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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看来,每年捞的那点油水也不算过分了,毕竟人家付出这么多,总要有点回报慰劳慰劳才行的吧,否则要真是个干瘪差事,谁乐意往自个儿头上揽。对于小孙氏,云初微也是这么个态度,只要她认真做事,那么捞点就捞点吧,自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捞得太过分贪心不足,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国公府的确是富足,明里暗里的进项都不少,但这些钱不是天上掉的,还不是她和九爷辛辛苦苦经营来的,没道理让人钻了空子大笔大笔地往外掏。
    苏晏听罢,毫不客气地道:“身为国公夫人,你有懒的资本。”
    云初微一愣。
    只见他莞尔一笑,又道:“怀孕也好,没怀孕也罢,除了我,你无须为任何人操劳。”
    ——
    北燕使臣车队即将入城门的时候,被赫连钰挡了道。
    马车上的两位都是女子,不便挑帘查看。
    易白让人上去问情况,那人回来禀说南凉贤王有要事求见。
    易白顿了一顿,“他想见谁?”
    若是没记错,他当年来南凉的时候只见过这位皇三子一面,如今想来不可能要求见他,不是他,那就只能是为了栖霞长公主而来了。
    “贤王说想单独见国师大人。”
    易白蹙了下眉头,果然还是出乎意料了么?
    一旁的易舟有些不悦:“你让他过来,有什么事儿当面说,弄得神秘兮兮的,旁人不知,还以为我兄长与他在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情呢!”
    那人不敢多言,转回去把易白的原话转告了赫连钰。
    赫连钰听了以后,稍微犹豫片刻便带着一个身着宝蓝色直裰的中年人朝着易白的马儿走去。
    “国师大人,好久不见。”见着易白,赫连钰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易白端坐在马背上,目光垂下来,“贤王找本座有事?”
    赫连钰似乎笑了一下,“国师不打算与本王单独谈谈吗?”
    易白目不斜视,“抱歉,本座赶时间。”
    言下之意,有什么你就在这里说,不说便罢。
    赫连钰眼底冷了几分,脸上却笑,“听闻国师天生病体,常年服药,本王特地给你寻了个神医,你若是看中了,便将他带回去使唤,算作本王送给国师的见面礼,你若是瞧不顺眼了,只管处置了便是,不必顾忌本王。”
    这话乍听起来舒坦,想睡觉就给递枕头,着实贴心,可里头含着多少威胁绑架的成分,你当在场的人都是蠢货悟不出来吗?
    易白幽幽的目光落在赫连钰旁边的中年人身上。
    易舟小声说:“哥,你可别上了这厮的当,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纵然是一朝亲王,也断没有半路拦截并威胁他国来使的道理,贤王这厮,狂妄得有些过头了。”
    易白轻轻“嗯”一声,像是在回答易舟的话,又像什么都没应,只是在打量赫连钰身旁那所谓的“神医”。
    那中年人的神情倒也算坦荡,行过礼以后便站直了身子任人打量。
    易白打量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就在赫连钰都快没耐性的时候问了一句,“他会些什么?”
    想来这是看上眼了。赫连钰得意地道:“专解天下奇毒。”
    赫连钰带来的中年人的确是有几分解毒本事,因为从小就专学这方面的东西,见识自然比一般人都要广阔。
    不过在易白跟前,那就是班门弄斧。
    易白懂医,也会毒,但这件事外面很少有人知道,即便听过那么几分,大抵也是说他医术不赖的,因为他擅长解毒。
    可实际上,他之所以懂得解那么多毒,还真不是医术好的原因,他的医术仅有苏晏这位神医的十之一二,他最擅长的是用毒和解毒,当然调配剧毒解药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听到赫连钰大放厥词说身边那位中年人专解天下奇毒,易白竟破天荒地失笑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只知道国师大人笑起来的时候,官道四周的风景骤然失色,就连易舟都愣了一下。
    从来不苟言笑的人某天终于露出这种不常有的笑容,杀伤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便是轻轻挑开车窗帘透过缝隙往这边瞧的栖霞长公主都有片刻的晃神。
    从来不晓得,国师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敢问贤王,陆家那位少爷与本座,你跟谁比较熟?”
