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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花无日不春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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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吃你的,他有。”

    “那我叫大伙儿一起过来吃。”

    “他们都吃过了。”

    “哦……”说不清,老黄峰今天的神情让她有点不敢折腾,老老实实坐下来,抄起筷子,忽又抬头,“殿下,这大太阳地儿你杵在那儿不晒么?咱两这出破镜重圆也唱完了,您能挪挪贵步哪儿凉快到哪儿歇着去么?对着您山珍海味我都吃不下去。”

    闻言,祝斗南没说什么,走远了,可到了登城道口,又站住了,似乎在担心什么,没有下去。

    越季不管他了,一阵风卷残云。

    “好吃么?”

    “那还用说,当然好吃!没人做菜比得过黄爷爷。”

    老黄峰趁她埋头,抬袖子悄悄擦了把眼睛:“小月季……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姑娘家太瘦,要挨男人欺负的!”说着,狠狠瞪了一眼远处的祝斗南。

    “嗯嗯嗯。”

    “听黄爷爷的话,以后别那么嘴刁了,就算不是黄爷爷做的,别人做的也一样要多吃,啊。”

    越季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黄爷爷您今天……”

    “祝斗南!”黄峰忽然厉声,“你今后要是欺负她,这群死鬼不会放过你!”

    祝斗南脸色一变,猛转过身。

    “老国公!老将军!老大哥!”黄峰仰面朝天,声嘶力竭,“您别担心,小月季她平安无事,也吃饱了,我再没遗憾,现在就下来陪你们!”

    年逾古稀的老人突然迅如灵猿,飞身翻过城垛,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第37章 传家银莲花

    “凤翔公为什么会只带十三人出战?祝北觐和越季到底是怎么落入鞑靼军的?”

    祝斗南走来走去却怎么也躲不开北极星逼视的眼睛,那眼中寒光令人不快。

    “我说了多少遍了!”祝斗南烦躁地用指头狠狠戳自己太阳穴:“这里的病,是会一代一代往下传的,一家子都有病!越孝如此、越毂如此、越季如此!一个个都找死,拦都拦不住,你让我怎么样?陪他们去死么?”

    “王晨婴呢,她做过什么?”

    祝斗南猛站住:“你还说?那丫头竟敢用销肌水刺她?好在是药水都散出来了,不然要是破了相,你让我怎么跟王弼交代?为这件事,费我都少口舌去安抚!你不想想,若没有王弼扶持,还说什么宏图大计!”

    “我问你,王晨婴和越季是怎么交恶的?”

    祝斗南安静下来,半饷:“二雌相争,还能为了什么?争风吃醋罢了。男人丈夫,大行不顾细谨,你不会在这些末节细行上也来苛责我吧?”

    北极星道:“越季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子,即便惩治王晨婴得手,依然不忍她毁容,告诉她破解之法。能让越季如此痛恨,王晨婴一定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

    祝斗南转过脸与他对视,忽然,笑了:“越季越季,你三句话不离口,是什么意思?”转际脸又一沉,“你不要忘了,她是我未婚之妻,她是你什么人?伦理纲常,你都忘了?”

    “不说她。凤翔公和其余殉难老将军们的遗体,你作何打算?”

    祝斗南叹了口气:“忠臣烈士人人敬。我难道不是热血男儿?我难道不想杀敌雪耻?可是你要明白,我身为张家堡主帅,要兼权熟计、要长虑却顾,有时候,难免忍辱负重、委曲求全。”

    北极星:“你只说,身后事要如何料理?”

    “现在是盛夏天气,遗体不易存留,我想,以越三千的名义尽快发丧,就在张家口行丧礼,然后运回京城安葬。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尽力,至于对他们的定论,是褒是贬、是功是过,就要看皇上的恩典了。”

    高瞻揉着腰腿悻悻地看着北极星离去,然后赶紧入内。

    祝斗南道:“速与越家人商议撰写讣闻,发放各地,着手准备丧殓。”

    “这……”高瞻骨碌碌转着眼珠,“越毂老儿当众顶撞冒犯殿下,您真是大人大量、以德报怨。”

    “你懂什么?”祝斗南将手中把件儿一丢,“臭丫头这一炸,非但与鞑子结下大仇,还暴露了火器。眼下的局势,张家口炮火殆尽、兵疲将残,而鞑子手握火器、兵强马壮,这座城还能守多久?所以必须赶紧发丧,大同的越家人就会来支援。”

    “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只不过那些武夫不明事理,会不会……因越老儿丧命,而对殿下心生怨恨?”

