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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纸之上的字，鸾漂凤泊。
“没有没有。”
夏凉顿了顿，慢慢说道：“去年寒假前的那场训练赛，如果我们三场都输了，可能连参加NDL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现在晋级，谢谢你当时让了我。”
朴东烨笑了：“你想，知道，原因吗？”
“我……”夏凉低下头，拍了拍轮椅的扶手，“是因为这个，所以照顾我吧。”
朴东烨说：“是。”
夏凉默了片刻，开口说：“那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
“我还，没有说完。”朴东烨坐得近了些，把手机放在轮椅的扶手边，拨一下屏幕，给夏凉分享了另一张照片，“你看，她是不是天使？”
夏凉在照片中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照片的滤镜是淡粉色，背景是游乐场的摩天轮，女孩戴着公主的卷发，手臂系着一束气球，气球色彩缤纷，迎着女孩甜美的笑容。
夏凉说：“她是？”
朴东烨说：“我妹妹，和你同龄，因为车祸，神经损伤了。”
夏凉微怔。
难道朴东烨来国内发展，是因为要挣钱给妹妹看病吗？截瘫这种“病”，如果只是想活下去不太贵。
但如果想“治”，那投入就是无底洞了，各种奇门偏方，各种小诊所提供的所谓高科技手术，各种进口新型药剂……
夏凉说：“你是因为她，才来KL的吗？”
朴东烨说：“嗯。”
夏凉深吸一口气。
“那个，前辈……我说一句实话，你别生气……如果是神经损伤，很难再站起来的，花多少钱都没有用……我，我不是咒她，尽管韩国可能医疗这块……”
“啊，不是，她很独立，很有主见的。”朴东烨点了点手机屏幕，放大照片到妹妹的文化衫标志，断断续续地说，“你看，现在，她在我们市“双雄”协会，做实习生，是她对我说，今明两年，会被派到中国交流，刚好，KL招人，我才先来探探风水。”
夏凉恍然。
“那她真的，很优秀。”
朴东烨说：“你也很优秀，夏凉。”
夏凉苦笑：“我有什么。”
电脑屏幕中还挂着大乱斗的游戏结束界面。
朴东烨说：“我跟你，说一句，实话，你不要告诉领队哦。”
夏凉说：“嗯。”
“我陪她在中国这两年，明年年底就打算退役回国。”朴东烨说，“KL真的是很棒的一家具乐部，不能说完美，但它一直在探索中前进，很有希望的。”
夏凉说：“嗯，我也这么认为。”
朴东烨欣然笑说：“那就委屈你一阵子，好吗？我希望你能来一队发展，可能是要先替补一段时间，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到了这一刻，夏凉终于明白孙跃然为什么要邀请他们来玩，而张明辰又为什么明明一万个不放心，却还是默许他们参加。
一场大变动即将来临。
他面临选择，又或许此时此刻，他的队友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
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床，一面电视。
电视重播着前日的NPL战略发展新闻发布会。
云霄互联集团高层、一锤公司破茧项目中国团队代表人，詹铭，答记者问。
记着：“第一个问题想问詹铭先生，明年启动天选计划，后年取消NDL/NPL升降级制度，这是否会带来一些风险，缺乏流动性会否让赛事质量下降？”
詹铭：“很好的问题，针对这个问题我们考虑了很久，如果去看全国的体育体制的话，非足球的项目，基本上都是没有升降级制度的。升降级制度虽然能够带来新的体验，但会缺少长期经营的一个保证。我们希望通过联盟化，通过联盟席位的设立，让战队拥有更长久的经营理念，去打造一套新的生态系统，尝试不同的策略，更放心的去培养挖掘新人、战术，教练层面也可以更放心的执教。我们认为不管是短期、长期，这样的尝试方式，会帮助我们的战队提升竞争力。”
