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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铃错-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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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衢感受到竹筏行进的迟滞,心中焦急,再看看眼前的凤栖因着用力,背上的血汩汩流进竹筏的缝隙,混入河水,拉出长长的血痕。

    王衢心中更是不忍又哀痛,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探向凤栖紧握自己的左手腕。他轻轻抚上凤栖纤瘦白皙又青筋爆出的手背,轻轻摩挲,“凤栖姑娘,衢福薄,无缘与姑娘共话流年……衢祝愿姑娘平安喜乐,康健一生。”

    言罢,手中发力,王衢极力忽视凤栖无声流淌满脸的泪水,将凤栖纤长的五指根根分开,最后握了握她的指尖,便随着罗成滑入水中……

    吉达再一次成功逃脱锦衣卫的抓捕,但青龙会大当家王衢的落网也算给了梁禛一个安慰。毕竟青龙会这一中原第一大帮,作为盘桓肃王爷心头的另一根刺,此番被一锅端,实在已经让人震惊不已了。

    梁禛组织全体锦衣卫的力量,不眠不休连续奋战二十余日,清剿青龙会残余力量,轮番审讯各层次俘虏,厘清青龙会与宁王爷之间的沟沟桥桥,掌握了大量宁王爷插手中原帮派的证据。待得事务基本完结,已然进了九月。

    这一日,好容易神魂归位的开封府尹陈克礼大摆宴席,犒劳梁禛及其部众。

    锦衣卫经过这数月的呕心沥血,终于拨云见日,一举捉得反贼。身为开封府尹未能在攻克悠萝谷时攀上这趟立功的车,若能在事后及时表表态,总是有好处的。

    耳旁丝竹声声,梁禛看上去心情不错,一杯一杯喝着酒,无论谁敬酒,皆来者不拒,满脸堆笑。一旁的陈克礼见了,只当马屁拍到了点子上,悄悄凑到梁禛身边,神秘兮兮地朝梁禛眨眨眼睛,“梁大人……悠着点,节目才开始呢……下官还请来了大人您最想见的人,来给大人祝贺,现在可是时候?”

    最想见的人?梁禛讶异的转过头看向陈克礼,看见陈克礼满脸的肥肉油光水滑,眼中满是“作为男人,你懂的!”这样的眼神。

    梁禛眸光沉沉,如有隐隐的暗流自湖底扰动。他死死盯着陈克礼看了半晌,也不说话,看得陈克礼圆脸都笑僵了,就快要绷不住。

    梁禛嘴一咧,眼中满是调笑,“居然能见到本官最想见的人,陈大人有心!带上来吧!”说罢重重的靠向身后的缎面靠枕,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克礼。

    陈克礼禁不住揉揉眼睛,适才的阴霾似乎只是自己眼花,他揉揉自己酸软的面颊,冲身后的管家一个眼神,老管家便抖着胡子忙不迭地退下去了。

    梁禛心中那熟悉的窒闷与生疼再度升起,他觉得有点闷,忍不住扯了扯裹得密实的领口。今晚喝了如此多的酒,却越来越气闷,究竟要如何才能得以开解!

    梁禛不禁略带烦躁的扣了扣手边的酒盏,耳旁突然传来清冽的琵琶声,切切嘈嘈,如风摆柳,如美移步。他不禁抬头,循声望去。

    一众花枝招展的舞姬手握绢扇鱼贯而入,分作两列款款向他而来。待至近前,琵琶声顿止,长笛声起,却是一曲长相思。

    两列美姬逐次向两侧散开,队列末尾走出一人,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一方桃红金丝纱巾遮面,只露出一汪盈盈秋水,转盼多情。她玉臂轻舒,纤腰款摆,竟是用红绸对着梁禛跳起了这支长相思。

    满堂宾客皆艳羡不已,舞娘以纱遮面,明显不想被旁人见得容颜,显见得不是专事歌舞伎的舞姬,定然是哪家闺秀。

    看她眉目如画,身形如此婀娜多姿,定然是个美人。不光如此,美人性情亦大胆主动,众目睽睽之下便向心仪的男子求爱。一干人等看得啧啧声叹,梁禛果然好福气!

