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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靠在琴身上; 手里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白色烟雾和他身上的黑色T恤形成鲜明对比; 烟雾顺着他冷厉的下颌线向上扩散,最后将他的五官模糊。
“你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女生把手叉在腰上; 一副傲娇小公主的模样。
但陈砚哪是会哄人的主;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气呗。”
宋静原手停在铁质门把手上; 阵阵凉意往她掌心里钻; 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伤心。
你看啊; 陈砚根本不在乎她生不生气;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在意她。
但下一秒,她就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明明都看见了,还要找理由替他开脱。
宋静原眼眶忽地开始发酸,手肘不小心撞到门,发出“咣当”一声,怕被陈砚看见,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就跑。
但陈砚还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他扭过头,只看见了一个穿着短裙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双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中,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但随即被自己否定。
不等他过去查看情况,身后女生拿着一本厚厚的琴谱,扯住他的手臂:“陈砚哥,你教我这个。”
“你不是识谱么?”陈砚呼出一口烟,“自己弹去。”
他抬手甩开女生的手,走到琴房的门口,刚才那个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懒散地倚在门上,单手按了按后颈,眼底下的那块乌青格外明显,整个人一副没精神的样,显然是没休息好。
那女生的钢琴水平实在是算不上好,那首入门级别的《风笛舞曲》被她弹得支离破碎,音符像是砖块般一个一个往外砸,给陈砚听得心烦。
中途他收了条短信,是沈睿发来的。
【沈睿:在哪呢?】
【沈睿:今天不是你们艺术节初审吗?我还等着给你拍照喝彩呢,你没来啊?】
【砚:来了。】
【砚:被林姨家那小姑娘缠上了,没走开。】
【沈睿:您这桃花怎么就这么多呢。】
【砚:滚蛋。】
【砚:要不你来替我,我要烦死了。】
一曲结束,许南蹦蹦跳跳地过来找陈砚,见对方吊儿郎当地靠在门上玩手机,瞬间有点火大,抱着胳膊控诉她:“陈砚!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弹琴。”
陈砚没抬头,语气敷衍:“听了听了。”
许南:“那我弹得怎么样?”
她嘴角上扬,明摆着是想让陈砚夸她两句。
“难听死了。”哪知陈砚一点面子也不给,哂笑一声,“我早就说了你不适合弹钢琴,我在键盘上撒把米,抱只鸡过来啄的都比你好听。”
“……”
许南被他这句话实实在在地伤到了,她好歹也跟着自己亲妈学了好几年的钢琴,居然被他用一只鸡侮辱!
虽然他长得帅,但也不能这么欺负自己啊!
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她睁圆眼睛,凶巴巴地朝他喊:“陈砚!你再这样对我,我就告诉我妈你欺负我!”
“那你快去。”陈砚朝她摆摆手,“最好现在就让你妈把你领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许南被他这几句话气得不轻,手捂在胸口上给自己顺气。
陈砚在琴房的沙发椅上坐下,人陷进去,半阖着眼,表情倦怠,显然不太愿意和许南浪费时间:“你妈是叫我来练琴的,不是你非要过来打扰我吗?”