……
孙跃然从干燥箱取出一个木头盒子，夹出一条雪茄，慢条斯理地侍弄着。
茄帽剪掉，烟脚靠近火焰，轻轻灸烧几次，时而旋转，使烟脚均匀受热。
季天说：“孙跃然，我听不懂也看不懂，你直接给我抽一口吧。”
季天对孙跃然的不满来自于平时，平时，张明辰总会被一队当成保姆使唤，他看不惯。
孙跃然笑了笑，递过去。
“坐下抽吧。”
季天拿来，吸了一口。
如辣椒水泼进肺腔。
“咳！艹，咳……”
眼泪直接被呛出来。
孙跃然说：“现在呢，听得懂了吗？”
季天抬起头，咬紧牙。
孙跃然说：“我没文斌那么有耐心，也不像张明辰，把你们当小孩子哄，我就明确告诉你，你们签了三年，又还没有NPL战绩，依目前的转会费，不会有哪家具乐部愿意买你们，所以……”
孙跃然从胸前口袋抽出丝帕，扔到季天的手边。
“所以，什么叫做“夏凉不进一队首发，你就不进一队首发”？你以为自己有资格替别人做决定？如果你不愿意打，我们也不逼你，这是自愿的事，KL是正规俱乐部，但话说回来，若要成人上人，就得吃苦中苦。”
季天丢开丝帕，用手臂擦了一下嘴。
“这件事，我要听冼教亲口说，听辰哥亲口说，我……”
孙跃然说：“官方发的消息，冼时初和张明辰会看不到吗？我承认你们二队今年打得很好，但你自己也明白。
如果KL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忍受阵痛，长远来看，是为你们个人好。季天，把你的野心用到赛场上，对准敌人。”
季天说：“夏凉怎么就不能首发？我和他配合得来，和别人会有冲突！”
孙跃然说：“胡说八道，夏凉的连招有六成都是学朴东烨，你既然和他能配合，和朴东烨也能配合，东烨的性格很好的，不会与你争什么。”
季天说：“夏凉怎么就不能首发？”
孙跃然说：“你又问回来是不是？”
季天说：“是。”
“那好，我告诉你。”
沙发上，烟尾的火星熄灭，烧出一个黑洞。
孙跃然的语气决绝。
“夏凉的体检报告显示，因为比赛会造成神经过度紧张，所以存在不可忽视的痉挛发作的风险，他打完NDL决赛那次腿在抖，你看到过的，对不对？管理层原本的决定是让夏凉去二队首发，但鉴于你以及冼时初的反复争执，才让他进一队替补，或许明年春季赛会让他上场练一练，不过那也得看他后续的身体情况。”
良久，季天开口。
“好吧。我知道了。”
雪茄的浓烟熏得一屋子都是，他却能分辨出，孙跃然有别于“金大莱”。
孙跃然摇了摇头，捡起雪茄，很是心疼：“我真不懂你，他是一个截瘫，能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非要这么保他，耽误你自己？”
季天说：“你不懂他，他虽然走得慢，但，他一定能走到最远。”
？
派对持续到深夜。
夏凉关掉直播。
他已经独自消化了将要被安排进一队做替补的事实，然后，喝了几杯鸡尾酒。
二楼，房间门打开，季天跑下楼梯，穿过嘈杂泥泞的舞池，寻找夏凉的位置。
“夜神？夜小胖？”
窗台前的笔记本屏幕是暗的。
季天看到，夏凉的轮椅停在露台，背对着他，朝向远处的湖面。
夏凉的身体清瘦得像一卦骨头，久久不受日晒的皮肤，如玉般细润，就是没有温度，没有血色。垂在耳边的那一抹蓝色的头发，在夜色中若即若离。
季天走到夏凉身边。
他知道，他知道了。
“雪茄的味道怎么样？”夏凉抬起头，抓住季天的手，像抓住了朝阳。
季天说：“只是身体原因。”
夏凉说：“什么？”
季天说：“我帮你问了，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不能首发，你得好好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夏凉笑说，“不过我说过的，我永远不会放弃。”
季天说：“我食言了。”
夏凉说：“才没有，我们还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季天俯下身，按住刹车，手臂撑在轮椅的背板，凑过脸，想去亲吻夏凉的那两片淡色的唇瓣。
