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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阮秋和阿夕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失笑。
事实上,村子里的人中毒已久,一时要解毒,还是很困难的,何况他们都不会医术,只能依靠阮秋。好在阮秋手上有医圣夫妇赠他的医经,暂时能助他勉强稳住局势。
可是两日过去,解药还没有头绪,中毒的村民体内毒素淤积越重,没有巫师用毒虫吸走他们体内剧毒,也拿不到巫师表面缓解实际上是在催发毒性的丹药,状况也都越来越严重。巫师他际上是在用人体上的生气炼毒,也通过让毒物吸收沾染人气的妖毒来喂养蝎王,但他的法子也有可取之处,阮秋试着给众人放血解毒。
有解毒丹辅助,这个法子暂时能起到一点作用,却拖不了多久,时间一点点过去,村中毒发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是会医术的阮秋忙得团团转,李钰和阿夕也日渐焦躁起来。
阮秋要比二人更稳重一些,在给小云珠放血时,还会耐心且温柔地安抚她,只是云珠的情况本就比很多人都严重,放血后脸色肉眼可见差了许多。阮秋用灵力愈合了她手心上的伤口,这个胆怯的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等到阮秋给她服下解毒丹后,才不安地小声开口。
“神仙哥哥,我会死吗?”
阮秋与旁边帮忙的李钰俱是一顿,李钰眉头紧锁,阮秋却是温和一笑,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不会的,我们答应过你的云绮姐姐会帮你们解毒,你会活下去的。”
小姑娘面色苍白,眼皮颤了颤,安静地躺在床上,阮秋仍旧温声安抚着她,李钰看在眼里,避免自己的焦虑影响到他们,将方才放血所用的东西收起来后就默默出去了。
阮秋见状,让阿夕先过来照看小云珠,也跟了出去。
他出来时,李钰正坐在楼梯下,望着天边的残阳,这几日没再下雪,雪层融化后,露出了楼下一大片几日前被火烧过的枯草地。
不远处,村中仍是一片死寂。
除了早已没有亲人照顾的小云珠和几个毒发昏睡的村民,大部分人都还在自己家中熬着。
阮秋走下楼,在李钰身旁坐下,“他们身上的毒都有后来巫师用毒虫吸□□血后留下的五毒毒性,所以病重后期状况不尽相同。巫师给他们缓解的丹药应该是为了混乱毒性,将他们身上的毒培养成蝎王和鬼蛛提升境界所需的妖毒,这些妖毒跟原本最早的毒混在一起,让毒性变得越发复杂。若是能知道最早他们中毒时的毒药方子,解药的方子也就不难想出了。”
李钰神色凝重,“不能通过病症倒推出毒方吗?”
阮秋摇头,“他们中毒太深,身上又有多重毒性混杂。按理来说,唯一没有吃过巫师的丹药的小云珠身上的毒,应该就是巫师最早下的毒。可是她中毒已深,毒入肺腑,引发了许多其他症状,我很难根据她的状况倒推出来巫师究竟用了什么毒。”
李钰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若有一个人与小云珠一样没有服过巫师的丹药,体内也没有五毒毒性混杂,你就能根据他中毒早期的症状,分辨出他身中之毒的方子是吗?”
这是个不错的猜想,阮秋道:“理论上是可以的。可惜这里离玄极宗太远,若是莫师伯在,想来无需拖延这么久,可以直接为大家解毒,我只略通医术,还是太无用了。”
“不,你很有用,现在,你是这里最有用的人。”李钰眼底闪过一丝决然,将一把小刀取出来,上面还有一抹干涸的黑红血迹。
阮秋一眼认出来,那是方才给小云珠放血时用过的匕首,他面露迷茫,“你怎么拿了……”
他话音猛地顿住。
李钰忽然握住匕首,在手心划过一道血痕,猩红的血水登时涌出来,阮秋满面惊愕,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扔开他手上的匕首,看着他手心的划伤,“这匕首上有毒的!”
阮秋不由分说,取出了解毒丹的药瓶,“趁还来得及,快服下解毒丹,我帮你逼出毒性!”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李钰的手动弹不得,李钰也有过一瞬错愕,而后笑着推开那瓶解毒丹,神色却极认真,“不用!阮秋,你眼下不是正需要一个刚刚中毒的人吗?”
