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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有人卖鸡蛋。她买了五十个，准备走的时候，看到方便面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个怎么卖？”
穿着黑色破棉袄，带着雷锋帽的小伙子，贼眉鼠眼地往旁边看了眼，低声说：“两毛一袋，不要票。”
真贵！
可这东西泡了热水就能当汤喝，没有比它更适合在火车上吃的东西。
“给我拿十包。”
经历过末世，景娴不在吃的上省着。
小伙子一听把手里的篮子都塞给她：“正好十包，两块钱，这篮子也给你了。”
“谢谢。”
景娴买好东西，快步走出巷子。
北风吹过来，刮在脸上生疼。
路边的雪还没化，被人踩的很硬，一不小心就会滑到。
景娴胳膊上挎着俩篮子，走的小心翼翼，万一摔倒这五十个鸡蛋都得打水漂。也有可能鸡蛋冻住，壳子碎了也能吃。
这么想着，她到了刘丽娟家里。
刘丽娟两口子要下午才回来，她把鸡蛋放在炕上，把方便面塞进装吃的袋子里，装进布兜子挎在胳膊上，背着其他的行李出了门。
紧赶慢赶到火车站也中午了。
商南臣带着两个孩子等在候车厅，景娴看到两个孩子，怀疑商南臣没说实话
。
两个孩子瘦骨嶙峋，比商南臣还黑，眼睛大的格外突出，比末世里的小孩儿还惨。她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小孩儿。说他们是难民，估计都不会有人怀疑。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有的地方甚至油光发亮。
特别是看景娴的目光带着警惕，倒是像小狼崽子。
纵然景娴在末世见过太多可怜的小孩子，也比不上眼前这两个。
商南臣没给俩孩子介绍景娴的身份，只跟她说：“左边这个老大商爱国，右边的是老二商爱军。”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什么都懂。
景娴也不好说，嗨，我是你们后妈，以后咱们要一起生活了。
景娴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咱们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别冻着孩子。”
“好。”
商南臣注意到景娴的目光，很不自在。
一路走来，也看到不少小孩儿，可没有一家跟他们家这俩似得。
他抱着两个儿子，感觉不到一点重量，轻飘飘的，像是抱着假娃娃。
景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下身上背着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两件棉衣递给商南臣：“先给孩子换上，别到时候人家以为你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
商南臣：“……”
看着两件崭新的藏蓝色小棉袄，快两米高的大老爷们眼眶有点红。商南臣接过衣服，郑重地说：“谢谢。”
“都是一家人，再说这是我这个当后妈的一点心意。”景娴拿出大茶缸子，向四周看了看，跟商南臣说，“我去接点热水，你在这儿看孩子。”
“好。”
商南臣没说别的，把俩儿子身上的破棉袄脱下来，换上新棉袄。景娴做的棉袄不像是现在的棉袄是短款，她做的棉袄很长，能遮住孩子的大腿。
“暖和吗？”商南臣没忍住问俩孩子。
“暖和。”
商爱国瞅了他一眼，蹦出两字。商爱军嘴巴跟蚌壳似得那么紧，压根没有要搭理商南臣的意思。
俩孩子跟他不熟，好歹知道他是亲爸，没那么抗拒，但是没那么亲近。
商南臣上次回来看到俩儿子的时候，恨不得把前岳母和前妻拿枪给崩了。
不然他也不着急结婚，结婚就是为了要把孩子带到自己身边养着。
就算他有时候出任务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家属院还有其他的嫂子帮忙盯着，而且学校里有食堂，孩子怎么都饿不着。
景娴抱着一缸子滚烫的热水回来了，在父子三人的视线中掏出一袋方便面放里面泡上，又拿盖子盖好。紧接着拿出四个煮鸡蛋，丢在大缸子里。
两个小孩儿在吞口水。