    陆家那位少爷是谁,不言而喻,易白虽然人在北燕,消息却灵通,赫连钰纳了陆家嫡女为侧妃这事儿,早就一清二楚。
    赫连钰嘴角歪了歪,这话是怎么问的呢?陆修远是他舅兄,而易白,于他而言只是他国使臣代表,谁生谁熟,还用问?
    不过就算不明白易白为何突然这样问,赫连钰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对于这些掌权者的弯弯绕心思很是敏感,易白不是那种喜欢随意论人是非的人,他能这么问,一定有深意,可不能上当才是,“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本王与国师此前虽仅有一面之缘,但这回,咱们是第二次打交道了,你我自然是熟人。”
    易白落在中年人身上的目光冷硬了些,“一回生二回熟,总熟不过姻亲关系吧?”
    赫连钰心里“咯噔”一下,完全摸不准易白的套路,只是莫名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贤王那位舅兄自小就双腿残废,听闻也是剧毒所致,想来贤王在把这位神医送给本座之前,已经让他给陆家少爷看过了?”
    这句话含义很深,外行人诸如云静姝叶筠一类根本就听不懂,易舟也是一脸的茫然。
    赫连钰却是反应几息的时间明白了,易白并非真的关心陆修远,他只是一语双关,想说倘若这位“神医”连陆修远的毒都解不了,那么也不配解他身上的毒,另一层意思更讽刺,你堂堂一朝亲王,手里有神医,不先给自己的舅兄把毒解了,反而用来敬献给他国来使,巴结讨好的意图不要太明显,是想弄得天下皆知?
    反应过来,脸上便觉得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几大巴掌。
    赫连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僵硬到尴尬。
    对付这种人,易白根本就不屑搬出自己擅毒的本事,可见他只是平素习惯了沉默寡言,实际上嘴巴一张,也是一种剧毒,能把人毒成哑巴。
    当下的赫连钰便如是。莫说易白根本没有与人勾结的意图,就算有,在他眼里,赫连钰也达不到他想“勾结”的那个级别,除非,是苏晏那样的。
    易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家兄长仅凭寥寥数语就让南凉的贤王吃了哑巴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暗爽,兄长果然好样儿的!
    其实南凉的这些皇子,谁好谁坏易舟还真不知道,他判断的标准唯有一点,与自家兄长过不去的自然不好,与自家兄长合得来的便是好人。
    旁边不远处,叶筠也轻轻放下了车帘,心中难免唏嘘,以前不曾了解过易白,今日一见,倒与自己给他的定义有些不同。
    “贤王若无旁的事,本座便先行一步了。”极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易白吩咐前头的人继续走。
    赫连钰郁闷地站着不动,若是易白说了什么羞辱他的话,他倒还能借题发挥,可偏偏那个人最毒的话都得让人反应半天。
    易白的确是骂他没脑子来着,却没明说,点到为止,刚好只让他一个人能反应过来。
    赫连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呵,不就是个国师,还是个病秧子,神气什么,等将来他夺了帝位,第一时间就带兵踏平北燕国师府!
    等易白的车队走远,赫连钰也带着人从另一条道离开。
    今日所受的侮辱,暂且记着,届时一并讨还回来。
    ——
    使臣入京,永隆帝安排了礼部官员前来将一众人接到驿馆安顿下。
    由于长途跋涉车马劳顿,永隆帝特地吩咐了今日不必入宫,让使臣们安心歇下。
    云静姝和叶筠两个早就疲累不堪,是以刚到驿馆就第一时间让人备了温水沐浴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易舟头一回来南凉,瞧着什么都新鲜,站在廊下逗弄笼子里的鸟儿。
    易白已经沐浴完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袍,走出来时听得易舟道:“以前听人说起过南凉,不过都没机会亲自来,这一路走来,见识不少,南凉果然风景秀美,比北燕有趣多了。”
    有趣?
    易白呆愣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他为何不觉得?
