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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金枝-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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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说娘娘有福气呢。”他小声地道,“有陛下护着,烦心事算是阖耳不闻,苦难也不必自个儿担了。”
  “娘娘心善,又有安定大福之相。”慧定笑呵呵地道,“小难无虞,大难自有解法。如今捉了旋龟取了精核,此后便同常人无异了。”
  李璞琮没说话,只看了看走向她的自己的另一个学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拓跋渊坐到榻边,执起陆银屏的一只手握住,闭上眼睛轻轻抵在自己额头。
  梵天微微睁开眼,见了这场面后便适时地闭上诵经的嘴巴。
  苏婆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气,又看了看帝妃二人,对李璞琮等人道:“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李遂意有些着急,忙道:“哟,这怎么行?旋龟精核刚取来,马上就能治好娘娘的聋症了。这会儿走什么?不走。”
  李璞琮却带头先走了出去,慧定和梵天御医等紧随其后。
  李遂意看了看他们,又回头看了看天子,想了想还是跟着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秋冬和玉蕤站在廊下,见他们出来,拉着李遂意走到一边。
  “怎么回事儿?”秋冬问,“怎么出来了?”
  李遂意双手一摊,一副十分不解的样子。
  “东西都拿到了,俩人又要卿卿我我。”他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
  苏婆听到了他的话,走过来淡淡道:“你们也是个机灵的,却是不会为他们多想想
  这聋症不仅是娘娘的病,也是压在陛下心头的一块病。今日便能解决了这症,不知道陛下心里头该有多高兴……说到底,俩人现在也还是年轻,多给他们一点儿时间,等他们缓缓再说。”
  这中间的隐情,即便不说,几人也都通过自己的方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李遂意听后,觉得有些道理,便垂首站着,望着远处海堤上的灵蛇残阵叹气。
  “幸好奴早些年便入了宫。”他道,“这男女相处也忒复杂了些。从前陛下也宠幸过其它嫔御,可充其量不过是给些赏赐,倒没见过现在这般的
  赏赐的那个眼巴巴地求着,被赏赐的却更厉害些。也来来回回地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吵完又能好……怪哉怪哉……”
  “情爱之事要是一句两句的能说清,也不会有那样多的人栽里头了。”秋冬往他下体一瞟,轻飘飘地道。
  李遂意是宦官,被秋冬这一眼盯得十分烦躁,撸起袖子便去打她的头。
  外间吵吵闹闹,隔了一扇门的室内静谧如春。
  陆银屏平躺着,一手正被天子抵在眉心上,另一手则放在腰间,盖住了束腰上半个巴掌大的金镶玉。
  平日里看起来极为娇艳的美人,沉睡时收去了她所有的玫瑰刺,变成沉静温婉的姑娘。
  拓跋渊两手收拢,将她的整个手揉捏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低低地叹息。
  “你不知道你折磨了朕多久……”
  多久?两个时辰?四个月?七年?还是十年?
  若说不见便是折磨,那么刚刚的两个时辰便开始折磨;
  若说得到便是折磨,那么入宫那日便开始折磨。
  如果说情根深种便是,那么应该回到七年前,第一次纳妃时那种彻底的无力感。
  恨她年岁太小,也恨自己过于弱势
  许多人只看到结果,殊不知这中间要付出多少艰辛。皇座无一不是由白骨而铸,在未能坐稳那个位置之前,任何的想法便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若说内疚便是折磨,那就要追溯到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陆银屏的耳朵便是从那时开始再也听不到声音。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根本不会由着她整日在自己头顶上撒泼
  可事实便是事实,已经发生的无法更改,除了内疚,便只能加倍补偿。
  她要什么便给什么,自己有什么便给什么。平日里也都由着她骑在自己头顶上,一代帝王尊严荡然无存。
  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是陆四。
  天上地下只有这一个陆四。
  他握着她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出了积压在心头已久的那三个字
  “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成个聋子。
  男女相处一道实在复杂,譬如他对她的情意,早已超乎前人所总结的一切情爱真理,是十年岁月也不曾化开的执念。
  他将她的手放下,又轻轻地解下她头顶上的抹额,卸去簪着的华盛珠钗和耳珰。
  额上淡粉色疤痕浅浅,倒像是莽撞却不肯轻易屈服于人的证据。
  拓跋渊俯身轻吻了一下那块疤痕后,站起身叫外头的人进来。
  苏婆和秋冬自然放心不下,跟在李遂意的后头一道进来看。
  两名御医提了药箱跪坐在榻下,取出青囊中裹着的两个皮包,摊开时一列是银针,另一列则摆满了大小长短不一的刀具。
  “这……这旋龟精核竟然不是直接戴上去的么?”秋冬惊道,“还要动针动刀?!”