他俩发现景娴看过来，立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景娴瞅着俩小孩儿，很平静地问：“你们俩能帮我个忙吗？”
商南臣比景娴还紧张，低头看着俩孩子，虎着脸又说不出训斥的话。
俩个小狼崽子警惕地盯着景娴，谁也没说话。
景娴也不着急，想当年，她在末世的时候比他们两个还要戒备外界的一切，甚至怀疑身边每一个人都是坏人。她见过吃人肉的，那时候有异能，就把那些畜生喂了丧尸。也见过情侣在危难关头，把另一个推到丧尸堆里，自己逃命的。还见过亲儿子让年迈的父亲养着，还把亲妹妹送给别的异能者，换取食物的。
背叛时刻都在发生。
就算是最亲密的人都不能相信。
信任是生活中一点一滴建立的。
他们不说话，景娴就当做是默认了，把缸子放在商爱军怀里：“你帮我抱一会儿，一会儿里面的面你可以多吃一点。如果抱累了，就给你弟弟抱一
会儿。”
装满了热水的缸子很沉，也很烫。
这点重量对商爱军来说都不是事儿，更重要的是一会儿有东西吃，那是他用劳动换来的，吃着踏实。暖和的温度隔着棉袄，传到肚子和腿上，他感觉舒服多了。
他偷偷看了眼景娴，把缸子递给弟弟。
这个不重，还暖和，弟弟可以多抱一会儿，等会吃东西的时候，让她分给弟弟一个鸡蛋吃就最好了。
“爱军，你抱着。”
别看俩孩子是双胞胎，商爱国因为早出生十分钟是哥哥，所以不管有什么吃的都先给弟弟吃，外外面也是他护着弟弟。
比起弟弟来，他还要更瘦一点，已经没有再瘦下去的余地了。
景娴又拿出另外一个缸子，往里面放了四双筷子。
这个年代的方便面跟她在末世里见的方便面不一样，面很粗，是金黄色的，没有任何调味料。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能卖到这么贵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好吃的。
景娴觉得差不多了，从布袋里取出两张油饼，都递给商南臣。俩孩子的视线，死死盯着油饼，眼睛都差点掉在上面了。
他俩都馋的流口水也没开口要。
是两个有骨气的崽子。
景娴冲着商爱军说：“爱军，把缸子给我吧！谢谢你们俩的帮助。”
商爱军把缸子递过去，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又拿出来一个大缸子，把里面的东西分成两半，其中一个缸子递给俩孩子。
“这是你俩的。”说着，她把另外一个缸子递给商南臣，“你把饼给他们俩一个。”
商南臣神色复杂，听话地把饼给俩孩子，但是没接她手里那个缸子。
“我吃饼就行，这个你吃。”
景娴挑眉，她知道商南臣人不错，甚至有点傻，没想到会这么懂事。景娴也没客气，喝了两口汤，吃了两口面，面是咸的，吃着甜饼，喝着汤，胃都是舒服的。俩孩子吃的也很香，虽然吃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却不惹人讨厌。
她很喜欢看他们两个珍惜食物的样子。
景娴又吃了一个鸡蛋，没敢多喝汤，害怕上了车要频繁上厕所，就把缸子递给商南臣：“你吃吗？”
在末世待久了，只要是吃的，大家都不会剩下，甚至是抢着吃。
景娴见不得浪费食物。
可她这个胃小小的，根本吃不了太多东西。
商南臣看她一眼，接过来就吃起来，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想来也是，这个年代和末世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物资短缺。
食物是最珍贵的。
商南臣胃口大，景娴怕他没吃饱，又拿了一张饼给他。她烙的饼很大，也很厚实，她用布袋子装着，一直包在棉衣服里，没凉的那么透，还是软的。
喝着热汤吃着甜饼，还是很下饭的，甚至可以说美滋滋。
两个孩子一人吃了一个鸡蛋，又吃了半张饼，喝了不少汤，还吃了几口方便面。肚子都鼓了起来。
他俩长这么大，都没吃这么饱过。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谁对他们好，他们能感觉得到。
景娴话不多，却给他们做棉衣，又给他们吃鸡蛋，还有他们没见过的面和油饼。这是他们以前只见别人家吃过，他们自己从没吃过的东西。
吃了饭，商南臣主动去洗缸子，回来递给景娴。
景娴装好了，就等着上车。
