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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渊问:“外面要不要去提醒一下谢公子将楚姑娘带去灵堂。”
  池尧瑶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们看向窗外。
  他们纷纷看出去,只见谢似淮抱着穿着红色长裙的楚含棠走向了设好灵堂的大厅。
  “叮当叮当”
  仿佛有很小的铃铛声在响。
  定睛一看,是楚含棠脖颈、手腕与脚踝戴着的铃铛首饰发出来的铃铛声,在寂静的院子与长廊上听着很是清晰,也能传过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不用他们去跟谢似淮说,他自动把楚含棠带去灵堂了。
  谢似淮一进灵堂便直接朝着檀木棺去,楚含棠窝在他怀里,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纤细白皙的手腕从血红色的袖摆伸出。
  檀木棺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几步之远就能闻到了。
  谢似淮弯下腰,将楚含棠放进去,再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薄唇也染上了一丝她涂着的胭脂。
  然后,他将她的手摆好。
  谢似淮从腰间取出小刀、蓝宝石银耳坠、深红色木簪子放进棺材里,就放在楚含棠身旁。
  灵堂的门是大开着的,一抬头望出去便能看到白茫茫的雪。
  他坐在棺材旁看着楚含棠,从第一天,守到第七天。
  池尧瑶几人这几天都轮番过来,今日也是一大早就来灵堂了,让谢似淮先回去休息,他们在此处守着。
  本以为谢似淮会不愿意,他们需要花费一番口舌才行。
  不料他爽快地答应了。
  谢似淮站起来便走出了灵堂。
  池尧瑶还是不放心,想起楚含棠的嘱咐,让柳之裴偷偷地跟着他,看谢似淮是不是回房间休息了。
  谢似淮确实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出了郡主府。
  柳之裴忙跟上,却发现他去酒楼买了一坛酒,是楚含棠之前喜欢喝的那一种酒。
  虽然说女子喝多了这种酒不行,但是喝上几杯还是可以的。
  谢似淮给了银钱,道谢过后,提着酒坛往别处走了。
  柳之裴立刻回神跟上去,又见谢似淮走到了一家卖糕点的店铺。
  卖糕点的老板认得他,任谁见过满身是血地抱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买糕点的少年,都会记得很牢,更别提这一个少年的长相还十分出色。
  老板见谢似淮今日穿着看似喜庆的红衣,情不自禁找话聊。
  他给另一位客人递去糕点,看向谢似淮,“小公子。”
  谢似淮面色如常,微微颔首。
  老板随口一问。
  “你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买糕点,上次跟你一起过来买糕点的那一个小姑娘呢?”
  谢似淮道:“死了。”
  老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主要是他用聊家常般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好似无悲无喜之人。
  “啊,死了……”
  得知此事,老板明白不好再问了,赶紧转移话题,“不知小公子想买哪几样糕点,还是跟上次的一样么?荷花糕、桂花糕、米糕?”
  谢似淮眨了一下眼,“嗯。”
  老板即刻给他收拾要的几样糕点,轻声道:“好了,这是小公子您要的糕点。”
  谢似淮也接下了。
  看着他伸过来,不知何时变得瘦骨嶙峋的手,老板心直口快地道:“小公子,请节哀。”
  糕点的香甜味道跟以前没区别。
  谢似淮眼睫一颤,没看老板,直接离开,走到买糖画的那个小摊,抬手便指着一只鸟儿形状的糖画。
  “我想要这个。”
  老头儿将糖画给他了。
  见到谢似淮,老头儿探头探脑地往周围看,像是正在找人。
  “那位小姑娘呢?”
  又是这个问题,谢似淮轻轻地咬了一口糖画,感受着糖在口中化开,给出同样的回答,“死了。”
  他低声重复一遍,“她死了。”
  老头儿一顿。
  随后,他浑浊眼珠转了转,摸索掏出一个画着两小人的糖画,“这是那位小姑娘让老朽做的糖画,说是想在十二月初三那日来取的。”
  但老头儿临时有事,接下来几日要离开京城了。
  糖画在冬日能放上一月,所以他今日就做好这个糖画,准备提早送过去给对方。
  听说他们住在郡主府。
  很好找的。
  没想到今日凑巧见到那日与那位小姑娘一起过来买糖画的小公子,多嘴问一句,却得知这个消息。
  天意弄人啊。
  既然如此,那就把糖画给小公子吧,画上的两小人,其中一个便是这一位小公子。
  那一位小姑娘来找老头儿做这个糖画之时,谨慎问他记不记得谢似淮长什么样,老头儿当时便笑了。
  少年这样一张脸,想忘掉都难。
  老头儿当时笑着问,“小姑娘为何要在十二月初三那日将这个糖画送给小公子?”