  她以为旋龟是像之前的几块石头一样,打磨成翡翠珠的模样制成耳珰或者珠钗一类的首饰而已。如今一见御医的皮包里包着的这些家伙什,心都凉了半截。


第四百四十二章 
  凶兽
  “看着是吓人了些,不过不妨事。”那跪坐在地上的年轻些的御医道,“精核只有一颗,到底是贵重物件,若是做成钗环首饰反而容易遗失损坏,不如将它埋入翳风穴,自成一体。”
  翳风穴便是在耳垂后下方的凹处。
  秋冬想起却霜时被那什么小娇煞弄坏的磁石来,觉得埋入耳中似乎是个不错的法子。
  只是……
  “可娘娘自小就怕疼。”她又道,“就这么划开她的皮肉……这是要疼死她!”
  那年轻御医自知同她讲不出什么道理,便转过头去帮忙打下手。
  年岁大的那个见惯了这场面,便愿意多说两句话。
  “那旋龟看着凶狠,但精核连个小指甲盖都没有。划开翳风穴不过一刀的事,待将它埋进去,用不了多久便会长在娘娘肉里。这可是一劳永逸的事……”
  他道,“说疼也不会太疼,娘娘服下的粥下了镇定的方子,多睡上一两个时辰的便不用受苦。”
  秋冬自然知道这也是为了四小姐好,想了想便也不再阻拦,有些不忍心地道:“那……那您可得轻点儿。”
  老御医点了点头,将一把薄薄的刀刃淬火之后,上手划开了陆银屏耳后的皮肉。
  鲜血顺着脖颈滴下,还未流进衣襟便被人擦拭了去。
  拓跋渊正站在一旁,手上摞了一沓干净的巾帕
  所幸御医功夫到家,片刻后便止了血,最后拿了夹子从锦盒中取出一块石榴石似的小石头来,缓慢地填入陆银屏左耳后的翳风穴。
  陆银屏的身子整个儿地颤了一下,连带着在场诸人的心也跟着一揪。
  幸而她并未醒,想来那安神催眠的药物用得十分到家。
  最终,御医亲手缝合了陆银屏耳后那半指不到的伤口,又嘱咐了诸人待她醒来时需要保持安静一类的话。
  “为何说要保持安静?”秋冬依然不解。
  御医解释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聋症之人多是去「看」人说话,并非真是听。而我们却是用耳去听、用心神去感知动荡,声才有形。
  从前娘娘听不见,因着磁石和眼睛的缘故才能听清人讲话,有形无声。
  旋龟精核戴上之后,可令娘娘尊耳重新连通心神,莫说你们讲句话,便是在门外轻轻地走上两步,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众人啧啧称奇,尤其是秋冬,心中惊喜交加,转过头便抹眼泪。
  李遂意见皇帝愣在一边,像是还未听懂御医所说的话似的,便赶紧上前提醒。
  “赵医丞的意思是
  那年岁大的御医点点头:“自然……”
  这下天子总算是听懂了。
  他将剩下的巾帕往桌上一放,垂首看着陆银屏思索了片刻,便开口:“你们都出去吧,朕守着她。”
  慧定和梵天头一个出去,李遂意和苏婆将抹眼泪的秋冬拖走,赵医丞走时也交代了几句譬如「勿食辛辣发物」之类的嘱咐,诸人也都一一应了。
  直到剩下天子和李璞琮师生二人,李璞琮才道:“这下你总能放下了?”
  拓跋渊没看他,又走向榻前,将陆银屏的小脸捏了捏,又仔细地检查了她耳后的伤口。
  御医处理得的确很好,耳后伤口微不可见,只是还有些血渍已然干涸。
  “朕放心……”他喃喃道,“却也不放心……”
  李璞琮觉得奇怪,又问:“你在东海摆了这些年的阵,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捉旋龟医好小四?”
