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样好的林惠,却不能与他常伴,她嫁与陆怀锳,便要去到虞城。
人间八座仙城,林墨最不喜欢的便是虞城,那里景致虽好,人心却冷漠。
与林惠争过还劝过,但林惠有她的考量,亦不愿陆怀锳难做。
哎,这些都罢了,竟还有个林信,又抢在他前头,送赠林惠名刀汲光,令林墨看见,颇觉刺眼。
不忍离别,不愿她出嫁,而且心烦意乱。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见林惠不听取他说话,还要劝他认个错回家去,林墨便也不听了,道:“那姐姐明儿自己和怀锳哥哥乘船走吧,我还有事,多半不得闲相送,来日再去虞城看你们!”
说完,抬脚便走。
林惠无可奈何,一笑摇头,由得他去。
话虽如此,其实林墨还是想要去送林惠。
林鹤闭关不出,任凭林夫人料理林府诸事,而按照林夫人一贯行事,林惠不过是一个被她撵出的不肖女儿罢了,她自然也不会准许任何安宁林氏之人来相送。
可不管林夫人多少威赫权柄在手,她就是管不了林墨。林墨早已经不在意她和林鹤那些无聊说话,也并不将自己视作什么正经的安宁林氏后人。
他自己和林鹤说的,就当这天下没有林墨,他林墨亦无父无母,从此各不相问是最好。
林鹤应承他所言,放他离家,也不让林夫人再对他管束,所以只要他想去相送,便能去。
其实想了又想,林惠是不会在意他所赠如何贵贱轻重,情谊深厚,才是要紧。但林墨也还是有心结,而且真怕在林惠面前落泪,于是思前想后,他决定去相送,但也不要叫林惠看见。
巧在林惠要和陆怀锳乘船离去,岸边有山,山下有亭,林墨想了一夜,决定就在那里,用林惠予他的耀灵奏一曲《凤凰台》,以作相赠。
琴音风雅,夹携内劲,这般不远不近的距离,恰能听见,正合适送赠这对朴质良善新人,作离别礼物。
可惜,林墨想得容易,做来却难。
“愿求告上邪,就求告上邪,祝陆怀锳与林惠夫妇二人,凤皇于蜚,和鸣锵锵,白首不离,恩爱有常。”
明明这般想着,可眼见着远处,听见琴音的林惠与陆怀锳身影一顿,循声望来,林墨便慌。
越是想将这一曲奏得绝妙,越是心绪不宁。
于是他越弹越是心惊,越弹越不成曲调,忽地那手下的一弦无故崩断,发出“铛——”的一声,琴声也便戛然而止。
一时四下寂静,林墨抬起头,看那江岸边楼船将要启程,船上的人皆要远走,他心慌极了,猛地推开琴站了起来。
他怎能不见林惠?他不能!
林墨急奔下山,但到了岸边近处,船都已经启行离开了。
慌里慌张的,林墨见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方送完行也准备离开,其中正有一人牵着一匹白马。他心念一动,口中道“兄台借马一用”,便丢下一袋银馃,劈手夺走人家的缰绳与鞭,跳上马去,驱使它拔足狂奔,全不管后头如何在叫骂。
而林惠,本立于楼船之上,两湾愁目,泪眼朦胧,观两岸的景色渐渐远去。此番她为了陆怀锳,违逆父母,不孝不忠,亲缘断绝,以后再无面目回来这她自幼居住的安宁城。
正想着,恰遇着一江风,拂于她面上。
而那琴声,林墨的琴声,也像是被江风吹拂了过来。
林惠听了几句,已解他琴声所寄之意,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却不料琴声忽然止住,林惠正在心中惊诧,却又忽见一团白色,也像是被江风吹来的一般,自岸边追着她的船而来。
那是林墨,也只有林墨。
如今春至,他虽离家,却仍依循林氏仙府的旧例,春秋二季,着常服色白。此刻他挥着鞭驱使那雪白的马奔驰,隔着江水,与林惠遥遥相对。
“阿姐!阿姐!”
林墨喊得声音都哑了,也想不出来有什么话要与他姐姐倾诉嘱咐,却又不愿意停下。
即便座下有良驹,也不能将他与林惠之间的距离缩短半分,林墨不知是因林惠越来越远,还是因自己的泪眼,才模糊了她的身影。
他见林惠旁边又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正为她披上一件外裳。
他亦听见林惠唤他。
“砚之!回去!听姐姐的话!回家去!”
