,他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哦——”
佟灿灿想起来了,“也不对,他昨天就做了一天孝顺儿子,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有阴谋。”
丁警官理清始末,建议他们私了,这毕竟不是大事,目前也没人受伤。
中年男人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小心翼翼求饶:“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事情传出去,搞不好我会丢工作,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昏了头了,小姐我跟你道歉,实在是对不起。”
见对方不为所动,他又着急道:“我家老爷子刚走,他就我一个儿子,这丧事还没办呢,我这……”
顾襄说:“丁警官,我现在去照ct,医药费他负责,有任何后遗症找他。”
顾襄跟着佟灿灿去ct室,中年男人忧心忡忡:“这是什么意思?”
丁警官没给好脸色:“赔钱啊,要不然呢,你还想去警察局逛花园?一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女生!”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现在就等顾襄的检查结果出来。中年男人一脸懊悔地缩在角落,自言自语:“那金子藏在哪儿了呢?”
“张先生,方便聊几句吗?”
中年男人抬头,是高医生。
高劲把他带到楼下的小花园,春天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他将刚买的水溶c100递给对方,说:“多看看绿色,心情会放松,别把自己勒得这么紧。”
他们坐在长椅上,后面是茂密的植物,前方是嬉闹的顽童。
中年男人想不通:“高医生,你说我家老爷子也没留下只言片语,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不可能半毛钱都没留下吧!”
高劲和煦地说:“我也是才知道,你家老爷子对你一片苦心。”
“什么?”男人一头雾水。
高劲说:“昨天我查完房,你后来又去了洗手间,张老先生他拉着我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他说他住院前用了仅有的几千块积蓄在庙里给你供了一尊佛,他快死了,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只希望能保佑你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孙子以后大出息,长大了能孝顺你。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用,这辈子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高劲语气真诚:“你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打着转,我做医生这么久,知道人死前,自己是有感应的。你父亲也许就是感应到了,他觉得他放心不下你,也对不起你,几千块钱能派上的大用场,也只有这个了,但他不敢跟你说,怕你怨他。”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也不容易,昨天能抽出一天时间陪伴你的父亲,你父亲走前应该很开心,很满足。”
男人发了半天呆,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睛有点发红。
他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人,又跟高劲诉了几句苦:“我真是压力大,前天晚上我老婆跟我大吵一架说要回娘家,孩子明年就要升初中了,好学校哪这么容易进。我老婆就知道说我没用,不会赚钱。我就想着,老爷子要是留下什么财产,那事情就能解决了。”
临走时他又问高劲:“我爸有没有说是哪间寺庙?”
高劲道:“我没想到问,抱歉。”
“哎……”男人有气无力,“算了算了,我爸也算有心。高医生,我先去给我爸办事情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男人刚走,马上又有一道低沉阴森的声音传来:“你跟他这么好干什么,这种不孝儿子是要天打雷劈的!”
高劲循声过去,抱着胳膊说:“你偷听人说话呢,最后是不是不应该现身。”
“我听得光明正大!”佟灿灿眼神威胁,“你说,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帮那种人渣!”
高劲慢条斯理道:“人渣不人渣,我不能下定论,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是没有绝对性的,这人虽然不孝,但他也许对老婆孩子不错。他没有做过大奸大恶的事情,也不用判他死刑。”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他干什么。”
“唔……我也许有那么一点点责任。”高劲慢吞吞地说。
佟灿灿不懂:“什么意思?”
高劲笑笑:“没什么。我是怕他太魔怔,走进死胡同,就很难走出来了,毕竟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就当我日行一善。”
佟灿灿哼哼着,斜眼看他,又狐疑道:“张大叔真的给他儿子捐了菩萨?我们怎么都没人听他提过?”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