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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神销骨挫,三魂七魄已散之兆。
桃漪眼睁睁看着卫君凌头颅消失的情景,仍在发出疯狂的尖叫,仿佛没有什么能停止她的恐惧。
林墨忙要安抚:“桃漪——”
锁魂铃又发出了声响。有人在浓雾中,出声怪道:“这孩子,如今可叫嚷什么呢?上一回你砍他头的时候,一点犹豫都不曾有啊?”
桃漪的喉咙里发出些微呜咽语句。
她十分努力,想要发出大一点的声音:“不是……不是……不是我……是你……是……我……我……我是在救人……救人……”
真的是这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做些好事,帮助他人……她那时候,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相信这番说话!
这个声音还说,桃漪,卫君凌一生清白,他助你甚多,你自然也该帮他,断不能让他变作滥杀无辜之人;不然,他以后就算入那阴曹地府,也死不瞑目呐——
说这话的人,有着她看过最俊逸端正的温柔面目,还有那最慈悲为怀的娓娓语调,只要看着他的脸,听他说话,便觉亲切,便觉心安。
桃漪当真无助极了,对着林墨絮絮叨叨,重复这些字句。
听得她的胡话,林墨的脸色也和她一样白;而季朝云一脸愠色,对着那浓雾戒备,喝道:“谁在里头?滚出来!”
季朝云怒喝之后,竟真的有什么东西闻声而出。
但这一回,从浓雾中出现的不是头颅了;那来者,竟是个白衣乌发,朗如日月的青年。
可是这般模样,莫说林墨,便是季朝云,一时也觉是自己是看错。
又或者,这是那恶凶厉诸阴鬼画皮之术,所以那皮相并无奇诡怪异,他身上亦没有半点鬼气。
季朝云看着这人,心内全是从前那些旧事。
他和季平风一齐前往晋临孟氏升山问学那一年,有天降瑞雪,遍地银装。
季朝云和他的大哥,在学宫窗边,看到有人自山下上来。
其人如圭如章,令闻令望。他行至窗前,还带着年幼单薄的林墨,笑着对兄弟二人道说,这是我家六郎,单名一个墨字;又说,六郎以后和季家的两个哥哥一起,好好读书,好好上进。
而此刻的林墨,也一样呆住。
他愣愣地看着这来人,其眉目神情,皆与当年相同,不由得就叫出了声:“哥哥?”
那是林宽。
突然得见已故的兄长,林墨忍不住要上前去;季朝云此时却已经醒觉,忙拦在他身前,出言阻止:“砚之,别过去!”
林墨足下一顿。
晋临孟氏仙府之主孟兰因,曾自一梦中窥见林氏仙府的长子林宽,是麒麟入世,又有那天降法旨,令告世人。
林宽自幼有仙姿玉质,其志高洁,恰如霁月光风;且那身上仙骨,比天下仙门中其他人更是不同,真真麟凤芝兰,自有灵气沛然,无一尘染。
如今二人面前这一个,虽非鬼,亦绝非人,更无半点仙灵圣气,饶是他季朝云凝神细看,竟也不知其由来。
听得季朝云唤,林墨一时恍神,看一眼季朝云,又看向林宽,目光中皆是贪恋不舍与疑惑。
而这林宽,看季朝云戒备,又看林墨踌躇,先是一笑,要开口说话,却又仿佛觉得桃漪吵闹,便先对她道:“乖了,安静些。”
他不曾有什么动作,空中一枚锁魂铃却忽然疾击向桃漪,林墨与季朝云分神之间,皆是不防,只见那一枚锁魂铃从她眉间穿过,她人便歪下去了。
面上无伤,还有呼吸,却是又再度昏迷。
季朝云惊怒,向林宽喝道:“你——”
他这时候才又发现,这个林宽,除却身无圣灵仙气,还有一处地方与从前不同:其左耳之上,还有一枚小小的锁魂铃,正被他充作耳坠装饰。
季朝云心内认定这人不是林宽,却又听他称赞道:“这么多年不见,朝云越发稳重了,我不曾看错你。”
这话说的正是当年,他送林墨去升山,曾以“稳重”二字夸过季朝云一回。
听得此句,季朝云又复心神难定,从未有过的怀疑与惊惧,皆袭上心头。