已不能再追,林墨勒马停步,觉得林惠真荒唐。
分明她自己也离开了安宁林氏仙府,却想他这个不肖的弟弟回家去?她这么聪明,怎么总不去想,林氏仙府纵有宽绰绰罗帏绣成栊,郁巍巍画梁雕栋,没有林宽,没有林惠,其实便无一个林墨容身之处。
他伤心极了,罔顾这周遭柳绿花红,无边春色,纵声大哭。
世事,短如春梦。
人情,薄似秋云。
这些旧事,其实过去了多久?已经过去很久,但林墨今日想起来,仍觉在眼前。
所以,上一回,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总有那么多人要恨林墨,恨林墨处处做错,恨得想林墨立刻便死,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我都还未全部想起,就要再度离开这人间。”
手作颤抖,目已昏眩,耳鸣聩聩,视死若生的林墨,手中之刀已将落下。
但。
就在此刻,变故陡生,莫说林墨,便是陆怀锳,都未曾提前察觉。
地上红雾,肆意蔓延,化无数血色牡丹,艳冶绽放。
骤然飞光,犹如陨星,自摇摇欲坠漏窗,飞快掠入。
“走——”
作者有话说
“既遇着一江风,不宜出行”,我最喜欢的书是红楼;“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我最喜欢的词人是朱敦儒,其人私德虽有亏,文采却风流,没有哪句不好……我猜世间绝大部分人,都不完美,都是同样。
第177章 章之四十六 情绝(上)
此番来者,五弦诛邪,莳花驭鬼。
青墟滟氏之后,当日在平阳城内,无心嘲弄陆怀锳杀妻证道的艳冶凶煞。
滟九忽然现身此地,陆怀锳却也冷静,并不意外。
“是你啊。”
握住焚喑,滟九凝神静听陆怀锳之言。
“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眼前敌手,虞城陆氏,绝世一刀。
世人盛赞陆怀锳是最温柔敦厚的虞城陆氏之主,如玉君子,其志高洁。
滟九道:“我从来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陆怀锳心觉可笑,可恶,可恼。
“但,你还是来了。”
陆怀锳想他所言大概是真,因为他周身并无杀气,他的目光竟温柔悲切。
对着他,陆怀锳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化光带走林墨的,是季朝云么?”
滟九不语。
“他和你悄悄追踪我来此,倒也用心厉害。”
虞城陆氏如今乱作一团,这一人一鬼,所依大抵造化潜行之法,只怪陆怀锳自己心事纷杂,分神大意,以致不曾察觉。
滟九不答。
“你孤身留下断后,意欲如何?”
滟九终于开口。
“不欲如何。不过是为砚之着紧,愿问一句,陆府主可否对他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这话荒唐极了,足令陆怀锳失笑。
“你叫我,对他林墨,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凭何呢?
林惠是因为林墨而死的。
陆允琏亦是因为林墨而死的。
陆怀锳一生珍视的两人,都因为林墨,惨烈而亡;而这滟九,却在此时,说什么“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太过荒唐。
陆怀锳当真不是什么庸碌蠢人,实则从当日平阳季氏山下相会相逢,见他和季朝云言语神情异状,就已作些许猜测。
而今日,陆怀锳觉自己彻底明白。
“其实,这一个正是所谓的滟十一。”
那个在升山之时,与林墨最为交好,得到林墨爱护的滟十一,当日奔赴平阳挑衅,今日肯为林墨豁命,仿佛才说得过去。
不,其实更应该说,滟九便是滟十一才对。
还有,这滟九,竟然还要拿此说项?
所谓的手下留情,网开一面,难道陆怀锳还不算曾手下留情,还不算曾网开一面?这一次,已经是第几次了?就陆怀锳清楚记得的,都已不止一次。
“你说手下留情,网开一面……难道当初我对你们三人,还不够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这话说来,似乎没有由头,但滟九闻言,脸色立刻微变。
虽然不过一瞬神情,但陆怀锳并未放过,知道自己所言为何,滟九心内清楚明白。
“若说没有放过,那对当年在我府中,引来黑焰,焚身殒命的那一个,我之所为,难道还不算放过?”
