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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此时的安阳初醒,正由绿云、蕉月伺候着洗漱。
老太君没有让人请安的习惯,只需隔日去北苑一家人一道用晚膳而已,故而,倒是省了每日的晨昏定醒,倒也让安阳乐得自在。
每日早起,府中的比武台都有赛事,这是将军府几十年来的规矩和习惯,不过前院的练武场距离后院稍远,往日里的喧哗声轻易传不到后院来,这日却隐隐听着热闹非凡,竟还时不时敲起了锣打起了鼓,阵阵喧闹声竟都传到后院来了。
在这之前,蕉月和绿云正在安阳跟前,上那姜明月的眼药来着。
细数昨日那姜明月令人发指的种种,以及愚不可及的种种。
听到这喧嚣声——
“前院发生了何事?竟这般热闹?”
安阳坐在梳妆台前,亲自瞄着眉,淡淡发问着。
话音刚一落,便早有前去打探的跑腿丫头气喘吁吁跑了来,禀道:“郡主,郡主,大人将……将之前从安伯侯府带回来的那个白姑娘带走了,现下正在……正在练武场为她挑选夫婿——”
小丫头连说带喘的通报着。
话一落,安阳描眉的笔微微一顿。
绿云、蕉月也有些意外。
“哦?”
安阳顿时将手中的眉笔一收,眼尾顿时轻轻上挑,瞬间,眼中春波溜转,安阳仿佛十分感兴趣道:“怎么个挑法?”
不提,她差点儿忘了还有这号人物了。
跑腿丫头桃酥兴致勃勃道:“好像是说哪个比试赢了,便让她嫁给哪个,哦,对了,大人还许她可自行挑选,可从前三名里头挑一个。”
桃酥津津有味的说着。
蕉月却道:“哼,倒是便宜她了。”
蕉月说着,给安阳倒了杯茶,道:“旁人瞧着那个白姑娘柔柔弱弱,柔善可欺,可奴婢却觉得不是个善茬。”
蕉月陡然这般说着。
安阳有些诧异道:“哦,蕉月此话何意?”
蕉月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许是她太勤快了罢,一入郡主府,便将整个府里上下打扫了一遍,一跟来了将军府后,又忙上忙下,勤快得委实有些过了头,总觉得是个……是个有些心眼的。”
就跟她们郡主在虐待她似的。
“哦,竟还有这等事儿?”
安阳如是说着,依稀记得回到郡主府次日,也听说紫黛提过这么一嘴。
绿云见状,立马附和道:“郡主,蕉月的直觉一向极准,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对人有这么深的敌意。”
顿了顿,又道:“我听宫中的老嬷嬷曾说过,这越是柔善可怜的女子,往往越要提防,因为温柔有时是一件厉害的武器,能够保护自己,也能够伤了旁人,那个白姑娘横竖是不该入府的,一来横竖是给郡主遭了非议的,如今将她给许了出去也好。”
绿云冷静说着,她的性子要比蕉月平和许多。
安阳倒是对绿云有些另眼相看道:“哟,咱们家绿云出息了,竟还会这么多弯弯道道,不错不错。”
安阳毫不吝啬的夸赞着,绿云脸一红,道:“郡主。”
安阳笑了笑。
一时想到,这个被顾青山领回来的婢女白姑娘,她倒是没怎么在意,说膈应,也确实有点儿,说真在意,也确实没有,她堂堂郡主,犯不着让个平白出现的孤女给扰了心情。
不过,却也确实不好处置。
若说发落出府罢,满京都知道她府里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虽安阳不介意流言蜚语,到底不想再给人徒增笑柄。
若说留在府里,重用是不能重用的,安阳原本念起孤苦,预备留她口饭吃,如此作罢。
却不知,那顾青山如何冷不丁将人给处置呢?
莫不是是因为昨日——
哼,倒也还算是有些眼力见。
安阳正腹诽间,这时紫黛竟大步来了,一脸高兴道:“郡主,宫里的口谕来了,陛下召大人入宫,太后也让郡主随大人一道入宫,说许久不见郡主,想孙女儿了!”
紫黛一脸喜笑颜开地说着。
安阳一听太后想她了,顿时立马从梳妆台上起了身,一脸高兴道:“快,快伺候本郡主更衣,本郡主要入宫给皇祖母问安!”