林宽见这二人都目不转睛看他,便又接着开口了:“你们是不是知道想这卫君凌发生何事?我告诉你们也是无妨;不过这个故事,倒是有些说来话长了——”
“你到底——”
林宽却是一声轻笑,打断了季朝云的说话,自顾自地开始说起他口中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卷一完结倒计时,肆。①不涉及剧透,稍微替大家理一下前事的时间线,从前滟九在林家遭难,林墨相救,失去仙骨,带他逃至邾氏求救;②未解之处很多,慢慢都能解得,别急。
第51章 章之十五 虚相(又)
林宽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
说的是那从前,在虞城远郊曾有个僻静村落;里头的人,日子过得皆是穷薄,人人皆无什么志向与指望。
其中有一户人家,做父亲的死得早,也死的冤屈,竟是因为一分薄田,与村中几户人家争执,心中气闷,于夜间喝多了酒,掉下水田内淹死了。
不过他命虽不好,却得了个好儿子,独与他人不同。
这个少年,天资出众,心怀青云大志,虽不能拜入那虞城陆氏门下,却因缘际会,得平阳季氏仙府的代门主青眼,收其为徒。
这个少年,名字就叫做卫君凌。
卫君凌将他的寡母托付在一位他父亲的旧友家中,委托那位姓桃的叔父及他的独女照料,独身一人去往了平阳。
他倒也勤恳刻苦,学业有成,竟得了升山问学这样的殊荣,可惜好景不长,才往那晋临一年,就有人来与他说家中寡母病重。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虽说如此,但他自觉离家良久,已是不孝,此番母亲病重,虽不舍得自身前途,却又真是个孝顺良善的孩子,决心先回来侍奉母亲,再做打算。
他重归故里,发现原本和他家中一样清贫的这位叔父家,颇得了些银钱,吃穿用度好了不少;据他所言,原来他家与那虞城之主陆氏的某个分家,勉强算得上沾亲带故;此前去得城内,那陆家人予了他几十两银钱,他便趁势购置了些田地,从此日子好过了不少。
卫君凌很高兴,又问这位叔父的独生女儿,去了哪里,怎么不曾见到。
论到此处,这位叔父就更高兴了,说是他的独生女儿,本也有些清高自许的性子,心内羡慕卫君凌的际遇已久;这一回同他进城去拜会那陆家,被人一眼相中,说她竟也有些天资,于是顺理成章,竟是拜入了那陆氏门下;如今虽有段日子不见了,三不五时却还寄回些吃穿用度。
他心中虽也挂念,但觉总强过女儿日日留在这小村子里,说不定将来还能得别的什么厉害的造化。
卫君凌听完,也觉得更高兴了,他很喜欢这位叔父的女儿,若是她能如自己这般得一番际遇,可正是好事。不止如此,他还打听到那分家的家主,正是陆琮。有一日,他趁着去城中为母亲买药的机会,上门去找,想着是否能见一面;谁知打听了个遍,那家门外的陆氏弟子都说,从来没有一个女弟子叫做桃漪的,又听卫君凌描述其容貌出身,皆笑话这虽是分家,却也是高门大户,哪里会有这样的弟子?
他心中疑惑,把药托人送回家中,自己又在陆府外蹲守了几日。
也不知道该说卫君凌运气是好,还是坏,真有一日,教他看见那陆琮家中有人逃出,竟然正是桃漪。
卫君凌前去相认,发现桃漪脸上有伤,面容受损,于是既惊且怒,当场逼问她缘故。
桃漪先是不说,卫君凌却说如果她不肯说,便以季氏弟子的身份上门责问,她才肯道出缘故。
原来那陆家人,当天确实是一眼相中了她,却不是要收为弟子,而是纳入门中,暗地里充作炉鼎之用。
她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因由,只觉受尽了委屈,最后决意自毁容貌,引人嫌弃,脱离苦海。
那卫君凌听她说完,又惊又怒。
林宽将故事说到此处,见季朝云与林墨听得面色俱作青白,便笑问他们二人:“你们可知道,这个傻孩子后来做了什么吗?”
