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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
吴卿坐在椅子之上,穿着白大褂的女心理医生对着她温和地笑了一下:“你终于又来找我了?”
她伸手握住了吴卿的手:“不用感受到太大压力,把我当作空气也行。”
吴卿垂下的眼睫颤了一下,抬眼看向了医生:“你的笑容和他好像。”
“但是我现在很讨厌会想起他,我在恨——”吴卿顿了一下,“恨宋成言,恨我的妈妈,恨我自己,恨所有人。”
“那天医生问抢救室外的我,为什么没有把人早一点送过来。”吴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攥住,她的声音也变得哽咽,后面的话几乎说不出来。
心理医生的手收紧,将力量传递给了吴卿。
吴卿才能继续说下去:“……我说我不在家,我不知道。”
“他问我,为什么不在家里看着她,她的精神那么的不稳定,为什么不多照看一点。”
吴卿的身子抖了一下:“我没有办法回答。”
医生:“那天,你去哪里了?”
吴卿:“……”
她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指腹变得潮湿:“我想见一个骗子,我以为这天……我的人生会重启。如果我早知道她会……我就不会和她吵架。”
吴卿闭了一下眼睛,她的大脑重新变得混乱。这一整年对她来说十分艰难,她课程全部都没能及格,高数甚至只有二十分。学校的老师同情她,给她申请了休学,让她在家整理思绪。
但是唯一的家人去世,她没有生活费来源,只能去找零工打。无数的工作压在她瘦弱的双肩上,几乎要将她的身体也一同压垮。
她还活着,证明她是一个坚强的人。
无数个夜晚,吴卿都在想象。如果她那天晚上没有和自己的母亲争执,如果她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对那个有点神经质的女人言听计从,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自由有什么美好的?
她不该对母亲发火,不该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宋成言反驳母亲。所有的男性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守信用的肮脏生物,她不该报有任何希望。
医生:“你的妈妈,对你说了什么?”
吴卿:“……所有人都不可能在意我,除了她。所有人都会将我们抛弃,我只有她。”
医生皱了一下眉:“她平时经常这样和你讲吗?”
吴卿的嘴唇张了张,最后回答道:“从小到大。因为父亲在她大着肚子的时候就卷走了家里的所有钱财逃走了。在此之前,她的家人因为不满意妈妈选择了父亲,和她断绝了亲子关系,她跟着父亲跑到了距离家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她在这座城市中一个人都不认识。”
医生:“她当时孤立无援。”
吴卿:“心理出现了问题也没有人知道。因为我活了下来,所以她活了下来。”
医生沉默了片刻,递给吴卿一张纸巾:“眼泪流了太多,擦一下吧。”
吴卿将面巾纸对折,压在自己的皮肤上,六层的面巾纸瞬间就湿透了。她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手里完全被泪水浸湿的纸巾,对自己在痛哭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
她将纸巾放在桌面之上:“我恋爱了,她将此视为背叛,而我……将此视为救赎。”
医生:“她一定不愿意让你离开吧。”
“她不愿意。”吴卿顿了一下,“在她的眼中,放我离开和看着我走向毁灭没有任何区别。这可能会让她想到自己……”
吴卿和那个女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争吵。当吴卿回忆她的时候,已经不习惯在记忆中称她为母亲了。因为她没有办法理解,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母亲选择用自己的死亡来报复自己的亲生孩子。
在关于能不能恋爱这件事情上吵了一架之后,吴卿直接从家中跑了出去。半夜路上的行人很少,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之外什么都没有。
吴卿在楼下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凝望七楼亮起的灯光。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反抗,带着与众不同的意味。
她希望自己的一次强硬能让女人稍微理解一下自己,理解一下人类自然而然的对群体和同伴的渴望。她希望握住宋成言的手,借着对方的力气将自己从孤独的沼泽地之中拉出来。她很不安也在犹豫,所以在楼下站了二十分钟都没有离开。但是她坚持了自我,没有在最后的关头回到女人的面前,充当对方眼中最乖巧的玩偶。
她回到了大学的寝室,怀揣着忐忑地心情等待第二日太阳的升起。
微信里的女人还在恐吓她,到了半夜两点的时候就没有新消息,大约是放弃了控制她。吴卿攥紧手机,胸腔中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着。
那天晚上梦见了什么,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但是醒来之后,她的勇气加剧。第二天的阳光也很好,就像她破开了乌云的人生一样。至少,在没有等到宋成言,徒步走回家中,最后打开那扇大门之前,她都没有放弃希望。
吴卿:“我没有等到宋成言。”
空空的接道,融化的甜筒,湿腻的掌心。吴卿看着通讯录里仅有的两个熟悉的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她做错了。
她不该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性对自己的承诺,因为哪怕是具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也能将她轻易抛弃。
她不该反抗。
世界是危险的,虽然母亲偏激而疯狂,但她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她的人。
吴卿走了一步,她抬起头,看着已经变成了蓝黑色的天幕,扭头朝家的方向跑了起来。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融化的甜筒汁液被甩在了她光裸的小腿上,无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坚持着没有大哭,也坚持着不把甜筒丢掉。
没有哭出声就代表还没有失败,而甜筒代表她仅剩的希望。
第39章
吴卿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跑了十几公里;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小区。
小区的保安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家里有一个和吴卿差不多大的女儿,他看见了她;提醒道:“昨天半夜你妈妈在小区里疯狂找你。”