    祝斗南冷笑:“别忘了,越毂的尸体,是本王舍生冒死闯敌阵夺回来的。他们不知感恩反以为怨,不怕世人非议么?再者说,要越家人前来,只是为了震赫鞑子,并未指望他们能全心全力,本王,另有打算。”

    高瞻心一动:“您是打算……”

    祝斗南伸手招他过来,声音一低:“前日欲求见本王的鞑靼密使可还在?”

    高瞻一愣,立即点头如啄米:“在在在!”

    “立即密召。”

    闻讣文,身在大同的越家父子悲痛欲绝。越陟蓬身为总兵官不能擅离,命越存和越孛即刻率三千海雕军连夜赶赴张家口,非止如此,还秘携了一批新的火器。

    祝斗南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了强兵增援,多了同鞑靼军讨价还价的筹码;忧的是,越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如之前的预想。越孛一到,一脚踹得高瞻在地上滚出老远,不许他再插手丧殓筹备,打狗看主人,冲的是谁?明日便是丧礼,越家人扬言要擐甲携兵上灵堂,这股怒气冲的又是谁?

    不言而喻。

    眼下一切紧锣密鼓,祝斗南万万不想在此时犯险,本欲不去,可若是缺席,无异于火上浇油,只怕越家会立即发难,也难平悠悠众口。

    ——————————————————————————

    越孛指着越季鼻子:“你个祸头子是非精,到处点火,惹火烧身了吧?烧死你自己活该,到底连累了爷爷,早晚整个越家都被你给害死!”

    对这个哥哥,越季从小就没示过弱,可是提了几次嗓子,竟哑得发不出声。

    越孛毫不口软:“你相得好男人啊,不要脸,简直是引狼入室!”

    “四叔你行了!”越三千挡在两人中间,“姑姑好不容易从鞑子营里逃出来,吃了多少苦,你还骂她?还有钟离王,我记着当初他到咱家的时候你挺殷勤的,还教训姑姑安分点别弄砸了大好姻缘。现在怎么倒打一耙?”

    越孛当即涨红了脸:“你给我闭嘴,一个小崽子懂个屁!”

    “好了老四!”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越存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窝里斗么?”

    “你、你、你们——”被越三千戳了痛处,越孛格外暴躁,“刀斧手、弓箭手、鸟铳手!都记清楚了没有?明天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命行事!那个狗屁王爷要是胆敢在爷爷灵前耀武扬威,就让他进得来出不去;要是他摆臭架子不来,咱们就直接杀上门去,押他到灵前请罪!”

    众人齐声喝道:“遵令!”

    次日一早,越家人全副武装,内里甲胄兵刃,外面披麻戴孝。灵堂岂止肃穆,简直剑拔弩张。吊唁的人络绎而至,除了宣府,附近的大同、太原各镇堡皆有人来。祝北觐强撑身子一早而来,看到跪在火盆前一身镐素却双眼通红的越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平日里,他对这些繁文缛节一丝不苟,可今天,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站在越季面前,他只道:“放心。眼下,我什么都忍下,可日后,我一定会扬眉吐气,再不让你受人蒙蔽欺辱!”



    第29节

    

忽有人高声道:“钟离王到!”

    一霎时堂内鸦雀无声。

    远远可见一行人行来。越孛一步跨出堂来,叉开双腿往正中一站,好像一尊凶神。众将排布在后。

    祝斗南白袍皂靴,步履匆匆,神色肃然,身后跟着高瞻、周显和一队侍卫,也都只着黑白二色。

    越孛昂然而立,不行礼,连话也不说。

    越存沉声道:“钟离王。”算是招呼。

    刀戟森森的阵仗虽然吓人,高瞻仗着身后侍卫壮胆,斥道:“凤翔公不在了,你们越家人就都无法无天了不成?殿下面前,竟敢如此无礼?还不过来参拜?”

    越存一手挡住欲发作的越孛:“甲胄在身,恕不能行礼。”

    高瞻更怒:“谁许你们穿甲胄带兵刃的?这里是宣府镇张家口堡,不是你大同镇,你们到了这里,就跟普通官员无异,这样肆意妄为,难道要造反不成?”

