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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点难。”程骞北默默下巴,然后朝她弯唇一笑,“行,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抽烟了,如果再抽哪怕一根,就被剥夺吻你的资格。”
江漫微微一愣,眨眨眼睛好笑道:“不是!你也不用对自己这么狠吧?我又没逼你,凡事可以慢慢来的。”
程骞北不甚在意道:“不就是戒烟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江漫虽然自己不抽烟体会不到烟瘾是什么感觉,但也看到过不少老烟枪戒烟的痛苦,但他却完全没当一回事,而且显然不是在说大话,是真的确定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小事而已。
“你还真是个狠人!”江漫笑着由衷道。
一个有着过于常人的执行力和意志力的男人,确实有点狠,这大概也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到的原因罢。
*
两个人的晚餐是在一家私家菜会所,这家会所的口碑很好,无论是味道还是环境和服务,在城中都算得上首屈一指,价格自然也不是针对工薪阶层。
程骞北说了要开酒庆祝,就直接要了会所老板珍藏的几万一瓶的红酒。
认识这几年,在江漫看来,他对吃穿用度都很讲究,甚至某些时候可以用奢侈来形容。他自己也自嘲过,曾经有那么点穷人乍富的飘飘然,如果他和王昊天一样,没有受过足够的学校教育,没有学历这种东西贴金,在外人的描述中,大概也就会被归位暴发户那一类。
不过,江漫倒是觉得他其实对钱看得并不重,不然也不会将叶老爷子的画作全部捐赠给国家,帮助王昊天偿还十几亿投资人的欠款。
哪怕他自己不承认,但她知道,对他来说,生命中有些东西是远远大过金钱的。她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这样想着,便觉得是开心的。
吃到一半时,包间里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江漫已经不太记得上回见到叶雅正是什么时候了,实际上她对程骞北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印象是完全模糊的,甚至在叶家和程骞北闹得沸沸扬扬的争产纷争中,他作为叶家那边唯一的孙子,存在感都几乎完全为零。
他跟叶家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他显而易见对程骞北没有任何恶意和抗拒,但又并非那种铁面无私的正直,有时候甚至让江漫觉得,他好像一直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无所谓悲欢,结局如何自然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在经过父亲声名狼藉坐牢,母亲远走异国避世,叶家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崩塌的命运后,叶雅正的状态并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糟糕,在面对程骞北的时候,完全可以用一脸平静来形容。
算起来程骞北认亲已经超过十年,但除了叶老爷子,他没有用亲戚的称谓称呼过叶家的任何一个人,自然也包括了叶雅正。
“一个人?”看他进来,程骞北随口问。
叶雅正摇头:“和朋友一起,他还没有到。”
程骞北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叶雅正从善如流入座,程骞北本是让服务生加双碗筷,但他摆摆手说:“朋友马上到了,我们订了旁边的包厢。”
程骞北点点头,没再客套。
叶雅正看了看两人,又把目光落在程骞北脸上,犹豫了片刻,才又开口:“我前几天去看过爸爸了。”
程骞北一脸平淡:“那是你一个人的爸爸。”
“我知道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把他当成你的父亲。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次去看他,他叫我转达给你,说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程骞北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叶雅正笑了笑:“本来我是不打算转达的,因为我觉得这种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刚刚看到你在这里,我又改变主意了,不管怎么样,我父亲这辈子确实亏欠你们母子。”
程骞北默了片刻:“没事,他接下来几年的牢狱生涯,就当是偿还了。”
叶雅正抿抿唇,半晌之后,冷不丁道:“骞北,其实我是来跟你说谢谢的。”
程骞北不解地看向他,有些好笑道:“我以为你应该跟叶雅意一样,恨我入骨,毕竟因为我,你的生活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报复不过是懦弱的性格使然罢了。”
叶雅正对这种略带刻薄的评判并未生气,只是苦涩般笑了笑:“你知道我性格为什么懦弱吗?”
