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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大姑娘的程玉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这这这……”
王樱把她的手指按下来:“没见过吧?你说说,要不是看着人脸像,你觉得这丫头像是谁的种?我跟徐霜都没这个基因。”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她性格虽然比徐霜开朗些,但也有限,徐霜就更不用说了,在外面属于是能一个字表达意思就不用两个字的。
结果他们俩的女儿,居然是个说个话都跟嗓子里藏了糖一样的粘人精。
徐老太在边上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最后才恍然大悟:“这不是随了你大哥吗?徐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几个跟徐老太关系不错的老太太也帮腔:“可不是!跟小明小时候那个性格一模一样!”
“你们还记得小时候徐明总是穿个开裆裤,蹲到路边看蚂蚁吧?那时候我就瞧着徐明不是一般人,甭管是咱们村大姑娘小媳妇还是老太太,只要是过个人,他那小嘴就叭叭的跟人打招呼。跟个小大人似的!”
徐霜本来已经转晴的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又黑下来了。
像徐明?凭啥像徐明啊?徐明那张破嘴,上学时候没少挨打的,那时候那些人不敢打徐明,就都过来揍他,这才是为啥他早早的就开始锻炼,练就了一副好身板的原因。
王樱也发愁,闺女从小就显示了过人的撩人天赋,就糖厂的托儿所,王樱之前寻思着不能老让徐老太忙着孙女的事,就给桃桃带进去了。
结果上了几天托儿所,等到王樱再去接人的时候,桃桃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小哥哥小姐姐,一群人跟照顾洋娃娃一样给她喂吃的。
而桃桃就摊着双手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托儿所那个场景,简直就是一个纨绔子弟的标准躺平模式。
桃桃小朋友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亲妈已经在考虑怎么教育她了,抱着徐霜的脖子喊新娘子。
杏花做了几年的赤脚大夫,大大方方的给人看,来吃席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夸赞。
“田家这个丫头好啊,自己有本事,还长的好。”
“你这不是废话吗,第七大队的姑娘,能差了?”
这几年来,靠着金银花种植,第七大队的收入水涨船高,连村小都在今年开春换成了砖瓦的,瞧着就亮堂气派。
第七大队的姑娘自然也成了周围几个公社的香饽饽,都是争着抢着要来娶的。
似田杏花这样的,以前想要嫁去公社上是难上加难,人家公社的不爱娶大队的。也就是这几年,田杏花自己争气,大队也争气,这才说到了公社上。杏花本人还被调进了卫生所呢。
吴桂花特意在席间让杏花过来给王樱道谢:“王樱,要不是你,我们家姑娘还真没有今天。杏花是该管你叫一声老师的,这杯酒我们全家人敬你。”
如果不是王樱给大家找的种药材门路,如果不是王樱给杏花传授的知识,他们一家子怎么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呢?
吴桂花说到动情处,眼泪掉了下来。
她现在都很少去想早些年的事了,只知道那时候苦,那时候杏花在家里,来说亲的人说了个懒汉公社的,说是能给一百彩礼。
吴桂花现在都快忘了那个媒婆的样子了,但是却还记得那时候的气愤。
她花朵一般的女儿,别人一百块就要买去。
更让她心里难受的是,在听到一百块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那一瞬间的动摇和贪婪,即便后续她对女儿再好,都让她愧疚难当。
没办法,穷啊,苦啊。
乡下的日子总是这样围绕着穷苦,哪儿能想到还有现在的好日子呢?
最近两年,大队的金银花规模扩大了三倍,更是听了王樱的话,开始种了其他几种药材,开始炮制药材往外出。
大队上建起了一个村办工厂,说是工厂,其实就是作坊。不过是占着地利,出的药材好罢了。
吴桂花一家子都弯着腰拼命干,这两年攒了钱,虽说也没到大鱼大肉随便吃的地步,但好歹是不在为饿肚子而担忧了。
杏花拉着自己的男人,给王樱结结实实的鞠了一躬。
王樱赶紧去扶两人,程玉也帮着她扶。
甭管王樱认不认,程玉是以王樱的大徒弟自居的。
那杏花就是她师妹嘛。
程玉乐呵呵拉着王樱吃席面,这次的席面是徐霜带着人做的,席面上的菜样样都好看好吃。
王樱:“你老师怎么不来?”