季朝云的手,握紧了秋霜,青筋毕露。
他当然知道那年少正直的卫君凌会做什么;而林墨,也大概猜到了。
“卫君凌以季氏弟子的身份,去了陆氏仙府求见,把这件事告诉了家主陆怀锳,请他做主严查。”
那陆怀锳任家主以来,力排众议,要求陆氏诸仙门收纳弟子,要爱惜人才,不得只看重家世与钱财;如今竟有人敢自作聪明,在虞城中以广纳人才为名搜刮炉鼎,登时亦作惊天之怒,下令即刻严查,不得怠误;又宽慰卫君凌,欲护他周全。
可是卫君凌太年轻了,故而也天真;或许也因为师门中,季平风与众人都待他太好,他竟不懂什么人心,更不知什么阴谋,他只觉得自己所行都是正义之事,未将陆怀锳的叮嘱放在心上,甚至自诩季氏弟子之风骨,坚决拂绝陆怀锳留他之好意。
他怎能知道那陆琮的门人看到他与桃漪同行,又去往陆氏仙府,便早先一步,令管辖那村落的亭吏抓来桃漪的父亲,说这老匹夫将女儿卖与陆琮门下弟子以求富贵,日日与人炫耀,村中之人皆来作证;又自那家中搜出的多样不明来由的财物,全都是那陆氏不肖弟子暗中偷出的。
陆琮狡猾,还不等陆怀锳发难,连同其余分家,先闹到陆氏仙府,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不提;又有那亭吏与其余人等,有心攀附陆琮等,凶神恶煞,先去到那桃漪家中逼问打骂,令得他之寡母,活活吓死。
不止如此,卫君凌还在这场意外之中,得知了当年他父亲的真正死因。
并没有什么失足落下,他父亲是遭人灌醉,被人推下水田;与他相争的人当中,有一个正是那亭吏的亲戚,他作了主意,让那桃漪的父亲哄卫君凌的父亲痛饮,趁回家路上,将之推了下去。
卫君凌陷入了狂怒。
他要找所有人寻仇,但他身旁的桃漪却怕了;虽然卫君凌一力回护,不曾加害她半点,她却害怕。
她害怕父亲被杀后下一个便是自己,她害怕卫君凌杀更多人。
她最害怕的,是她本来决意要苟且偷生,可遇得卫君凌此番回来,那全天下人都要知道她并没有拜入陆氏仙门,而是因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一心攀附,结果自作自受,被害作炉鼎。
卫君凌不曾防,竟被桃漪自睡梦中,一刀得手,割下了头颅;他不知是何人所为,更是半点不曾疑心他视为亲妹的姑娘,兀自心内含怨,不愿入轮回而去,那三魂七魄逃进了幽独。
当然,凡俗人等是不知道此事的。
不止如此,那陆琮也好,亭吏也罢,还有那一村人,决意就将那桃漪之父推出去受过。
查复查,争复争,最后终于如愿,以一个老匹夫之死,了结卫君凌惨死一事。
卫君凌死了,桃漪那老父亲也死了,死得透透的,还剩下一个弱质女流,掀不起任何波浪,便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活活淹死。
那一村人,自觉终于都过上了真正的好日子,且顾着高兴。
他们再也不用羡慕那桃漪昏聩无情的老父,拿出卖旧友及女儿的银钱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显得自家贫苦凄凉,真不好过。
也再也不用惊惧有个英才少年,去往平阳,拜入天下闻名的季氏仙门,将来若是被他得知真相,会来寻仇,故而日夜难安。
哎,那桃老头嘛,死有余辜;这个卫君凌呀,也真是死得好,死得妙……以一身之死,换众生欢喜,安然快活,可不正是好事一桩吗?
作者有话说
卷一完结倒计时,叁。明明世间,浊浊念念,苦不自知,哀哉可怜……我写这些,全只为警醒自己改改这一身臭毛病,少作恶念,也少妄言。
第52章 章之十五 虚相(外)
便是林墨,也想不到如今卫君凌神魂俱灭,他们才能听得这背后之事,直令得季朝云与他一齐失语难言。
这个林宽见他们形容悲戚,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对林墨道:“我们何必说这些别家闲话?六郎,这么久不见你,你长大了好些,哥哥真的高兴极了,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这一回,林墨虽抬眼看他,却没有再像方才一般向前一步了。
他竟道:“你不是我哥哥。”
林宽闻言笑了,柔声问他:“我怎么就不是了?六郎你这个小混蛋,心眼最多,话也最多,真是一身改不掉的臭毛病!”又道:“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皮相白净光生,瞳色漆黑如夜,乌发浓密,是个漂亮极了的孩子,所以你娘死前,才给你取了一个墨字为名。你说我不是你哥哥,那我又是谁呢?”
林墨坚定道:“反正你不是。”
他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