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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晚上睡觉，小蘑菇躺在枕头另一边。
枕头上都是男人的气息，很有安全感。
它蜷缩着自己，菌丝将菌柄跟菌盖抱住，休息时荧光也在变弱。霍赢入睡困难，偶尔睁开眼睛看看，确定它在不在。
渐渐地，眼皮发沉，沉睡过去。
最近忙着实验，身体觉得疲乏，每次睁开眼睛都是大天亮。
黑暗中，一股细细水流涌进来，哗啦啦响，像藤蔓一样卷住桌子角落里的小球。
球被水流勾下去，落在地面上，弹跳声音虽微弱，可在静谧夜色之中，听起来仍然挺清晰。
荧光小菇被扰醒，菇一声，用菌丝揉揉菌盖，好像打哈欠一样，撑开每一道菌褶，然后疑惑地四下里看。
惊奇地看到一股水流，正推着自己心爱的小玩具，往门外滚。
“菇。”
是喜悦菇吖。
荧光小菇很喜欢水，毫无戒心的它，起了跟水流嬉戏的心思，尤其是小球还被从窗台卷出去。
荧光小菇就更想追了。
它从床上跳下去，蹦蹦哒哒去追自己的小球。
实验室楼层低，它是从窗户上一点点爬下去的，它很小，楼外随便一个突起，足够它容身，就这样蹦来蹦去，还觉得很好玩。
当荧光小菇落地，四处寻找水流跟小球的时候，一双月色下显得非常苍白的手，忽然伸过来，紧紧掐住它！
荧光小菇被掐得很难受，菌丝挣扎，可在看到人类的面孔时，放下心来，菌丝乖乖垂下去，悠闲地摆动。
在它心里，哪怕前两次出门，人类都会追着自己不放，小蘑菇只是认为他们是在跟自己玩而已。
主人的同类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然而这一次经历，却打破了小蘑菇的认知。
让它知道，其实人心是有善恶之分的。
“正好用你将霍赢钓过来。”
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苗薇眼底，满满都是恶意。
笼罩在她幽暗的眼神之下，小蘑菇不自觉抖了抖身体，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冷呢。
直到，它被这个露出奇怪笑容的女人，粗暴地扔进一个房间，房门在眼前重重关上。
女人带着轻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希望你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菇！”
房间里太黑，没有男人给自己安装的昏黄灯盏，小蘑菇觉得有点不适应，第一次体味到什么叫害怕。
女人扔得力道太猛，它咕噜几圈，勉强依靠菌丝重新站起来，也顾不上身上沾了很多脏脏的泥巴，蹦跳几下，来到门口。
门关得很严，将阳光都阻隔在外，荧光小菇用菌丝晃了晃门板，虽然它力气在变大，可打开厚重门板，对它来说依旧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落雨声中。
小蘑菇很失落，将荧光的亮度提高，想看看所在的房间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还可以通过窗户逃出去。
荧光亮起，它转身的时候，看到的是高高摞起的黑色虫卵！
闻到虫卵散发出的腥臭气味，尤其是看到个别虫卵中，伸出一条条毛茸茸的步行足，带着猩红粘液，小蘑菇哆嗦起来。
植物人都害怕虫子，荧光小菇也不例外。
滴滴答答。
听到声音，疑惑地荧光小菇抬头看，发现房顶在漏雨，霍赢说的，那种酸酸的，可以把小蘑菇腐蚀掉的雨水落进来，汇聚成一滩，正往虫卵的方向流动。
因为酸雨，虫卵被腐蚀开，个别虫子提前孵化，正在破掉外壳的虫卵之中剧烈挣扎。
“菇……”
荧光小菇害怕地后退。
只能看着水流越积越多，朝着虫卵那边蜿蜒流去。
大雨中，一道高大身影备显仓皇。
发现荧光小菇不见之后，霍赢连雨伞都顾不上拿，第一时间观察环境，万幸小蘑菇偶尔会掉落荧光粉，给他指明方向。
起初他也曾怀疑，是不是小蘑菇感受到主人气息，趁夜悄悄离去。
可在看到荧光粉是从窗户那边落下去，想到小蘑菇自己会开门，两次都是趁他不注意，自己用菌丝拧开门把手出去的，探头朝窗户下面看，霍赢确定小蘑菇是遇到了意外。
它想走，大可直接走门，又何必多此一举走窗户？
再者，想到小蘑菇对人类根本没有戒心，霍赢便感到一阵窒息烦闷。
它相信人类，所以从痕迹看，才会毫不犹豫。