被囚于陆府内的林墨,身负重伤,且内力被禁,如何能神机鬼藏,摧法布阵?又为何竭尽全力引来阴火,却只自损其身,半点都不加害旁人。
这一切,并不合情理,但不管是陆怀锳,还是当日检视监牢内中情状的其余人等,都未论起此事。
别人因何不说不论,陆怀锳不管;但陆怀锳心内,对此事自有计较。
而且,在林墨身殒前,还有一件事发生。
陆怀锳想说的,就是这一桩。
手下留情,不仅是指当年在众人议事之时,陆怀锳与平阳禹州晋临楚莱季邾孟娄诸家,力排众议,口中说要留待公审,实则要保林墨一命,还有其后所发生之事。
那些事,别人也许都不知,但陆怀锳却知。
当年,有两名修道之人,同样是依侍潜行之法,自以为未被任何人发现,闯入了看管林墨的虞城陆府地牢……也不知为何,他们二人胆大妄为,却有一等的运气,竟准确无误地,就往林墨被困之处而去,真将林墨找到。
他们一路上无人惊扰,也无人拦阻,甚至就连牢狱中看守也轻易被他们制服。
他们不知道,这是因为还有一个陆怀锳,为他们作了些打算,故意撤去守卫森严,轻易放过。
对于他们所行之事,陆怀锳不制止,亦不问。
反正他们来时,仅有二人,他们去时,亦只二人。陆怀锳就当做无有任何事发生,也不曾有任何人来过。
那一个是不是季朝云,不要紧。
那一个是不是滟九,亦不要紧。
那一个是不是林墨,都不要紧。
反正世人皆知,虞城陆府内有一具焦黑尸骨,被阴火所焚,身躯化为焦炭,面目尽毁,三魂七魄不存,招之不来。
那一个,当然就是林墨,不是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人。
他落得如此下场,真令人拍手称快。
他是该死,他也活该,他真活该。
也亏得他自己死了,免伤正道和气,免去众人烦忧,免生出更多事端。
陆怀锳此刻说起当日之事,也并不为证明自己伟大或者别的什么。他只问滟九:“如若今日,我说不肯,也不能呢?”
滟九还是望着陆怀锳,轻声道:“这世间,谁人又能一生无垢,一点不错?便是看在故人面上,陆府主也不能再多留情半点么?”
如此语调悲悯,悲悯的其实根本只得林墨一个,他竟还提起故人,听得陆怀锳大笑出声。
“哈……你是想说,我陆怀锳亦非是好人,也行差踏错,才令如今各样坏事发生?”
滟九沉默。
陆怀锳兀自点头,承认滟九所言其实不假。
但那又如何呢?他就是要让林墨偿命,他已经不想再辩什么是非对错。
“我的过错,自有来日偿还,”陆怀锳道:“但他林墨的过错,也永是他之过错。”
为上一次犯错,林墨已经死过一回,而现在他也必须再死一次,才能将这回恩怨抵销。
滟九的面色,因陆怀锳这说话,也变作同样的冰冷苍白了。
陆怀锳视若无睹。
“你让季朝云带走林墨,妄想逃脱……可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这天涯海角,人间之境,就算他与林墨当真逃出,逃去你那诡城长留,他平阳季氏可能摆脱此事?”
语中威胁,令滟九心知其不会回心转意。
于是滟九便道:“这并不难,亦不劳陆府主操心。”
他语气竟悄然变作刻薄,于是陆怀锳对他这说话,也竟略生些好奇。
“何出此言?”
滟九对他一哂。
“若是陆府主今日安静死在这处,那他和砚之,想逃到哪里,便逃到哪里,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
来时二人,无有林墨。
去时二人,其中一个,真是林墨。
是卷一最末,季朝云当年所见,又再重温,救不回来的那个林墨。
第178章 章之四十六 情绝(中)
好一番冷静说话。
好一句安静待死。
虽不够周全细致,倒也算是一种解决方法,那以后事,以后再论。
陆怀锳亦不禁想赞他能有此决意。
但,说不愿与人为敌的是他,要为林墨杀人取命亦是他,这一个冷言冷语的滟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