忽然，商爱军问：“你以后就是我妈了是吗？”
第3章
景娴一怔，眼角眉梢浮现一抹暖意：“是的，以后我就是你妈。”
没有人会拒绝浑身是刺的人类幼崽释放的善意。
纵然在末世苦苦挣扎十几年，她心底依然希望自己能过正常的日子，像普通女孩儿一样，结婚生子，拥有一个正常的家。
可能不富裕，却一定会幸福。
景娴见两个小家伙不抗拒，认真地看着他们说：“你们饿了，我会给你们做吃的。天气冷了，热了，我会给你们准备衣服。你们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告诉我，我会给你们撑腰。”
商南臣听着前面的话，还觉得她就算不是好后妈，也不会苛待俩孩子。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盯着她的单薄的小身板看。
就这风一吹就跑的样子，到时候肯定要被家属院那些乡下来的嫂子们吓哭。
还给孩子们撑腰？
孩子们不给她撑腰就不错了。
俩孩子的想法和商南臣非常同步。
“不用给我们撑腰，我们能打架。”商爱国说完，商爱军附和的点点头，小家伙看着景娴的目光亮晶晶的，带着好奇，却远没有当初的排斥。
杀过丧尸虎的景娴：“……”
她发现自己被小瞧了。
“我们以后还能吃到这个油饼吗？”商爱军不关心会不会被欺负，只关心自己和弟弟以后会不会饿肚子。
景娴没骗孩子，如实说：“那要看你爸能不能养得起咱们娘仨了！我把工作卖了，没有收入，吃的上可能会差一点，但是能吃饱应该是没问题的。”
俩孩子闻言齐刷刷看向商南臣。
商南臣轻咳一下，不自在地对景娴说：“离婚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要，就要了他们俩。我每个月工资是八十。离婚后，每个月给他俩外婆二十块，让她帮忙带孩子。我自己手里的钱基本没花。这次回来又花了点钱，手里还剩下一百五。”
“……”
景娴看向两个还不太理解家里只剩下一百块的日子要怎么过的小崽子，努力露出微笑说：“可能暂时只能维持温饱了！”
“可以！”
商爱军很矜持的点点头。
比起吃的好，能吃饱更重要。
商南臣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其实一百五块已经不少了，很多人一辈子家里都没有一百块。景娴也不打算告诉商南臣自己有多少钱，刚好要上车了。
商南臣单手把景娴身边最大的包袱背起来，又把俩孩子抱在怀里，对景娴说：“你拉着我的衣服，别松开，跟紧了！”
景娴想说丢不了，又想到自己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乖乖地拉着他的衣服，紧紧跟在他身侧。
这还是景娴第一次坐火车。
末世的时候也见过，不过那个时候的火车都是白色的叫做和谐号的火车，和眼前这个绿皮火车完全不一样。
上了火车，他们坐的是四个人的座位。
两个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景娴和商南臣坐在靠走廊的座位上。
商南臣站起身，把行李塞到架子上，放不进去的就塞到车座下面。景娴拿出那个大缸子递给他，商南臣接过来，说：“我去接点水，你在这儿看着他们俩。”
“你去吧。”
景娴看着两个小家伙，站起身把布袋子拿下来，从里面掏出两个奶片，塞到两个小家伙手里。他们俩没吃，等着商南臣回来，还故意摊开手让商南臣看一看。
商南臣认识这东西，惊讶地问景娴：“你从哪儿买的？”
“我有同学去了呼市上班，她有名额能买到奶片。我让她帮我买了点。”这也是她唯一舍得花出去的钱。
商南臣跟两个儿子说：“吃吧，你妈给的好东西。”
俩孩子这才把东西放嘴里。
奶片又香又甜。
商爱国和商爱军根本没吃过这个东西，他俩舍不得快速吃完，就在嘴里含着，想让这个味道在嘴里久一点。
景娴看着心里难受。
她看着这俩孩子，就想起自己小时候。
奶奶对她还算不错，可是奶奶穷，什么吃的都没有。好不容易得到一块喜糖给她拿回来，她也舍不得吃。最后不得不吃的时候，就跟眼前这俩孩子一样。
从盛市到旅市，只要六个小时。
他们下车的时候，天都黑了。
从车站到他们部队还要坐两三个小时的车。
冬天，晚上的温度比白天要低十几二十度。大人都不会轻易走夜路，更何况他们还带俩孩子。
商南臣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