真是一点戒心都没有！
霍赢现在懊恼的不得了，后悔当时发现这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及时纠正。
可能当时是想着，反正以后有自己，绝不会让一只小蘑菇在身边被欺负。
没想到却埋下祸端。
霍赢不顾雨势，想到小蘑菇现在可能遭受到的危险，脑子里乱糟糟，引以为傲的清醒、冷静，已经全不复存在。
来不及思考是谁对他们下手，也不及思考自己这种火烤似的焦急心情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现在只想找到小蘑菇，确定它平安。
确定它只是趁着夜色，又偷偷出去给他搜集食物。
因为下雨，荧光粉断断续续，霍赢找的十分艰难，好几次线索中断，选错路口，再折回来，耽误不少时间。
看看手表，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
皮肤上的烧灼感在加强，却丝毫都顾不上。
近处一座商场二楼，苗薇站在那里，目视霍赢终于找对方向，沿着痕迹追过去，脸上笑容在加大。
身边，传来一声嗤笑。
苗薇扭头看程驰。
不得不说，白衣白裤的男人就皮相来说，可圈可点，就是眼底的疯狂让人惧怕胆寒。
“他还真来了？”
最初苗薇找到他，说霍赢跟身边的小蘑菇相处很融洽，程驰是不相信的。
自打有记忆以来，两人就在孤儿院，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相识，印象中的霍赢是孤僻沉郁的，什么时候能够跟别人，甚至是另一种生物相处融洽？
至于那个植物人，他知道的，之前就是循着它的气息来寻找霍赢，可后来那小东西学聪明了，会压制自己，后来再找起人来，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今天总算是如愿以偿。
程驰扭头看苗薇，眯着眼睛，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
有一瞬间，苗薇总觉得脖子后面掐上来一双冰冰凉凉的手，随意一扭，能轻易将她解决。
苗薇尽量镇定，目光坦然，迎上程驰的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霍赢，你不仅知道我在哪儿，还知道他的存在，你不简单。”
程驰多疑，从上次表现来看，还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辞。
“飞雾小队的预知异能，上次我已经告诉你了，这次证明果真不假，我想你该知道一下夏满月这个名字。”
“夏满月？”程驰眉头皱起，觉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印象。
他对杀死霍赢的执念很深，每天只专注于一件事情，记忆力不太好。
或者说，他不屑于对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加深记忆。
“那只蘑菇就是夏满月的异能，她头上的草芽喷出来的种子种下以后，就会长出各种各样的植物人。”
程驰挑眉。
特征这么明显，而且是他见过最特殊的异能，自然是印象深刻。
开始他通过知道蘑菇人是那小姑娘的异能，只是没将预知异能联系到一起。
竟然是她吗？
她胆量倒是不小，不过小姑娘跟她身边的人都挺厉害，确实有跟他叫板的勇气。
之前他们几个维护霍赢，程驰还疑惑，现在谜题全解开了。
肯定是小姑娘通过预知提前知晓霍赢的存在，可能对这个世界有重要意义，才会出手相助。
程驰微微偏头，稍稍活动了一下。
望向雨幕的眸光比黑夜还莫测。
这么说，霍赢真是对自己背叛的很彻底很彻底。
明明约好长大要一起毁灭这个讨人厌的世界，末世来了，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却出尔反尔。
而且凭什么呢，自己养的哈士奇都被他们杀死了，霍赢身边却有一只小蘑菇陪伴。
明明过去，你跟我是一样的人啊。
程驰明明是勾唇笑着的，苗薇却在他周围领略到冻骨的寒意。
“跟我过不去，那我就把他们一个个杀掉好了。”
房间角角落落，忽然传来刺耳声响，苗薇眼睁睁看到，金属发生弯曲变形，场面给她带来巨大心理压力。
心说程驰果然很强，要是自己的谎言被揭穿……
不过，不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的。