夏凉扇了扇手。
“什么味道，呛死了。”
“呃……”月光透过云层落在水滴湖上。
不时，张鹏程、卫欣和林日升都玩累了，过来陪夏凉和季天一起看月亮。
释放过后，每个人心中都有了方向和答案，比起来之前云里雾里，好太多了。
夏凉依然很庆幸能和队友们一起走过NDL和晋级赛，虽然到这一夜有些伤感，但仔细想来，一切仿佛早在命中注定，他想，也应该好好享受这周的短假了。
“那什么……我有一个提议。”
忽然，夏凉灵光一闪。
“回基地之前，我们去迪士尼玩吧，我有残疾证，好像可以带你们免排队。”
“好啊——”林日升说。
包括卫欣，大家都爽快地答应了。
第51章
？ 迪士尼乐园 ◇
夜神的嘴，骗人的鬼
早晨八点。
夏凉以超乎常人的坚强意志从床上坐起来。
秋天天气凉； 他拿出了放在行李箱底的崭新的白色卫衣。这件Oversize的卫衣，自从买来他还没有穿过，只因为平时都穿队服，他找不到机会臭美。
UB跑鞋在轰趴的时候染到了一点油渍； 昨夜洗刷干净； 这会已被空调吹干。
电吹风响了两下。
镜子前； 夏凉右手松开按钮； 左手把刘海往左边捋； 想一想； 又往右边撇……他的发型是两侧内部剃短，顶端的头发自然向下垂盖； 额前留有一层薄刘海。
按道理是乖巧可爱的发型。
可昨晚； 他把发型睡乱了。
耳朵边那缕蓝发翘出来； 很挫。
夏凉不甚满意； 用手掌把头发压下去。
叮——
头发又翘起来。
“呃……”正这时； 一只温暖的手握起他的右手。
“唔？”夏凉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 站在他身后的季天。
“来来来； Tony老师教你弄。”季天笑了笑，按动电吹风的开关。
呼…呼——
季天拿着一把梳子； 卷勾着夏凉的头发； 沾水； 梳顺纹理。“刘海要这样……”呼…呼——从下往上，吹出饱满的形状。“两边的呢，就从上往下。”呼…呼呼——
杂乱的头毛逐渐变得具有光泽； 层次感鲜明。
蓝发也乖顺地贴在了脸颊旁。
夏凉盯住季天的手。
他觉得； 季天的手就像魔术师的手； 也是这只手，为他剥过小龙虾，替他穿过鞋带，而很快，这只手就要离开他去韩国陪同训练，打出新的一番天地……
吹完，季天揉了一下夏凉的脑袋。
“夜小胖最可爱啦。”
夏凉满意地笑了。
五个人住的宾馆就在乐园旁边，他们简单吃过早餐，出发。
？
九点，迪斯尼乐园园区飘浮着星河一般的雾气。
童话世界的城堡若隐若现。
门口排了很长很长的队。
卫欣把薯片藏进双肩包，拉拢拉链：“夜神，你确定残疾人证能用吗？不然我和Co先去排两个队，你们要是OK再叫，省得都白忙一趟。”
“好的好的——”林日升说，“天呐，这么长的队，硬排估计要大半个小时——”
卫欣就和张鹏程去了。
夏凉望着残疾人通道检票口的和颜悦色的小姐姐，深吸一口气，掏出残疾证。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招能不能行，只是看小欧康复里的病友分享过照片，感觉真实可信，所以才想亲身试一试。
小姐姐笑容热忱，工作服佩戴米奇徽章。
“您好。”
“你好。”夏凉开到前面，说道，“我们都已经预定了门票，但是有些项目换乘不便，所以我想带几个朋友陪同我走免排队通道，这是我的残疾人证。”
“嗯嗯，当然可以啦。”米奇小姐姐接过绿本子，也没仔细看，就笑着说，“同学，您是带这两位一起入园吗？跟我来，到屋里拍照片，领取小册子。”
夏凉红着脸说：“不，不止他俩，我还有……两个朋友……”
米奇小姐姐会心一笑。
“没关系，完全可以，我们这里最多可以接受五名游客陪同一名残疾游客。”
季天反应迅速，立即跳到栏杆外，踮起脚，伸直了手臂，朝三十米远的卫欣和张鹏程疯狂招手。林日升摇摇头，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Coco。
“喂？可以吗？马上过来！”张鹏程说。
他们顺利通关。
在招待室，为确认身份，五个人各自拍了一张大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