顿了顿,又立马道:“要喜庆些,皇祖母就爱花花绿绿的。”
安阳如是欢快的说着。
就跟儿时走亲戚般高兴欣喜。
顾青山一入内,便对上安阳欢快的笑脸,这发自内心的雀跃,甚至比成亲当日还要高兴。
顾青山步子一顿。
这时,安阳一抬眼,看到他的到来后,脸上的笑容就跟变戏法似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顾青山:“……”
话说,夫妻二人匆匆洗漱一番,更衣焚香后,便登上顾家的马车,缓缓朝着宫内而去。
安阳出宫已逾近二十日了。
跟每年春秋两季出宫般,回宫时,总是迫不及待地。
偶尔回郡主府小住还好,郡主府是她的府邸,没有什么自在不自在的,然而宫家小住起来,总觉得怪怪的,前一两日还算新鲜,日子一久,便日日盼着入宫了。
宫里有皇祖母,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至于顾家,跟宫家也不遑多让。
马车内,顾青山端坐得笔直,像棵松柏。
他这日又换上了他的一身青袍,七品芝麻官的官服。
一品二品的官服,安阳在宫中倒是常见,至于七品……呃,还真是所见不多。
看着确实不如一品二品大员的威武霸气,不过,许是大员皆是上了年岁之人,四品之上的官吏少说也有三、四十岁了,二十余岁的几乎没有,更甭提一品二品大员的,多是胡子白花,甚至身形膀圆的叔伯之辈。
像顾青山这般年岁,正经当官的年轻人,其实并不多见。
顾青山这人人高马大,身姿笔挺,不缺武人的冷傲英气,又不失文人的儒雅清冷之气,尤其,皮囊真是不赖,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睫毛浓密,眼窝深邃,双眼漆黑幽深,里头像是一口深井,轻易能将人的目光吸附入内。
这样的人,便是披一身麻袋在身,也是好看的。
这样的人,倒是完全配得上他“探花郎”的名号。
据悉,当年在坊间有言论称,安阳郡主的美貌在满京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而顾无忧的英姿在满京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当年更有无聊之人,给满京贵公子贵女配对,每人都有官配,唯独安阳和顾无忧,无论配谁,总会有异议。
最终,甚至有人提议,将他俩配作一对。
当年的戏言,没曾想,成了真。
顾青山配她安阳,无论是从身份还是身姿相貌,其实并不算辱没了安阳。
不过,强扭的瓜,总是没那么的甜。
寻常人入宫面圣,多少有些紧张,安阳不同,她入宫是回家,至于身侧之人,只见他端坐得一丝不苟,哪里又有半分紧张可言?
顾青山当年在皇家书院那会儿,可是能时常入宫的。
大抵是一路漫长,对方言语寡淡,一路颇为无趣,又大抵是这日能够回宫,安阳难得开心轻松。
她甚至还偷偷往马车里备了些行李,预备回宫中小住些时日,最好,住上她个三五月再出宫,那便再好不过了。
于是,心情甚好之余,难得主动开了口,却是淡淡揶揄道:“听说夫君将那枚美婢赐人呢,这……不好罢,怎么着也是夫君特意辛苦赢回来的,就这么随随便便将人赐了人,岂不可惜?”
马车里,安阳捏起一块蜜饯,轻咬了一口,如是说着。
顾青山闻言,淡扫了她一眼,道:“为夫本意将功补过,不知为时可晚?”
呵!
还为夫!
为你个夫的头!
还将功补过?她才不信!
依安阳看,他不过是为了他那些下属谋求福利罢了。
安阳本欲揶揄来着,却不想,反被人揶揄,顿时不甘示弱道:“听说那婢子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夫君真的舍得?
安阳继续冷嘲热讽道。
话一落,顾青山忽而缓缓转过脸来,视线在安阳脸上细细端详一番,看得安阳都快要心里发毛了,方见那顾青山一字一句道:“郡主美貌,天下无人能及,何人配在郡主面前称一个‘美’字!”
顾青山淡淡说着。
虽在夸人,不过,面上宛若一汪千年井水,丝毫不见任何波动。
哟,他这……嘴里倒是难得吐出几句象牙来了,都说唇薄者,性刻薄,难得,难得!
不过——呵,瞧瞧这违心之言。
不过,话虽违心,她却也——爱——听!