    越存道:“家祖父戎马一生,阵前诞生、阵前殉国,越家人灵前擐甲执兵,只为不忘祖父遗志。”

    “凤翔公的遗志,就是让你们这些不肖子孙败法乱纪、为所欲为么?”

    越孛再也按捺不住:“祖父的遗志,就是惩奸除恶、有仇必报!”

    “你……你说谁是奸、谁是恶?”

    越孛恶狠狠盯着祝斗南:“谁奸谁恶,谁心知肚明!”

    “大胆!”周显怒道,“你们妄称孝子贤孙,竟然这样忘恩负义!是谁闯敌阵夺回凤翔公遗体?是谁把尸身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回城?不是殿下,你们现在哭灵都没处去哭!”

    “收买人心的伎俩,三岁孩子都不信!”越孛噌一声拔剑三寸。

    众将立即亮出兵刃。

    祝斗南一扬手,止住了身后拔剑相向的侍卫们:“我今日只为吊唁凤翔公。灵前见血,不敬不祥。”

    相持片刻,越存使个眼色,众将收剑。侍卫们也收起兵刃。

    祝斗南迈步向内。

    “慢着!”越孛伸剑一拦,“带兵刃的,全都解下来!”

    周显怒道:“欺人太甚!让我们解刃,你们先脱甲解刃。”

    “不必。”祝斗南道,“他们在此等候,我一人进去。”

    见他如此坦然,众将虽然不敢松懈,却也不由自主地向两边让了让,让出一条路来。

    堂内来吊唁的众将、官都纷纷起身向祝斗南行礼,逝者为大,不便大礼,悄悄拱手而已。

    祝斗南来到灵前,越家人对他不理不睬,他便自己执香而焚,插入炉中,然后,走到案边,将衣摆一撩——

    “殿下!殿下殿下!”众将官都大惊,围拢过来,“万万不可啊,虽说逝者为尊,也不能乱了名分。”

    后进来的越存、越孛也大感意外,只当他又在矫揉造作,被这一拦,也便就坡下驴了,哪可能当真便拜。

    祝斗南却并未理会众人,当真如行军礼一般,单膝落地。

    这下众人更惊:“您快快请起,受您这一礼,老国公泉下有知,只怕也难安啊。”

    “我以赤心拜英魂,老国公,会受。”祝斗南再无多言,合上双目——

    授艺之恩,终得拜谢。我来晚了,让英雄蒙难,于心有愧;我没能履行承诺,保护越季,于心难安。

    往者已矣,且看来朝。

    祝斗南豁然起身向外走去,越家人面面相觑,再无人阻拦。

    ——————————————————————————————————

    黑暗的地道里只亮着一点灯火。一个丫头提灯,提毓夫人扶着另一个丫头,走得很慢。

    终于到了尽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等候在此的祝斗南几步抢上前,扶住她,挥退了余人:“您小心些,这里路不平。都是地道太窄了,进不来轿子。”

    “不妨事。”提毓夫人抓着他的手,只觉得无比安心,“哪就老到那般田地,连几步路都不能走了?”

    前面现出一片简陋的屋舍,像是临时搭建的。祝斗南道:“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委屈您了。”

    提毓夫人感慨道:“这算得了什么?想当年,咱们是怎么苦熬的?片瓦能遮头,檐雨能解渴。”

    “我早说过了,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绝不让您再受半点辛苦!”

    “好好好,我都知道。”提毓夫人欣慰地拍了拍他手,“一把老骨头了,什么享福吃苦,都看淡了。我就只怕,你们两个不能一条心。”

    闻言,祝斗南停住脚,叹了口气:“世道纷乱、人心险恶。多少迷障以假乱真、多少宵小挑拨离间,难免让人心生嫌隙。这一次,若不是您收到我的信及时赶来,他决计不肯再帮我了。”

    “怎么会。他不过是有些执拗性子,心里,还是对你忠忱不二的。”

    “有您在,我就一切放心了。”

    “今后,便要住在这里了么?”

    “暂时要委屈您了。您贵为一品夫人,所到之处属人耳目,只有这个地方才够隐蔽。另外,眼下城内城外局势动荡,一旦生乱,这里最安全。到了那时,我自然也来这里陪您,您就不会寂寞了。”

    提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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