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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从容。
顾母下意识朝着门口的柜子看去。
她看见个东西。
不属于顾云合的,男人的东西。
那瞬间顾母想起点什么,她厉声:“你是不是回来找周家儿子的?你还在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在一起是吗!?”
顾云合垂在身侧的手一颤,没回答她。
顾云昌跟着帮腔:“顾云合!那可是杀咱爸凶手的儿子,你居然还和他在一起?”
“口口声声说着多爱爸,结果你居然还能和杀人凶手的儿子继续待在一起,顾云合,你还是人吗!”
顾云合咬了咬牙。
顾母见状,直接上手来推搡她,尖叫:“我生了个什么造孽玩意!在外面赚着钱不回来孝敬我就算了,居然还和杀她爸凶手的儿子在一起!”
顾云合没防备,手臂被顾母指甲划出两道血痕。
她脑袋又要开始痛。
被破碎的记忆攻击。
她推开顾母,冷声:“滚出我的家。”
“再有几天,我会回意大利,再也不回来。”
顾云合冷白的脸上表情全无,一字一句,“这协议书,无论你签不签,都只会有一种结果。”
也就是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门外突然传来点声响。
顾云合一顿。
但她的注意随即被崩溃的顾母带走。
……
等方一可来的时候,顾母和顾云昌已经走了。
带着那张断绝关系的协议书一起。
了解完事情经过后,方一可长舒一口气:“这都多少年了,你终于和你妈你弟弟断关系了。”
顾云合没吭声。
顾母和顾云昌不会再来了。
感觉到顾云合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后,方一可才放心聊起了天。
她说:“刚刚进你小区的时候,我靠,一黑色大G从我旁边唰一下驶过,简直帅死了!”
想起那黑色大G帅气的模样,方一可托腮:“你说,我得多久才买得起那车啊?”
顾云合在听到她说黑色大G后一愣。
刚刚和顾母对话完后,门口那一声近乎微无的声音又响起在她脑海里。
她突然出声问:“那辆车,牌照是多少,你还记得吗?”
见那黑色大G炫酷,方一可也就跟着多瞧了几眼。
瞬时记忆,自然是把车牌号记了下来。
方一可报了串数字。
顾云合面色忽然一白。
…
暮色四合的城市。
顾云合坐在阳台上,一直看着对面16栋某处的阳台。
那阳台没有亮起过。
她垂下眸,再次在手机上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铃声响起不到一秒。
直接被对方挂断了。
挂断后手机上显示着通话记录,这已经是她打出去的第十次。
封闭会议早已经结束了。
徐助也告诉了周惮她在找他。
周惮没有再来。
准确来说,周惮来过。
但他走了。
在听见她对顾母说的那一句话后。
夜色一点一点降临,手机微弱的光打在顾云合苍白的脸上。
她指尖悬停在周惮的号码上,最终没有再打出去。
把手机重新放回沙发上后,她鼻子有点酸。
但也就是她放弃再打过去后不到半分钟。
她手机响了起来。
顾云合没有犹豫地接了电话。
手机两端的人都沉默着。
顾云合能听到对面男人平静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越是平稳,她越是感到不安。
“顾云合。”
终于,周惮先开了口。
她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
男人咬牙:“还要回意大利是吧?”
一切平静的假象都被撕破。
那个两人都不喜欢提起的话题终究还是血淋淋地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那道跨不去的坎。
隔着人命。
隔着山海。
顾云合想解释,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出声。
“什么都不放下就回来找人,几天之后就又打算像五年前那样远走高飞是吧?”
她从来没听过周惮的这种语气。
咬牙切齿的,生气的。
最后滴的一声。
男人把电话挂了。
顾云合抖着手还想再打回去。
手机里响起冰冷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68章 不破不立
◎顾,我建议你回意大利继续治疗◎
那天晚上顾云合在阳台坐了很久。
夏晚的风透过未关的窗户呼呼灌进来; 吹得她手脚冰凉。
那道坎没迈过去就是没迈过去。
像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时刻亘在两人的中间。
而炸弹的最终期限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要么爆炸,就像是五年前两个人分手时那样; 再一次闹得不愉快而分开; 并且这次分开的时间会比五年还要久; 甚至他们不会再有以后。
要么这颗炸弹最终被摘除,她会留在宁圳不会再走。
可是事实证明; 这炸弹摘不掉。
那些她自以为的放下、原谅,会在一次又一次尖锐的谴责里原形毕露。
就像顾母声嘶力竭吼出来的那样。
——口口声声说着有多爱你爸; 结果回来第一件事还是去找那个杀人凶手的儿子和他在一起。
无形的大手在空中将她飘起的灵魂撕碎成两半。
顾云合把头埋进屈起的双腿之间。
她环抱着自己。
等到四肢都有些僵硬后; 她又在手机上找了个电话拨出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男人说着意大利语,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顾云合表情空洞又麻木。
她仰躺在沙发上,说:“查理德医生,我又犯病了。”
明明女孩语气很平静,却莫名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破碎裂开的感觉。
查理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
“顾,你现在身边有药吗?”他问。
查理德还记得这个来自东方的女人。
并且印象很深刻。
这是他手里的病人里面; 年纪最小; 却病情最严重的一位。
当时安娜把顾云合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对顾云合进行了精神检测。
检测结果很不乐观。
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并伴随有一定的焦虑与抑郁倾向。
更不乐观的是,顾云合最初并不想配合治疗。
做医生最怕遇见的也是这种病人; 自身的配合治疗积极度不高,就算医生技术再高超,也很难下手进行根治。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 顾云合才愿意接受治疗。
他这才一点点地打开这位病人的心扉。