阮秋怔住,双眸倏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李钰。
“让我来做这个人。”李钰笑得很从容,他眼里有属于苍耀帝王的孤傲,还有几分深藏底下的自嘲与内疚,“他们是都苍耀的百姓,就是我的子民,也是无辜被卷入皇权纷争的牺牲品,无论如何,我都有为他们解毒的责任。你放心,我已经给宫里传信,很快就会有人来了。当然,阮秋,我也相信你可以想到解毒的办法。”
阮秋道:“可是我不信。”
他看李钰如此认真,自己的手却在轻轻颤抖,“若是我不能及时想出解毒之法,你会死的!”
李钰朗声笑道:“我不会死的。因为我是苍耀天子,母后和国师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魏王还未达成目的,也不会就这样看着我死在他的地盘,阮秋,你尽管放心解毒。”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望向雪山外的落日,“比起你我,苍耀还有不少更在意我性命的人,他们也不会让我死的。”
阮秋慢慢冷静下来,狐疑地看着李钰。李钰敛去眼底复杂之色,用没受伤的右手拍了拍他手背,挑眉一笑,看着仍是先前那副洒脱自在的模样,叫阮秋莫名的安了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
阮秋凝望他须臾,心头被他眼底的坚定灼得一颤,抿紧唇犹豫了许久,才缓慢地点下头。
“好,我会尽力救你。”
答应下来后,阮秋心情反倒越发沉重,他一定要想出解药的药方,否则,李钰可能会死。
李钰反倒是一身轻松,“好了,现在帮我包扎吧。”
“等着,我去拿药。”阮秋深深看他一眼才起身上楼。他不得不承认,李钰确实是个负责的天子,即便他还太过弱小,太过年轻。
“快点啊,我手挺疼的。”
听他这么催促,阮秋也加快了脚步。他一转身,李钰脸上的笑容就没了,看着手上的血痕,他眸中也有几分不安,却没有后悔。
因为病重的村民不好移动,他们三人也在巫师先前的吊脚楼住下来,就近照看村民,好在这处小楼足够宽敞,原本是村里特意给巫师安排的,他们不用再挤在一个房间。
听闻李钰引毒上身的计划后,阿夕不放心李钰独自待在一处,于是阮秋和阿夕一致决定,晚上也跟他待在一块,轮流守夜盯着他。
李钰还嘲笑他们大惊小怪,结果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这位已经很多年没有生病过的小皇帝,裹着厚厚的被褥仍旧冷得浑身颤抖,屋中烧了几个炭盆,阮秋都热得脸颊泛红,他还是在喊冷,还怪天寒地冻,让他这么难受。
“可是今天一天都没下雪。”阿夕拧干麻布,将李钰额头上凉透的帕子换上,热得额头冒汗。
阮秋看李钰这样,将一瓶丹药放在桌边,轻叹道:“若是实在受不了,可以服下解毒丹。”
李钰体温过高,烧得脸颊红通通的,看着有些滑稽,但阮秋和阿夕都没有笑,他也确实有一点心动,瞥了一眼丹药,又问:“此刻服下解毒丹,我是不是就不会中毒了?”
阮秋道:“也许。若是最早的时候,村里有人察觉这所谓的瘟疫是一种毒,早些服下强效的解毒丹,也不会发展到今日的局面。”
李钰果断别开脸,“那算了,我手掌都割破了,就为了能中毒,要是现在吃药我吃过的苦不就都白费了吗?不用,我不吃药!”
其实李钰这样,阮秋才是压力最大的人,他蹙起眉头,再次劝说:“若是不趁早服药解毒,今夜之后,你恐怕还要吃更多苦头。”
李钰浑身哆嗦了下,声音闷闷的,坚定地回绝道:“不吃!我说,你也别浪费机会,仔细看好了,我这样中毒之后会有什么症状,否则我才是真的白白吃了这些苦头!”