作者有话说:
各位,今收到编辑通知,本文于19日也就是星期一入V,到时候三更掉落。
前五章2分留言评论,有小红包掉落,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20章
不知是否是那啥嘴里吐出来了那么几句象牙的缘故; 让安阳心情颇为舒畅,亦或是一大早的,办了件稍稍上道的事情,一路上安阳脸色稍顿; 难得没有再继续挑刺了。
安阳的马车可直入延喜门; 再从延喜门入后宫; 再入太后的兴庆宫; 刚下马车,便见太后的大侍女檎霜已早早在候驾了。
“奴婢拜见郡主; 见过顾大人。”
檎霜立马过来参拜。
见到顾青山; 立马朝着安阳睨了一眼; 嘴角溢出淡淡的揶揄。
这算是安阳婚后第一回 与郡爷回宫参拜罢; 也算是民间所谓的“回门”罢。
太后宫里的人; 眼界都颇高,习惯老成; 不过却出乎一致的对这位“郡爷”颇为满意; 因为在她们心目中,郡主就是天上的皎月; 围绕身旁的全是繁星; 少有能与之匹敌的。
而眼前这位将军府的少将军; 武九岁能随军出塞; 文能一举夺得探花,乃世家子弟中不可多得的俊杰楷模,何况其形优美其貌英俊; 身份地位更是秒杀了满京一大片; 这样一号人物; 天生就是用来配她们郡主存在的。
安阳郡主当年那桩婚事; 是得到整个兴庆宫娘家人的一致认可了的。
安阳由紫黛搀扶着下马车,立马几步上去前亲热的拉着檎霜的手,面对檎霜的打趣,安阳微蹬了她一眼,继而迫不及待道:“檎霜姐姐,皇祖母近来可好?可有想安阳想得夜里难眠?”
安阳立马雀跃的问着,这一问,檎霜与紫黛二人都不禁发笑。
身后落后她两步的顾青山也背着手,嘴角莞尔。
檎霜道:“太后日日念叨着郡主,说当初不该狠心撵郡主出宫的。”
檎霜淡淡打趣着。
安阳却扯了下嘴。
檎霜道:“郡主可还在埋怨太后?”
安阳正要说“反正不能那么快原谅了那老太太去”,然而一抬眼,却见顾青山正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又见檎霜眼下一片乌青,面色看着有些疲倦,是那种心思烦忧郁结后的倦怠,当即,心中一凛,已没了多余心思跟檎霜寒暄了,立马抬起脚步朝着兴庆宫赶。
顾青山仿佛也察觉出了安阳的几分异样。
一行人步履匆匆赶到兴庆宫时,安阳脚步嗖地一下停了下来,竟立在原地等候落后她两步的顾青山,等到顾青山上前之际,竟见安阳难得主动的朝着顾青山身侧一贴,二人并肩而立着,手臂与手臂相贴,一眼看过去,姿势亲昵,宛若一对感情和睦恩爱的新婚夫妻。
顾青山偏头看了安阳一眼。
安阳扬起脸,轻轻扯了一抹淡笑,冲着顾青山道:“夫君,请。”
顾青山幽深的目光却在安阳堆积起来的笑脸上端详了片刻。
领路的檎霜见二人和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一行人踏入兴庆宫时,太后已早早的候着了。
七十多岁的太后头发已然灰白了,没有像往日接见命妇或者外臣时那般隆重着万福万寿的朝褂,就着了一件石青色的普通凤褂,织锦缎,织金绸镶边,上绣着行龙与彩云相叠,下着八宝寿山江牙立水纹饰①,发饰高高挽起,额上戴了一副石青色抹额,上缀着祥云图纹,十足家常的穿戴。
太后人略有些胖,跟座弥勒佛似的,面相仁慈,满面笑意,年纪越长,看着越发慈爱随和,早些年气色极好,面态红润,精神矍铄,而如今不知是发福了,还是面色略有些浮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
顾青山一眼便瞧出了些异色。
安阳则当即便没能忍住,红了眼。
“瞧瞧,过来给哀家瞧瞧,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还委屈上了,怎么方一回宫,方一见着老婆子我就开始掉金豆子了,也不怕被人给笑话了去,回头无忧该笑话你是个小哭包了。”
话说太后见安阳一进殿便立马红了眼圈,两只眼睛瞬间成了兔子眼似的,当即又好笑又好气的连连将安阳招到了跟前,捏了捏她的脸,微微打趣着,道:“怎么着,莫不是回了夫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都十八了,寻常你这个年岁的,都是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