吴卿的脚步顿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停了下来;有点不敢回家。那个女人会打她,用手和棍棒,痛恨地抽打在背叛者的身上,发泄对她的愤怒以及对她父亲的痛恨。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保安还在说话:“我叫她去你学校找你。但是她不乐意,她说如果你不在这个小区之中;那一切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保安:“你回去……冷静一点;她毕竟有病的。”
吴卿沉默了许久,轻轻回答:“好。我不会惹她。”
保安:“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再忍几年。”
吴卿:“好。”
吴卿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小区。保安从保安厅中打开了门,担心地目送她。
老旧小区楼道的感应灯一半好一半坏;吴卿的脚步声在昏暗的楼道中回响着,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
走到了熟悉的防盗门门口,吴卿停下了脚步。她伸手;指腹在掉漆的栅栏上摩挲着,肩膀微微颤抖。客厅的灯光从门缝中透露出来;说明那个人在家。
过了一会,她将插在锁眼上的钥匙扭转。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
吴卿站在门口;看着客厅的景象;眼泪从眼眶中滚了出来,甜筒掉在了她的鞋边。
女人死了。
她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右手拿着水果刀,几乎将自己的左手手腕切成了两半。她陈旧发黄的白色的T恤上全是血,地上也撒开一片一片血点,唯有她的那张脸没有一点血色,是石膏一样的灰白。
“你会后悔的!”吴卿好像又听见了女人声嘶力竭的声音。
她往前走了两步,双腿一软,狠狠跪在了瓷砖地面上。被擦得光亮的瓷砖倒映出她茫然悲哀的面容。
她像被捞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过了一会,忽然呵了一声:“吴女士,你是对的。”她后悔了。
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滑落,眼前一片模糊,她拨打了120。
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从她身后一拥而上,将她和女人隔绝开来。她麻木地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收回思绪。
吴卿将后面的一句话说完:“我的母亲也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医生担心地看着吴卿:“我们……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医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语言是如此匮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才对。
吴卿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后来我回到学校,问所有的同学,宋成言去哪里了。我甚至还找到了宋成言的老师……”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等待自己眼眶中的眼泪风干:“他们告诉我,宋成言出国留学了。一个很好的项目,所以……他直接走了,不告而别。”
“把我留在马路上干等,把我丢进炼狱。”吴卿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过了一会,她的神情变得茫然:“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医生从桌子后面走到吴卿的面前,犹豫了一秒,伸手紧紧抱住了她:“或许,我可以当你的朋友?”
“对不起,我不需要。”过了半晌吗,低垂着脑袋的吴卿才回答,“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割舍情感。如果保持完全的理智和冷静,我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医生认真地看着吴卿,改正道:“你是一个正常人。”
吴卿:“我只需要像一个正常人。”
不然,她支撑不住。
过了好久,医生才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吴卿抽出两张餐巾纸,仔细地将自己脸上的所有泪痕都擦掉:“最后一次发泄。”
医生:“接下来什么安排?”
吴卿沉默了两秒,看向医生,看样子又恢复了平静,但医生知道这样的平静只可能是表象:“该回去读书了,老师帮忙申请的助学金,我努力一点,还会有奖学金。”
医生:“将来也会从事你学的这个行业吗?”
吴卿半张着嘴,像是思维忽然掉线了两秒,才说道:“不了,不想见人。我老在所有人的身上找寻他和她的影子。或许,我还需要几年。”
有一句话吴卿当时并没有说出口。
如果她真的好了,她就会独自一人前往晴朗山,把那场没有完成的约定履行,给这一段混乱的时光彻底的画上一个句号。
*
蔺许从游戏中登出,一睁眼意识已经回到了大学寝室。他将罩在自己头上的头盔取下。
室友打趣道:“呦,大神终于肯从游戏中登出了,我们还以为你准备住在那里面呢。”
不过这一次蔺许没有像往常一样,抓着自己的室友分享自己找到的关于游戏世界意识存在的新的证据,而是火急火燎地往寝室外面走。
室友感到奇怪,他转过头看着蔺许的背影,嘀咕道:“怎么了这是?”
蔺许压根没有听见室友的问话,无数诡异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酝酿成型,让他迫不及待立刻找到自己的导师。
所有人都说他异想天开。
但是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猜测。
来到学院研究楼的最顶层,蔺许看了一眼那间被常年封闭的房间。屈指敲响自己导师的房门。在房门旁边,挂着一个牌子:孙铭教授。
过了好一会,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只有一米七几的矮个子老头从里面探出头来。
老头的胡子眉毛完全花白了,刚见到他的人肯定猜不出他只有五十九岁。蔺许见过放在封闭房间中的合照,照片上的孙铭头发还是全黑的,踮脚勾着自己得意门徒的脖子,笑容明朗。一米八几的宋成言无奈地弯着腰,冲着镜头温柔地笑。
但是现在,合照上的两个人,一个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另外一个像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变成一个暮气沉沉的暴躁老头。
孙铭这几年脾气愈发不好,他看见门口的蔺许,眉心折出了一道深痕:“我又没有找你,你来干嘛?”
说着他就想将房门关上。
蔺许伸脚,将鞋子卡在门板和墙壁之间,一手抵在了门板上,顶着一副笑脸:“教授,你最近在研究什么?”
孙铭眯眼:“我研究什么关你屁事,你还不去搞你的毕业论文,天天玩那个劳什子游戏,我看你也不用读研!”
蔺许很有耐心:“我之前和您说过。我在《密封的戏箱》中找到了世界意识的痕迹……”
孙铭不耐烦道:“什么狗屁的世界意识!”
蔺许并不为此感到生气,他平缓地将自己的后半句话说完:“我怀疑,那个世界意识就是宋成言学长。”
孙铭愣了一下,他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脸色在一瞬间剧烈变化。
蔺许觉得自己猜对了大半,继续问道:“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