现在看在王樱的面子上,大队的人也都对程淑芬程玉的态度好了很多,再没有人指指点点的。
程玉:“老师说今天来的人估计也有别的大队的,她就不来了,家里有昨天剩的鱼,她在家吃也一样。”
王樱没说什么,程淑芬不比程玉,程玉经过变故的时候还小,虽然吃过苦,但小孩子总是记吃不记打,苦日子过去还能蹦蹦跳跳的。
但程淑芬不一样,程淑芬是被那些曾经吓坏了胆子的。
公社上一直都在批人,也就是去年下半年开始才不再要求程淑芬每次都去了。
程淑芬受的罪,程玉不能体会深刻。
王樱:“桃桃她爸做了烤兔腿,在厨房放了两个,你一会儿悄悄去拿一个走,上面刷了蜂蜜,还加了孜然呢。”
程玉听得口水都要下来:“成!”
田杏花的婚礼简单又热闹,来的亲戚朋友们凑了几桌吃完,就是男方骑着自行车接了杏花回公社。
“杏花找的这个男娃是真不错,家里还有自行车呢!”
“你咋不说杏花她娘人实在呢?好好的收音机匣子,就陪给女儿了。”
吴桂花对女儿十分舍得,不光是收音机匣子,男方给的彩礼也全数给闺女压箱子带过去了,另外还做了好大的一床被面。
众人目送田杏花离开,吴桂花抹了眼泪正要转身。
突然听见一声沉闷的喇叭声。
一辆军车出现在了村口。
第112章
车; 在这个年代是十分少见的,更不要说是军车,前面的绿色迷彩; 晃花了人的眼睛。
众人面面相觑; 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想转身离开。
毕竟有些人一辈子都没看过汽车,守在这里,要是能摸一把,那可是能炫耀好久的了。
军车一路开进村; 不多时; 上面就下来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穿着军装,另一个架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田有福赶紧迎上来,心里也直纳闷; 最近倒是也没听说过要有人来检查啊; 就算是来人,这军车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他迎上去; 军车上下来的人里面; 有一个是公社书记; 刚一下车,公社书记就栽到边上去吐了。
从车上下来的斯文男人拍了拍公社书记的背; 说了几句什么,只看见那书记却慌忙擦了擦嘴; 拿了腰间的水壶灌了几口; 慌忙的整理好。
斯文男人摇摇头; 另一个军装的男人却话都不说; 只是紧紧绷着嘴角,站在车子边上,望着另一头窃窃私语却不敢上前的人群,焦急的寻找。
公社书记对着走过来的田有福介绍道:“有福,这两位领导是来咱们这里寻亲的,能待的时间不长,你……”
还不等公社书记说完,军装男人就说道:“有福哥,是我,我是王永福。”
田有福一下子愣怔住了:“永福?你是永福?永福你怎么……”
王永福眼睛里带着湿意:“我回来了。”
过去的种种,似乎都凝结在这一句中,什么都比不上这一句我回来了。
田有福本来有许多的话要问,他想问问王永福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不回来,又是为什么这些年连个口信都没有,还有家里的事情他都知不知道。可一听到王永福声音里都带着颤,他又不想问了。
田有福紧紧握住王永福的手:“好,回来就好。你今天回来的巧了,你家王樱一家也在呢。”
可不就是赶巧了,不过田有福看王永福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料想他在回来之前就已经把家里的情况给打听过了。
“你还没见过你外孙女吧,叫桃桃的,小丫头长的可好,随了她爸妈。嘴也甜……”
“王樱这丫头仁义,给咱村找了活路了,大家都感念她。这几年还进了城……”
“你回来了,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
田有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连公社书记都十分的有眼色,不往跟前来凑。
不过,公社书记脸上也有光,这次来的这俩人,那个戴眼镜的就不说了,估计是个副手什么的,这个穿军装的,瞧着级别不低呢。
平常的大头兵,哪儿能混到坐军车。
公社书记寻思,往后公社几个大队,他可不能再不管不顾了。
早几个月,其他几个大队还明里暗里的挤兑田有福,也有人跑来他跟前上眼药,说的无非就是第七大队日子好过,又是金银花又是药材的,就连山上的鱼塘,田有福这个老狐狸都故意让村民上去把鱼塘往自家这边挖开了不少。本来只有一个小小的鱼塘,现在愣是给扩的足有五六倍大。
田有福这人滑头,还在鱼塘周围垒了一圈围栏,找了人在边上搭了房子看着。
这可叫周围两个大队嫉妒坏了。
以前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也显不出来什么,但是现在呢?