许南这下说不出话了。
因为上一辈的关系,从她有记忆开始,每次练琴效果不理想,林橞都会用这位钢琴天赋极高的学长来教育自己,导致许南一直对他有点不服气。
后来偶然在校外见过他几次,还没见识到他的琴技,却被他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脸吸了过去。
今天从林橞那知道他要到学校练琴,她找了个理由跟过来,撒谎说想跟他学习一下,林橞这才答应。
但她心里清楚,要是陈砚真较起真来跑去和林橞告状,她回家肯定会被教育一顿。
“算了。”她在心里认真衡量了一番,拿起自己的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本小姐懒得和你计较。”
陈砚摆手,冷漠道:“不送。”
琴房终于恢复安静,他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起身在钢琴前面坐下。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认真练过琴了,准确来说,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一直处于逃避的状态,只有心情非常差的时候才会用钢琴排解一下。
记得小时候被带着到各处参加钢琴比赛,当时还有人开玩笑劝他专攻艺术,没成想后来出了意外,钢琴也直接被他荒废掉。
琴谱支在琴架上,陈砚从头熟悉了几遍,用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了之前的感觉,流畅轻快的乐曲从琴房中流淌出来,让人很快便能沉浸其中。
练了一个多小时,他将琴盖合上,拿起一旁的手机,看见沈睿十几分钟前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沈睿:对了,今天你没去初审现场实在是有点可惜。】
【砚:?】
【沈睿:想不到吧,学霸也报节目了。】
【沈睿:我还是第一次见学霸穿裙子呢,不夸张地讲,漂亮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沈睿:现场不少男生也都看呆了,还有人过去管她要联系方式呢。】
陈砚目光停留在这三条短信上,倏地想起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头。
…
另一边,宋静原从琴房一溜烟跑到了转角的洗手间里,她手撑在大理石案板上,死死咬着下唇,试图把心中的难过收回去。
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刚才看见的画面。
那个女生身穿棉线裙,麻花辫,一双眼睛又圆又亮,长相稚嫩可爱,和陈砚从前的女朋友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的。
反而和她有几分相似点。
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想到着,细细密密的痛意顺着心脏传开,一颗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地顺着脸颊滑下来,“啪嗒”一声砸在水池旁。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唐欣给她涂的粉底液早已被泪水弄花,留下两条歪歪曲曲的泪痕,像是两条扭曲的虫子。
崎源早已入秋,气温日渐下降,刚刚礼堂里又开了很足的冷气,她那两条白细的腿暴露在空气当中,膝盖处被冻得微微泛红。
其实唐欣让她换上裙子的时候,她本可以拒绝掉的,但她私心想让陈砚看见自己更好的一面,最后还是受蛊惑般地穿了过来。
想让暗恋对象对自己耳目一新又有什么错呢?
水龙头被打开,宋静原接了捧冷水,用力将脸上的妆搓洗掉,卸掉了面具的脸重新归于素净,薄薄的眼皮上泛了一层红。
盯着镜子看了几秒,她在心里叹气自己的没出息,宋静原啊宋静原,你牺牲周末参加艺术节,又费尽心思地打扮自己,结果呢?
结果他和其他女生呆在一起,看都没看你一眼。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做几套英语试卷,现在可好,你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好像一个跳梁小丑啊。
她没有擦去脸上的水,由着它们在空气中蒸发,等到水完全干去,头脑反而也清醒了一点。
是这段时间她太痴心妄想了。
陈砚不过是给了自己一点点甜头,她就像碰了毒药一般,不要命的上了瘾。
但是她忘了,他对自己的那点好,也许什么都算不上。
他对其他人也可以一样好。
今天撞见这一幕,就好像是把一个醉酒的人扔进灌满冷水的浴缸里,水呛进鼻腔,让原本沉浸在幻想中的她抽离出来。
好像是怕再次撞见什么不想看见的东西,她绕过那个琴房,快速地从楼里面跑掉,一直跑回奶茶店。
…
唐欣正窝在沙发椅里面打游戏,打到激烈处来不及抬头,只能随口问:“妹妹回来了?”
宋静原“嗯”了下,将书包放在柜台里,去储物间将自己的牛仔裤换了回来。
屏幕上弹出“胜利”两个大字,唐欣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刚好看见从储物间里出来的小姑娘,眼眶红了一圈,眼皮也有点肿,明显是刚哭过。
“怎么了妹妹?”唐欣走过去揽她的肩膀,“演出不顺利啊?”
“还是说感情上受伤了?”