  拓跋渊的理智稍稍恢复,又有些不安分地抓着陆银屏的手,慢慢道:“朕这些年并未频繁见她,却一直牵挂她……如今她要好了,朕却觉得好像同她的之间的关联便又少了许多……
  昨日晚间朕还在想,要不就让她这么聋着,总归朕以后会护着她……
  可这样一来又担心崔旃檀又寻了磁石来找她……老师,说到底,朕是个自私之人,遇到这样好的机会却只想将她留在身边。”
  李璞琮见他神色伤情,可打心眼里着实喜欢这小徒弟。
  若是放在之前,李璞琮并不觉得拓跋渊哪里好,只不告而别这一项便足以让他震怒。
  可自打说开之后,知道了他身份和苦衷,便也渐渐理解了他这一路的不易。
  人上了年岁之后,总是爱看和睦美满的情景,轻易接受不了旁的幺蛾子,更不要说自己喜欢的徒弟们在情之一字上拎不清。
  “既已结为夫妇,哪里还有什么理得清的关系?”李璞琮道,“北斗注死,异兽即是凶兽。旋龟凶恶,无你以血引诱怕也是轻易上不了岸。说来虽是你先欠她,如今她又欠了你罢了。
  你这孩子,总是思虑过多。虽说谨慎城府,可感情从来不是靠谨慎城府换取
  你须得先掏出自己那颗心来,凡事都想着她,才能换回她的一颗心……
  小四看着蛮不讲理,却是个比谁都通透的人。她心里自有一杆秤,谁真心对她好,她便能将自己全押上。为师也不知道你成日忧心些什么……”
  拓跋渊总算抬起头来,抿了下嘴唇道:“老师同师母是父母定下的亲,自然不懂得朕对四四的情意……”
  这话说得好讥讽,好像拐着弯暗示他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来的夫人没感情似的。
  若非身份摆在那儿,李璞琮简直气得要打人。
  “得得得,为师说不过你。”他拂袖向外走,口中还骂骂咧咧着,“莫忘了赵医丞的嘱咐,她刚能听见,你同她说话也要小声些,别惊着她了。”
  说罢走出房门外,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拓跋渊为了捉旋龟已是累了半日,加之中间取了两次血,有些困乏,索性去了另一张榻上睡。
  然而刚入睡不知有没有一刻,便听到陆银屏的尖叫声。
  他倏然睁开眼,两步便来到陆银屏身边。
  此时陆银屏正捂着耳朵,满脸皆是痛苦。


第四百四十三章 
  偏听
  拓跋渊走到陆银屏身边,将她捞进自己怀里。
  陆银屏触到这片温暖结实的胸膛时,情绪稍稍镇定了些,可片刻之后便又哭起来。
  “好吵……怎么这么吵……”她捂着耳朵抬起脸泪水涟涟地问,“我是怎么了?”
  从前能听到的声音不过是人的说话声,又或者是脚步或者碗碟碰撞声。
  而如今近至长风卷起枯叶落地时被人踩在脚底时一声清脆的「哗啦」,远至海水随波奔涌而来时的隆隆声。
  便是此刻在情人怀中,耳边也净是衣料摩擦时的沙沙声响和强健却毫无规律的心跳……这样细微却又宏大的声音不知多少年未曾听到过了,竟让她有些害怕。
  “没事……四四没事……”拓跋渊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生怕有一点儿让她觉得不舒服,“旋龟刚戴上便是这样,你十年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如今突然听到自然有些不习惯……”
  陆银屏虽害怕,却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听他这么一说,便尝试着仔细倾听那些声音。
  她听到枝头的喜鹊叫声,都说它是祥鸟,可陆银屏却觉得它叫得有些难听;
  外间苏婆和秋冬她们的交谈声也入了中,她们像是在庆贺自己;
  她也听到有人执了笤帚将枯叶拢在一处,「哗
  这些的声音都是平日里难能听到的
  小时候也是能听见的,可年岁久远,早就忘了是什么调调。
  世间诸声突然入耳,这才是不习惯。
  她仔细听,拓跋渊却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陆银屏听了一圈儿,最后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
  “陛下的心在跳呢!”她惊喜地道。
  拓跋渊仰头看房梁,有些无力
  “我听到您的心每跳一下,就有一阵儿海潮声。”陆银屏又将耳朵贴上去,过了好一会儿道,“怪不得都说皇帝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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