  楚含棠说:“因为十二月初三是他的生辰。”
  她还偷偷地告诉他。
  自己不仅准备了这一份糖画礼物,还准备了其他礼物。
  老头儿是过来人。
  他懂这些小年轻的心思,笑得满脸皱纹,“看来小姑娘很喜欢那位小公子啊。”
  只有对待上心的人才会如此。
  不然,也不会准备那么多。
  楚含棠蹲在老头儿旁边看他熟练地做糖画,偶尔转头捂唇咳嗽几声,“当然,我们还成婚了呢,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谁?”
  事到如今,小姑娘说的其他礼物怕也是送不出去了。
  老头儿坐在摊位前,微微仰头看着此刻拿着不少东西的谢似淮。
  他道:“小姑娘很喜欢你的。”
  谢似淮眼帘微抬,笑了笑。
  “我知道。”
  少年慢慢地将鸟儿形状的糖画吃完,再拿着画着两小人的糖画离开了,红衣被风吹得扬起。
  谢似淮提着东西回郡主府。
  守在灵堂的池尧瑶、白渊一见到他便起身,目光落在买回来的东西上面,“谢公子,你这是……”
  柳之裴在谢似淮进来不久后,也到了灵堂,对他们摇了摇头。
  意思是说他没有去休息,而是去买了这些东西。
  不买都买回来了,池尧瑶不好说什么,眼看天就要彻底黑了,还想让谢似淮去休息一会儿。
  他好像都没怎么休息过。
  再继续,铁打的人也坚持不住。
  今天是楚含棠的头七,谢似淮晚上一定会为她守灵的,再不去休息就没有时间了。
  谢似淮还是没去。
  他走到棺材前,“今晚,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守灵。”
  过完今晚,楚含棠就要下葬了,谢似淮想和她独处最后一晚也情有可原,池尧瑶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临走前,她想起了一件事情,“谢公子,你今天的药……”
  谢似淮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是装着解巫术的药丸的瓷瓶,之前还是池尧瑶亲手给他的。
  池尧瑶见他拿着药,心安了些。
  “务必在今夜子时之前吃。”
  她想了几秒,提醒道。
  看他这几日的表现,应该会坚持继续吃解巫术的药的,虽说池尧瑶想看着谢似淮吃了再走的,但他已经开口让他们离开了。
  等所有人离开灵堂,谢似淮打开酒坛,喝了几口酒。
  再吃楚含棠喜欢吃的糕点,一口一个糕点,买了很多,吃到后面完全吃不下去了。
  他依然继续吃着。
  觉得干,就喝一两口酒。
  还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谢似淮生理性地干呕了几声,眼尾、鼻尖,甚至连拿着糕点的指尖都泛起了红,却还是把糕点塞进了肚子里。
  等吃完糕点喝完酒,他慢条斯理地看向地上的糖画。
  两小人的那一个还完好无损,写着楚含棠名字的那一个糖画已经融化掉了,黏成了一团。
  因为这一个是一月前买的。
  终究是留不住。
  谢似淮站起来,牵住楚含棠的手,坐在棺材旁边,两人皆身穿红衣,犹如成婚一般,他缓缓地闭上双眼,眼尾滚落一滴泪。
  楚含棠,你骗了我这么多次,我也骗你一次吧。
  瓷瓶从谢似淮腰间跌落,木塞松开,里面原本就是空空如也的,并没有一颗药丸。
  外面钟声响起。
  代表今夜子时已过。
  谢似淮没有牵住楚含棠的另一只手徐徐地垂下,面容温顺柔和,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糖画上的两小人依偎在一起。
  风吹进来,将没勾稳的纱幔吹到正在燃烧着的碳火上。
  灵堂刹那间窜起无法扑灭的火,火舌舔舐着房梁、棺材、祭品,也要吞噬掉那两道红艳似火的身影。
  一夜过后,此处只剩下灰烬。
第81章 同乐
  十二月初三,大火过后的清晨。
  京城的早肆上人来人往,不少人正在议论着昨夜的那一场大火。
  冬日天干物燥,很容易着火。
  水也易结冰,更难扑灭。
  郡主府用来设灵堂的地方被烧得不成样子,被人彻底扑灭时,为时已晚,里面的东西几乎全没有了,一看过去,只有灰烬。
  有妇人看向郡主府方向,好奇道:“那灵堂是为谁而设?”