也就是一个月前的时候; 顾云合配合治疗的态度特别积极; 说她决定要回一趟中国,问他能不能加强治疗强度,或者给她开一些强抑制的药物。
他不知道这个东方女人的态度为什么会一下子好转起来,但很高兴看见她的转变。
正如两人希翼的那样,顾云合的病情有在一点一点变好起来,很久也没再出现过应激症状,甚至离恢复如常不远了。
但今晚顾云合突然又打电话给他,说自己犯病了。
查理德皱眉,问她是不是回国后遇见了一些事情,或者某些人。
电话里顾云合语气波澜不起。
她说她又去找了五年前和她分手的那个男人。
查理德是知道的。
他知道顾云合有位在泥石流中丧生的父亲,也知道五年前她同那个男人分手时几乎快丢掉了半条命。
顾云合的应激反应大多也由这两人而起。
接下来顾云合的话让他顿在原地。
“查理德,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过。”
顾云合停顿了一下,像是苦笑了一声。
“那个男人,和我父亲的死,很有大的关系。”
查理德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顾,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为什么顾云合在回国后病情反而又突然变得严重。
以及在以前日复一日漫长的治疗当中,顾云合极力试图回避的某些话题。
如果他知道的话,是断断不会同意让顾云合独自回国的。
“我以为再见到他以后我会好的。”
“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了。”
电话那头女人声音轻飘飘的。
查理德起身,去了书房拿出了顾云合的病历表。
他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你这个情况。”
“我建议你回意大利来继续接受治疗,并且我需要重新给你制定一份治疗方案。”
顾云合盯着地板上一滴一滴的水渍。
看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滴下去的泪水。
“我是需要立刻回来吗?”她问。
“是的。”查理德肯定,“并且越快越好。”
…
飞机晚上从宁圳起飞,凌晨降落在港城机场。
周惮从飞机里走出。
徐助跟在他后面,声音公事公办:“周总,秦总介绍的心理医生已经到了周宅。”
五年前周老爷子在港城逝世,有位著名的风水先生说老爷子的尸骨不易再搬动,就地葬在港城最为合适。
所以周家只在宁圳给周老爷子立了衣冠冢,在港城买下套房子供放真正的骨灰盒。
逢年过节周家人会来港城祭奠周老爷子,久而久之这套房子也就成了周家人在港城的住宅。
“另外……”
徐助的声音停顿了下。
周惮撩了下眼皮,没什么感情:“继续说。”
“黎总听说您来港城了,从医院回了周宅等着您。”
其实不应该叫黎总了。
早在周惮接手周氏集团那刻起,老一辈的权力就在被他明里暗里一点一点架空。
按照周氏集团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实际掌舵人手中的股份只有不到40%,其余皆分散在老一辈董事和员工、股民的手中。
表面上传说中的掌舵人无比光鲜,其实董事大会时若是那些老一辈的顽固一致对外,掌舵人在他们手中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
上上届的周老爷子是如此,上届的老周总和黎容淑也是如此。
独独到了周惮这里,短短五年时间不到,那些老顽固的权力已经几乎全部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任谁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个浪荡得没边,看似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地步。
说是狼子野心也不为过。
现在在集团内,周惮说往北,没人敢再向南。
黎容淑早在几年前就“因伤退职”,被周惮送来了港城这边的私人医院。
母子俩也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回到周宅的时候黎容淑正在一楼客厅里坐着。
周惮视若无睹地往会客室走,请来的心理医生正在会客室等他。
“没有外人在,你连这点母子间的礼仪都不顾了是吗?”黎容淑看着他的背影出声。
周惮停了脚步。
他似是轻笑了声:“走得太急,没看见您,抱歉。”
他这样的语气蓦地让黎容淑回忆起几年前。
她初被“请”来港城的时候。
这个不知不觉间架空了她所有权力,早就没有按照她安排的模式循规蹈矩成长起来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背后是数位身强力壮的黑衣保镖。
他轻声对她说:“您身上的伤已经不再适合承受集团内如此大的工作量。”
他说,他在港城为她找到一座很好的私立医院,一定能够治好她身上的病。
身份一下子倒转了过来。
曾几何时,被她安排的人困在医院病床里的人是周惮。
现在,轮到了她自己。
黎容淑闭上眼,眼角处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纹。
她说:“你还在为当年我逼走那个女孩的事情恨我是不是,周惮。”
男人没吭声,继续往会客室走着。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像是在自言自语,“顾……顾云合?我听说她从国外回来了?”
周惮顿了下,不轻不重道:“这和您并无干系,您还是继续养伤吧。”
黎容淑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那个女孩回来了就能和你重新在一起了?”
“别做梦了。”
她讽刺道,“换做任何一个人,我想都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和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的。”
刹那间男人的脸风云色变。
周惮咬牙,额角青筋隐忍地跳了跳。
他回过头,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凛冽到了极致。
“我这辈子只要她。”
他说,“就算是绑,也会把她留在我身边。”
顾母不可思议睁大眼。
周惮已经抬脚进了会客室。
徐助慢慢走过来,朝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骄傲到了极致的女人比了个请的手势:“黎总,这边请吧,您该回医院了。”
会客室内,这位在港城内很出名的心理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周惮走进去的时候说了声抱歉,久等了。
“周总今日是自己来询问,还是替他人询问?”心理医生和蔼地笑了笑。
“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