    哪怕是南凉先进于北燕的运河以及运河上来往穿梭的高大商船,甚至是开通了海贸的那些海港和货船,易白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在他眼里,万物众生皆一相。
    用云初微的话来讲,这个人有些脸盲。
    他大抵是分不出美丑的,所以见到北燕第一美人没反应,见到第一丑人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只一点,他不喜欢脏乱,倘若第一美人和相貌粗鄙些的站在一起,只要两个都收拾得利索干净,那么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分别。
    如果北燕第一美人叶筠知道国师大人的真实想法,一准儿被气得吐血三升。
    她一直以为国师之所以对待任何事都这么淡然脱俗是因为他造诣高深,实则不然,易白就是个脸盲,从小长在道观,他只知道修道、秘密培训暗卫、钻研毒术,一个人自我惯了。
    道观里面没有女子,他基本上都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直到宣宗帝一纸诏书将他从白云观接回来,他才真正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只是感官不同而已,也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冲击力,适应得很快。
    正因为小时候生存环境的特殊,他对外面的东西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成婚生子他知道,是为了传宗接代嘛,不过偶听人提及的男女情爱,那是个什么东西?让他很费解。尤其是见着人们嘴里常说的某某美人,易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所有人都说美的,他愣是瞧不出哪里特别。
    “哥,既然咱们今儿不用入宫,是不是出去见识见识?”易舟将鸟笼挂回去,一脸的兴致勃勃。
    “我没兴趣。”易白道:“你若想去,我可以让人带你去。”金鸥来过南凉,虽然算不上多熟,但起码不会走丢。
    “哥都不去,那就没意思了。”易舟马上耷拉下来,“我还不如逗鸟玩儿呢!”说完又折了树枝伸进笼子里去惹那只金翅雀,被他吓得上蹿下跳,娇啼不断。
    易白转身进屋,拿出随身携带的几本书卷翻看起来,刚绞干的墨发还未束起,垂落肩头和后背,阳光肆意,模糊了清俊的容颜。
    ——
    赫连钰回到府上,脸色黑得不行,又气又怒,本想发作来着,宫里恰巧来了人,说是皇贵妃想见他。
    赫连钰不得不把怒火揣回去,重拾心态,换了身衣袍跟着传话的太监去往长信宫。
    “钰儿,过来坐。”萧皇贵妃今日的脸色比以往更柔和。
    赫连钰心知肚明,他这位名义上的“母妃”若不是为了某些利益,是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的,早些年的不冷不热就已经说明了不是么?那时候的皇贵妃,从来不会把他当成一家人,但也没过分苛待过他,大抵是心中自信过头了,以为总有一天她能凭一己之力把皇后拉下马然后自己取而代之。可谁料一朝风云变,永平公主被人迫害致死,让她再也没有精神依托,不得不把全部的精力投放到他这个养子身上来。
    如今正值朝中大臣谏言立后的关键时期,可他父皇始终不为所动,萧皇贵妃没少为此头疼,耳边风没机会吹,软的硬的永隆帝统统不吃,这种时候将他召进宫来,想也知为了什么。
    “母妃气色不错。”赫连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夸赞了一句。
    萧皇贵妃轻轻抚上自己的脸,“要说我这气色,哪比得了年轻时候,不过多亏了陆家新推出的护肤品保养着罢了。”又摸摸自己的手,也还算细腻嫩滑,怎么皇上就是不懂得疼惜爱护呢?让她想想,皇上已经有多少时日不曾来过后宫宠幸过宫妃了……
    陆家那套让京城女子为之疯狂的护肤品,赫连钰并不陌生,因为陆幼萱每天都用,尤其是早起和睡前,某次他起身时瞧见她正在梳洗,镜台上摆了不少瓶瓶罐罐,出于好奇多嘴问了一句,便了解不少。
    在陆氏商会,这套护肤品虽然不是大头,但看销量飙升的趋势,想来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陆氏商会的顶尖商品。嗯,是块肥肉,要是自己能在这一块上分杯羹,往后再加上邱总兵手里的三十万兵权,便等同于捏住了南凉的半壁江山,还有什么好忌惮赫连缙的。
    这个人与叶筠一样,都喜欢在臆想中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他也不去查查那套护肤品出自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