唐欣平时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小姑娘一向好强,很少有这么伤心的时候,她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下:“和我说说,姐帮你分析分析。”
宋静原垂了下眼,将涩意憋回去,胡乱撒谎:“没,是演出不顺利。”
“害。”唐欣松了口气,“一个小演出而已,以后还有机会呢。”
她去前台拿了几块巧克力出来,往宋静原手里塞:“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宋静原点点头,巧克力入口,却尝出了苦涩的味道。
下午奶茶店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她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倒也将那些伤心事抛到了脑后。
好不容易能坐下休息会,宋静原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伏在桌上继续写英语卷子。
英语竞赛初赛的日子快要到了,她心里还不是非常有底,一有空就会做些真题保持手感。
做完最后一道阅读题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大半天空被染成橘红色,像是副浓墨重彩的图画,宋静原推开奶茶店的门,将眼前的景象拍下来。
她靠在玻璃门上,仰头盯着远处发呆,她的半张脸都陷在余晖中,发丝被镀上暖黄色的光,长睫毛在眼下拓出淡淡的阴影,心里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将她拉回现实。
她划开屏幕,看清楚上面的小字,指尖一顿——
【1:你下午来参加艺术节的初审了?】
第二十章
宋静原最后并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让她怎么回复?如果回复说是; 万一陈砚问起来,她该怎么解释?
解释说自己是为了他才傻呵呵地报名吗?
这种丢人的事自己知道就够了。
她的生活好像回到了正轨,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学习和竞赛上面; 每天学校、奶茶店和家中三点一线; 就连出教室的次数都变得越来越少,年级又给二班安排了新的化学老师,他们不用再和九班一起上课; 自然不会再遇见陈砚。
陈砚没收到她的回复; 也没有再追问。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 陈砚那种人,就连女朋友生气了都不愿意花心思哄一下,又怎么会在意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回了他的消息呢。
两个人好像再次回到了从前的陌生状态。
宋静原倒也很快适应了这种状态; 毕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 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九月的最后一个周五; 她迎来了英语竞赛的初赛。
初赛的地点在宋静原的母校崎源一中; 和她一起参加初赛的除了理科一班的女班长之外,还有路辞。
英语老师带着三人到了一中; 一路上不断嘱咐:“一会做听力的时候一定要认真点啊,看清题干的要求再选。”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广播通知各位考生抓紧入场,他们三人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
女班长的考场在三楼; 宋静原和路辞的则在二楼。
分别之前; 路辞叫住宋静原的名字,笑容依然那么温和:“静原; 考试加油。”
宋静原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谢谢; 你也是。”
整场考试一共两个小时; 题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宋静原写完最后作文的时候看了下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她又认认真真从头检查了一遍。
铃声再次响起,监考老师下来收卷,宋静原把水笔装进笔袋里,背上书包走出考场,刚好和路辞碰面。
“考得怎么样?”
宋静原轻声:“还可以。”
“不用担心。”路辞笑,“肯定能进决赛的,我对你有信心。”
“谢谢。”
路辞又问她:“对了,你们艺术节的初审结果出来了吗?”
宋静原微怔几秒,这段时间她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把艺术节的事情忘到了一旁,薛玲她们也没和自己提起。
应该是被筛掉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是她冲动做出的决定,说不清是老天看在她已经清醒过来的份上,好心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伸手拨弄了下额前被风吹散的头发,温吞道:“没有,应该是没过吧。”
路辞皱了皱眉:“怎么会?我觉得你们班的节目非常不错。”
宋静原抿了下唇,无所谓地笑笑:“不重要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校园里,给这个萧瑟的秋天添了几分暖意,校园东南角有一栋橙黄色的教学楼,玻璃窗反射的光照过来,宋静原不自觉眯了下眼睛。
她在那栋楼前停了脚,和路辞说她还有点事情,就不和他一起了。
路辞点点头,让她一个人注意安全。
宋静原上了三楼,在教学楼最东边的教室门口停下。
头顶的班牌上写着九年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