第七大队不管是有钱,还有村小,鱼塘……
咋啥好事都能让他们一个大队占上了?
几个大队长不服气,准备撺掇着公社把第七大队的产业都没收了。
现在不是说集体吗?凭啥底气大队就光顾着自己大队?
就该奉献出来,大家一起均分!
公社书记本来也觉得差不离了,以前他们公社上不是不眼馋第七大队的收入,可不是害怕万一把这些收到公社,万一出了事,那不就是他们做领导的立场不坚定吗?
可瞧着第七大队风风火火的干了几年都没事,公社书记也觉得到时候了。
集体的就该是集体的嘛,第七大队的收入合该是分到公社所有人头上。
本来公社书记就寻思着最近找个机会跟田有福说说,把今年的金银花收入都上交了。
但是现在么……
公社书记不这样想了。
人家大队有能人啊。
王永福把边上的人拉过来。
“这是蓝越,是工程师,我这次就是陪同他一起来的。”
蓝越人长得清瘦,颧骨上还带着些晒出的斑点,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气质。像是在本来温和的书卷气中,揉进了一点塞外的风沙和粗粝,更显得气质出众。
田有福不明觉厉,伸出手又不好意思的收回去,在裤子抹了好几下才握住蓝越的手:“您好您好。”
能叫有福这么郑重的介绍,这人肯定是一个大人物了。
蓝越:“您好,我这次来,是因为要找的人也在你们这里。”
蓝越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带着点期盼和悲伤:“她叫程淑芬。”
蓝越心里沉甸甸的,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盼。
被下放这样的事情,落在了淑芬身上,她又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这次他刚从封闭的研究所出来,在完成了任务之后的唯一要求就是去找程淑芬。
可京剧院的人闪烁其词,程淑芬的弟子们也都挑挑拣拣的说,有个弟子甚至还哭天抹泪,诉说自己对程淑芬的深厚情谊。
蓝越没有放弃,他找了很多人询问,最终才知道了真相。
被弟子们抛弃,又坏了嗓子,所有的产业都被没收,听说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送她,只是背着点破衣服就下放了……
蓝越心中苦痛,一秒都待不下去京城,不顾别人的劝阻,直接来了这里找程淑芬。
至于王永福,是中途加进来的,因为蓝越的研究保密等级很高,所以他不管去哪里都要安排人员随行。
王永福在得知蓝越要来南邵县,就主动请缨带了人过来。
蓝越在赶来的路上一直都没有睡下,心里想的全是程淑芬到了乡下,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她会被打吗?还是已经……
蓝越不敢深想。
田有福一听对方是来找程淑芬的,心里顿时放下了:“有这个人,她在后山那块住着呢。我带您去看?”
蓝越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她还好吗?”
田有福心里虽然纳闷这两人的关系,却依旧答道:“好着呢,程淑芬同志是来接受改造教育的,我们大队的劳动她也是照常参与。”
田有福谨慎的回答,丝毫没让蓝越放心。
王永福拍拍蓝越的肩膀,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田有福:“有福哥,这个是程淑芬的文件,你接收下。程淑芬同志的事情需要到北京进行再调查的,所以这次我们也是来接人的。”
田有福接过文件,查看无误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人真没事,她来的时候跟了个徒弟来的,她徒弟在咱们大队人缘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