阮秋眉心紧锁,抬眼望向阿夕,她也是满脸忧心,但避免给阮秋更多压力,什么也没说。
末了,阮秋深吸一口气,握住李钰的手腕,面色恢复了平静,“好,我先看看你的脉象。”
那一瓶解毒丹还是放在了李钰床头,阮秋没有收回去,留给李钰自己选择是否要中途停手的机会,这一夜,他们三人都没睡着,阮秋在观察李钰的病况,阿夕也在忙前忙后照顾他,反倒是李钰,难受得折腾了一夜下来,终于是疲惫地睡了过去。
天亮时,阿夕再次换过他额头上的棉布,摸了摸他额头颈侧,回头告诉阮秋,“他退烧了。”
阮秋正在查看他的脉象,平静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中毒了。”
毒性已扩散四肢,此刻李钰再服下解毒丹也无用了。
阿夕猛地低头去看李钰,他还在熟睡,睡得很是安稳,什么也不知情,阿夕是欲言又止。
阮秋按了按额角,起身走向窗前,今日天色阴沉,半夜时就已经扑簌簌地下起小雪,此刻推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是冰天雪地。
李钰醒过来时已经是晌午,阿夕和阮秋都守在屋子里。阿夕守在床边,见他一睁眼就跑去倒热水,半点没有从前对他的嫌弃,而阮秋也放下了手上的医经,起身走来。
“感觉如何?”
李钰顺从地将手递给阮秋,恹恹地说着自己的状况,“嘴里好苦,你们给我喂药了吗?身上也使不上力气,感觉手脚麻……”他嘀咕了一阵,抬眼看向阮秋,“怎么样?”
阮秋松开他的手,面不改色摇头,“中毒初期,症状不明显,脉象还算正常,等着吧。”
阿夕端着热水回来说:“我们可没有给你吃药,昨夜也问过你好几次,你自己说不吃的。”
李钰还记得,他难受得意识昏沉时,阮秋和阿夕问过他好几次要不要放弃,于是他幽怨地看着二人,又高兴地接过水杯,“好在我意志坚定,否则昨夜就被你们蛊惑了。”
阿夕都懒得跟他计较,嘀咕一句好心没好报就跑去隔壁,“小秋哥哥,我去隔壁给小云珠他们送解毒丹,顺道给他们放血疗伤。”
这些活简单,她都会做。
阮秋点头,“有事叫我。”
李钰还是很难受,窝在床上没有下来,看见阮秋没有走,又看起了那本他一看就头疼的医经,他懒洋洋地问:“你怎么没去啊?”
“不是让我看着你?”
阮秋头也没抬,专注地翻看着医经,他的时间不多,只恨先前有空时没看完这本医经,到现在紧要关头才抱佛脚。但不愧是医圣的医经,他还是从中找到了缓解之法。
李钰见阮秋转头找出纸笔,记下了什么药方,认真得连看他一眼都没时间,便没再吵他,想了想,裹着毯子下床,溜到隔壁去找阿夕。阮秋其实一直拿余光盯着他,见他还生龙活虎的也没多管,记下药方才跟着出去,将那些药方都熬制成汤药。
李钰目前才刚中毒,这些缓解村中等人后期中毒太深的药对他没什么用,阮秋熬到天黑,选出最适合的药方,喊来李松等人,让他们将汤药分下去给适合症状的人喝下,再按照这个药方每日三碗药,喝着能再暂时护住众人心脉,延缓一段时间。
李钰自觉地没离阮秋太远,隔一个时辰给阮秋把脉,出去溜达了一圈,就又回来睡下了。
阮秋将他这一日的状况记录下来,依旧跟阿夕轮流守夜。李钰这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隔壁的小云珠已经喝过药,他起来时呆呆坐在床上好一阵,才说出第一句话。
“我变丑了吗?”
阮秋和阿夕都愣了,“什么?”
李钰抚摸着脸颊,“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的脸烂了。”
看着他一脸被吓坏的表情,饶是阮秋也没忍住笑了,之后眸光一暗,让他伸出手查看脉象。谁知李钰一拉开衣袖,鸡蛋大的淤青赫然出现在他手臂上,三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李钰自己惊叹出声,又仿佛终于安心,长长松了一口气,“我这是终于来了啊。”
村里人中毒中早期的症状,他身上已经出现了,阮秋拧着眉查看他的脉象,心头也是一沉。他没有说话,起身翻看起那本医经,又翻查起这两天记录李钰状况的医案。
李钰挑了挑眉,阿夕一脸忧心,二人都没出声打扰。
阮秋将自己沉浸在医经里,他的时间不多了,李钰很快就会出现跟村中众人一样的病症,可他观察了两日,却根本没有什么头绪,拼凑出来的毒方也都被一一排除掉。
是他错过了什么吗?
阮秋百思不得其解。
晌午时李钰又偷跑下楼,阿夕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二人在楼下吵闹着打雪仗,慢慢召回了阮秋的心神。阮秋推开窗户看着二人,眼底满是惭愧,他好像救不了李钰了……
就在他忧心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