今天就是程驰跟霍赢的死期。
有上一世经历，出于对两个男人的了解，可以说他们内心都挺疯的，结局一定是你死我活，而自己只要负责在活着的那个人身上补上一刀，就可以顺利获得四阶晶核。
苗薇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眯了眯眼睛。
至于那只小蘑菇，时间过去这么久，说不定已经被提前孵化的虫子啃噬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不下。
……
黑暗房间内，荧光小菇瑟瑟发抖用菌丝紧紧包住菌盖。
房顶漏雨，雨势变大，地面上积的水洼越来越深，很快冲出一条轨迹，弯弯曲曲朝虫卵方向淌过去。
先后有虫卵被腐蚀，眼睛血红的虫子飞出来，攻击荧光小菇。
以前用菌丝卷过人，卷过玩具，还是第一次用来打虫子。
虫子被它抽死，周围落了不少虫尸。
可眼看水洼要被冲开，大片酸雨涌过去，又会有成百成千的虫卵在侵蚀后提前孵化出来。
小蘑菇好着急。
过程它尝试挖土，可房顶漏雨面积太大，没一会就被冲开。而且土层很厚，混着砂砾，挖一会就挖不动了。
菌丝很柔软，被磨破好几处。
小蘑菇可怜兮兮地捧着菌丝，转来转去，试图冷静。
忽然回想起昨晚玩水的时候，水面忽然变清澈。
小蘑菇忽然灵光乍现，会不会，自己待过的脏水都会便清澈，哪怕是酸雨也一样？
想到霍赢说酸雨会将小蘑菇腐蚀的坑坑洼洼，虽然害怕，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小蘑菇就被虫子啃光光啦。
想到这，荧光小菇毅然决然蹦进水坑。
它身上的荧光粉飘飘洒洒落到水面上，酸雨几乎没到它的菌褶上。
起初是有些不适，可当荧光粉扩散开，不适消失，感受就像每次玩水时一样，整个小蘑菇泡在水里，撑开菌褶，享受水流温柔的抚摩，菌环在水面下惬意地抖了抖，溅起点点涟漪。
奇迹发生，浑浊的水洼果然在变清澈，甚至能够看清水底的砂砾。
小蘑菇很雀跃，蹦蹦跳跳，冲出的“溪流”骤然朝前涌去，淹没了虫卵，可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荧光小菇高兴极了，兴奋地想跟男人分享。
“菇！”
是一只厉害菇吖！
可菌盖转了又转，也找不到那道熟悉身影，这才意识到，他不在自己身边。
“菇。”
是一只失落菇吖。
小蘑菇垂下菌盖，从水坑之中慢悠悠走上来，甩甩菌盖，忧愁地坐在边上，开始想办法，门从外面挂住，它推不开，窗户也已经被封死。
抬起菌盖看房顶，缝隙也不足以让它钻出去，正思考呢，一块石板掉落，房顶骤然破出一个大洞。
恰好就是在虫卵斜上方。
这可不得了！
荧光小菇急坏了，眼睁睁看着酸雨蚀掉卵壳，几十只虫子飞出来，嗡嗡地朝荧光小菇发起攻击。
小蘑菇抱头菇窜。
眼看一只虫子逼近它时，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对上熟悉的视线，劫后余生的荧光小菇大声地菇菇叫，往霍赢方向奔过去。
看到黑暗中有一闪一闪的小蘑菇朝自己奔过来，霍赢朝它张开手，小蘑菇扑过来，菌盖扎到他胸口上。
身后几只虫子被霍赢用雨伞挥开。
当月光涌进来，看清楚屋内存在大量虫卵，有的已经孵化，正在蠕动，霍赢眼皮猛跳。
是谁手段这么脏？
要是自己不能及时赶到，小蘑菇可能真的会被虫子啃干净。
霍赢手指微颤，轻轻拍拍小蘑菇的菌盖，“不怕不怕，我们现在就走。”
还没来得及转身，门口方向，猛地灌进来一股强风，夹带着雨水，往霍赢后背扑去。
自末世开始就在跟程驰周旋，强烈的危机感跟过去每一次简直是如出一辙，霍赢第一反应是赶紧闪身。
钉钉几声。
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擦过他的衣袖，钉在对面墙壁上，有的没进虫卵，带出大片腥臭液体。
霍赢看到了程驰，站在门口冲他微笑。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研究所给你的资料全部毁掉，我喜欢末世，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会结束。”
低头看了眼继续往自己胸口缩的小蘑菇，霍赢从来没有哪一次，如此的坚定过。
他咬牙道：“不给！”
程驰收起笑容，“好吧，那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