    梁禛怔怔地看向堂下娥娜翩跹的女子,那双转盼多情的妙目波光潋滟,勾魂摄魄,毫无保留的向他诉说着炙热浓烈的爱意。

    “原来只是骆菀青……”这个念头刚自心中升起,排山倒海的哀伤便重重的拍向他的心房。看着如此熟悉的娇软身躯和一举一动,却不是自己最想念的那个人。梁禛失望透顶,心伤难耐,只觉自己就快要落下泪来。

    陈克礼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谁,猜不对才是正常的。自己居然还能有一瞬的奢念,指望能在这里看见齐韵,自己才是那个傻子吧。

    骆菀青算是对自己公开的,表达过爱意的唯一一名大家闺秀了,陈克礼将骆菀青当作自己的心上人,实在合理不过。只是韵儿……

    梁禛按下心中的隐痛,愤愤然想,她便只能永远躲于暗处了,见不得人,连名字都不能示人。如今事了,自己就该离开开封了,从此山高水长,离她越发遥远了,日后便再也见不到她了麽……

    梁禛身形不稳,喉中倏然一口腥甜涌出,他猛然闭眼狠狠将那腥甜咽了回去。端起一杯酒,仰头灌下,他勉力稳住心神看向堂下那快要用目光将自己熔化的骆菀青。好容易熬到一曲跳完,梁禛直起身,尽管已然泪眼模糊,他依然微笑着,对着骆菀青伸出手,“青儿……随我来……”

    骆菀青娇羞不已,这是梁禛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准确唤对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要来牵自己的手。她胸口小鹿乱撞,一手提裙,一手微探,她几步迈上台阶来到梁禛身边,一只柔荑微颤着急切地放进了梁禛的大手。他的手温暖又略微粗糙,被他握着,自己的心尖都在发颤。

    骆菀青飞红了双颊,她深深地低头,身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手上是他的暖,骆菀青只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昏厥。

    心上的男子温柔多情,轻轻拉着自己的手向院后走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骆菀青只觉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便只顾跟着挪脚,却不想胸口撞上梁禛的胳膊。

    骆菀青甚至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手臂上肌肉的虬结与力量,脚上的虚浮瞬间涨至腰间,昏僵僵整个人都快要悬半空中了。

    正被娇羞与幸福煎熬与淬炼的骆菀青还没来得及多回味一会,便听见身前传来一声压抑的呼痛,紧接着浆汁喷溅的声音。骆菀青绮念顿消,她骇然抬头,便见梁禛面色苍白,他痛苦地弯下腰,左手捂紧胸口,唇部带血,一个踉跄竟栽倒在地……

    梁禛再一次病倒了,没有倒在刀光剑影中,也没有倒在不眠不休地谋断策划时,而是倒在锦衣卫皆大欢喜准备带着胜利班师回朝的前一晚。

    陈克礼请来了开封城最好的大夫替梁禛看诊,大夫开出了药方,依然是疏肝解郁,理气通淤的方子。老大夫老脸紧皱,痛心疾首,“大人肝郁甚重,如若只用药物治疗,他自己不作精神调节的配合是治不好的。此病乃心病,以精神治疗为主,如若大人心情好了,不必用药,肝郁亦会痊愈。”

    冯钰恻然,他偷偷瞄了瞄紧靠床边的骆菀青,心想,还以为大人早放下了,结果竟还深陷齐韵的泥淖不能自拔,看来骆菀青的作用也甚是有限啊……

    骆菀青只呆呆看着昏迷不醒的梁禛,心如刀绞:可恨的妖女,将梁禛缠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自主。待自己得了梁禛,看我如何收拾她一家!

    第二日晚间,梁禛终于醒来,当他看见独坐床头,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的骆菀青时,明显有一瞬的忪怔。

    “骆姑娘为何在开封?”梁禛不露声色地避开骆菀青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自己坐起身来,靠上靠枕,微微喘了两口气,语气中无波亦无浪。

    骆菀青螓首低垂,脸颊飞红,“大人……菀青听闻您凯旋,便急急舍了家父赶来陈大人府上见您,你骤然吐血吓人就罢了,如今可还在怨我不该来?”