  另一女子回道:“听说是玉瑶郡主为她的友人而设,也是不幸之人,好像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早死不说,灵堂还被烧。”
  “对啊,尸骨无存。”
  妇人叹息道。
  一名男子插话,“当时灵堂还有为那小姑娘守灵之人呢。”
  女子睁大眼,“逃出去了么?”
  男子摇摇头,说道:“昨夜那一场火很大,一下子就席卷了整个灵堂,为小姑娘守灵之人怎么可能逃出去,肯定死了。”
  他吃了一口包子,又道:“幸亏昨夜守灵之人只有一个,不然死的恐怕就不止一人了。”
  “也是。”
  新来早肆的客人听到他们在说昨夜那一场大火,不禁掺合进去。
  “我就住在附近,曾见过昨夜守灵之人一面,是一位十分俊俏的小公子呢,头束发带,尚未及冠呢。”
  妇人可惜道:“尚未及冠?”
  客人要了一笼包子。
  “没错,要是及冠了,应该用冠束发,那位小公子模样瞧着很年轻,不过也快及冠了吧,可惜了。”
  与此同时的郡主府。
  灵堂烧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还冒着烟,下人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沾了些烟灰。
  周围散落着不少木桶。
  烧成碳的木头还有残留的火星。
  偶尔闪过一丝光亮。
  柳之裴站在灵堂前,整个人有些呆愣,像是正在消化着这一件事,他脸上也有烟灰,衣衫凌乱,发冠不整,看着有点儿狼狈的样子。
  昨夜那一场大火能够吓死人。
  白渊也不比柳之裴好多少。
  昨夜一得知灵堂走水了,他便赶紧冲出来,只见火光冲天,房梁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还有那些木头燃烧的声音令人恐惧。
  当时,任凭白渊扯着嗓子喊。
  里面也没能传出回应声。
  谢似淮武功在他们所有人之上,在看到着火的瞬间,自己不可能逃不出来,唯一的可能是他不想逃。
  池尧瑶也立在灵堂前看着。
  昨晚她不应该同意让谢似淮一人守灵的,就算明面上同意,背地里也应该派人在外面盯着。
  可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
  再说这些都没用了。
  池尧瑶不再看灵堂,看向郡主府的下人,缓缓道:“昨夜你们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下人们纷纷应道:“是。”
  只有素心和孔常留下了。
  素心上前想用帕子为池尧瑶拭擦她沾到的烟灰,池尧瑶慢慢压下了素心的手,转头望着某一个地方。
  柳之裴、白渊等人也相继看去。
  只见不远处有两道很显眼的红衣身影,楚含棠的小脸也是脏兮兮的,如小乞丐般。
  她半扶着谢似淮坐在台阶上,而少年安安静静地靠在她肩头上。
  楚含棠见他们看来,露出了笑。
  少女的眼睛还是很亮。
  池尧瑶也笑了,笑着笑着,落下了泪,哽咽道:“含棠。”
  楚含棠还是笑着,“池姐姐。”
  昨夜,大火先是从纱幔烧起,快速地席卷,浓烟四起。
  楚含棠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牵住自己的手,谢似淮坐在棺材旁边,闭着眼睛,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地上的空瓷瓶说明了一切。
  在下初雪那日,她曾给他的瓷瓶装满了药丸。
  如今一颗不剩。
  谢似淮还不省人事。
  只能说他把药丸都扔掉了。
  楚含棠没时间想下去了,迅速地从棺材里爬出来,“谢似淮?谢似淮?你醒醒。”
  谢似淮眼皮一动不动。
  楚含棠看着不断壮大的火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心急如焚,想先带谢似淮出到灵堂外面。
  再晚些,他们可能都要烧成烤肉……不,是烧成一块炭了。
  只是她一碰到他就险些落泪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在短短时间内瘦那么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
  碰一碰,都要硌得疼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