    梁禛默然,低头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骆菀青也是为自己好才来的,自己不该将自己的抑郁撒向她身上。片刻复又抬起头,脸上也挂上了温和的笑,“在下哪敢埋冤卿卿,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卿卿突然为我起舞,禛便好奇,故而有此一问。”

    骆菀青见他心情貌似好转不少,也露出娇媚的一笑,含嗔带笑的瞪他一眼,“奴家随家父都快到彰德府了,陈大人为博你一笑,遣了人来寻我,我也甚是思念大人,便随他来了……”

    梁禛颔首,他思虑片刻,抬眼深深看进骆菀青的眼睛,“禛何德何能能得青儿如此痴情相待……”

    骆菀青脸红更甚,愈发娇羞地瞪了他一眼,扭转身子,只红着脸揪手中的罗帕。

    “禛有心里话想在此时便说与姑娘,姑娘听后如何处置,禛皆无二话。”梁禛面沉无波,只定定地看着骆菀青的后脑勺说着话。

    “禛不会娶妻,此番回京便是要退亲……”

    骆菀青听得此言,心中一荡,待要开口,梁禛那清朗的声音再度传来,“日后禛也不娶妻。”

    骆菀青骇然,转身就要说话,被梁禛一个抬手止住了话头,“青儿如若不介意,禛愿纳你为妾。”

    骆菀青呆愣,这是梁禛予自己的承诺麽……

    她怔怔地看着梁禛,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之嫡女,怎能与人做妾!更何况梁禛一区区三品武官,既非皇亲亦非贵族。究竟是谁给他如此膨胀的自信,竟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骆菀青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莫不是自己太过主动,导致他看轻了自己?骆菀青憋得满脸通红,半晌终于张口,“妻位可是给她留的?”

    梁禛眸色暗沉如深潭,见骆菀青如此气急之后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不禁一滞,“若你非要如此理解,也可以这样说……”

    骆菀青终于忍耐不住,猛然起身,转身往屋外冲去,热泪滚滚夺眶而出。该死的梁禛,当他梁家多了不起麽,竟能对自己行如此侮辱。自己受辱不要紧,只他说出如此轻薄言语,也将自己那堂堂当朝二品大员的父亲也踩在了脚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禛端坐榻上,看骆菀青被自己气得哭着跑了,脸上也无半分表情。自己身心都极度疲惫,若不是她热情如火,自己连纳妾也是不想的。

    时至昨晚骆菀青对自己跳起长相思时,自己才知道,赝品总是赝品,他实在无力再去爱上另一个女人,齐韵占据了他全部身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击得他溃不成军。

    既然齐韵让自己无力再爱,那么就让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吧,时间总是具有画骨成沙的力量,天长日久,总有一日自己会将她忘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明日第二章正式开启!男女主两条线同时进行,直至两线并为一线——重逢!

    会有新的人物出现~希望看文的小天使依然喜欢!

    橘柑自己写文的时候也有喜欢上第二部分的配角,而且非常喜欢,以至于超级想就这第二部分的配角写一篇文!希望看文的亲也能与我一样爱上这一部分~~

    ☆、初遇安缇

    且说齐韵于七盘关予梁禛最后一暴击后; 一路走来果真安稳了,眼看已经进入此次逃难之路的目的地云南。

    这一日; 途经滇蜀交界的的第一个重镇——武定府,因连续数十日的车马劳顿,大家都乏力得紧。在朱成翊的提议下; 白音决定便在武定府休整数日,再继续前行。

    一行人住进了武定府最大的云来客栈,包下一整个小院,白音做好布防后; 朱成翊便放心的倒头睡去; 齐韵坐在床塌旁替朱成翊整理晚间便要洗浴用的衣物。

    因逃难,朱成翊身边没了伺候的人; 白音及其属下皆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糙汉子,何曾照顾过人。自齐韵于七盘关离开梁禛,便一直尽心尽力贴身照顾朱成翊的生活起居。

    床角摆着一大摞被朱成翊穿破的外裳、里衣。有些已然扯破一大块; 称得上是衣不蔽体了; 还依然在穿。好容易找齐了晚间沐浴后能穿的干净衣衫; 看着满床的残破衣衫,还有床脚地上垒起快到自己腰间的需要清洗的脏衣物,齐韵只觉额角突突直跳。

    齐韵是高门贵女; 不会做此种劳动人民的活计。虽然世异时移,现在早已不是当娇小姐拿乔的时候,自己不会也必须硬上。但齐韵并不想此时便将自己变成个洗衣仆妇,早早将一双柔荑变得粗粝肥厚。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为何要将自己逼得如此可怜。

    她还要回京找梁禛呢,虽不确定梁禛是否只为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但女人的容貌总是女人身上最为重要的资本之一,甚至可以影响一个女人的心态与性情。齐韵亦不能免俗,她甚至在想,如若早早便被风霜磨砺光了颜色,自己还怎么有脸再回京城兑现自己的诺言?

    齐韵拿出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一个装满赤金,珠玉的妆匣子,还有一大卷银票。她自妆匣子内取出几个金锞子,并一张银票,心中微涩——

    这些东西都是梁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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