程骞北皱眉。
叶雅正道:“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经常一起出去参加各种光鲜的聚会,在外人看来,名门世家的子女联姻,郎才女貌,还生了一个儿子,几乎是美满幸福的典范。可是没有人知道,我从六岁稍懂人事开始,就无数次看到我爸在画室或者家里与不同的女人乱来,再后来,又无意中看到我妈和伯父睡在一块。长大一些后,我知道我爸祸害女学生,也察觉了伯父公司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顶着叶家人的光环,但每天都活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想把这些丑事捅出去一了百了,有时候又害怕这些事曝光,从此没脸见人。我知道我爸在外面有个儿子后,悄悄去下塘街看过你,那时特别羡慕你对自己的身世和叶家一无所知,有时候我做梦都想和你调换身份。”他顿了下,“这就是我为什么性格这么懦弱。”
程骞北听到这里笑了,他本来是想嘲弄两句,但意识到叶雅正少时的痛苦也许真得不亚于自己,甚至还要更多时,他刚刚浮上来的讥讽,又压了下去。
叶雅正道:“所以爷爷过世后,你把叶家肮脏的东西全部公之于众时,我绷了二十几年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因为我知道,我再不用顶着叶家的光环粉饰太平,可以堂堂正正地做自己。”
程骞北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实际上他对于叶雅正的感觉,一直都是有点复杂的。这位有着血缘关系的同父兄弟,大概是除了爷爷,叶家唯一一个不让他讨厌的人,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人就是一个被家庭保护得太好的少爷,因为家境优渥,不用考虑生计和未来,所以可以老老实实在高校中做一份并不算太起眼的科研工作。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不过是想逃离。
“你的工作有受影响吗”他想了想问。
叶雅正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叶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在单位里肯定会被指指点点,所以我辞职了,和朋友自己做了研究室。”说着又自嘲一笑,“也幸好我是叶家人,爷爷留给我们家的财产,只要不太奢侈,足够我们衣食无忧过完下半辈子。”
程骞北默了片刻,轻描淡写道:“如果需要什么帮忙的,经管开口。”
叶雅正似乎是有点意外,然后笑了笑:“应该没有。”说着又道,“对了,也谢谢你放过雅意,本来她对你做得那些事,足够她去监狱关几年了。”
程骞北轻描淡写道:“她确实挺令人讨厌的,但叶家那些肮脏的事,确实跟她无关,我不想让仇恨变得没完没了。所以没跟她计较,不过你还是要转告给她,老老实实在外面过日子,别想着再折腾,不然我不会放过她。”
叶雅正嗯了一声:“毕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她对我的话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我会看着她,不会再让她胡闹。”
“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是探班微微推开,是一个看着温文尔雅的男人,他笑了笑:“雅正!”
叶雅正赶紧站起身,朝两人挥挥手:“我男朋友来了,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等人离开,门阖上了一会儿,从惊愕中回神的江漫才开口:“叶雅正也还挺可怜的。”又说,“他刚刚说得是男朋友?”
程骞北点头:“嗯,他是同性恋。”
“……”
江漫感叹道:“难怪他说不用顶着叶家光环粉饰太平,可以做自己。”
人世间真是各有各得苦,她忽然就无比感谢命运对他的眷顾。
她伸手握住程骞北放在桌面的手,道:“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程骞北转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点点头:“当然。”过了片刻,又说,“过两天去陪我回一趟我母亲的老家吧。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到家乡,我这个做儿子的是时候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好好安葬了。”
第68章 六十八章
江漫在程骞北的公寓见过一张全家福,是很久远的照片。那时的他才五六岁的样子,稚气的眉眼已经有了长大后的雏形,却多了几分让人喜欢的可爱。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皮肤白皙,五官非常漂亮,有一种很天然的温婉,她旁边的男人和她一比,就显得很普通了,是那种典型的都市市井男人。但容貌上的差距,并不影响两个人之间那种从照片中就能流露出来的和谐感。那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想,那个时候,这个三口之家,应该也是幸福快乐的。
她和程骞北是一个星期后,来到那个她以前没听过名字的湘南小镇的。饶是在交通已经很发达的现在,从江城辗转到小镇,上午的飞机,然后倒两次车,从市内到县城再到小镇,也花了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
在小镇订好的客栈落脚,已经是傍晚炊烟缭绕的时候。
这是一座明清风格的古镇,隐没在青山绿水当中,风格保存得很完整,绿瓦白墙,青石板路,虽然已经开发旅游,但仍旧散发着简单而古朴的生活气息。
辛兰,也就是程骞北的母亲,是父母遗弃的女孩,被没有血缘的外公外婆抚养长大,她本来应该像所有那个年代的小镇少女一样,到了年纪,择一门附近的婚事,然后安安稳稳在小镇中过一生。可是,她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了她生命的劫数——叶敬文。
因为小镇历史悠久,那时候就时而会有艺术家们来这里采风。叶敬文就是其中一个。
都市男人面容英俊温文尔雅,有学问会画画,连夸起人来,都带着诗情画意。几句花言巧语,几幅肖像画,十八岁少女的一颗心就彻底落在了这个男人身上,以为这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良人,心甘情愿把身体也给了他。
她不知道男人的“等我回来”不过是随口的一句戏言。
叶敬文一去不返,而十八岁的少女,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没有结婚的姑娘大了肚子,在封闭的小镇肯定是待不下去的。天真的女孩也不相信自己是被抛弃了,和外公外婆道别后,揣着零星的一点钱,和腹中那个不合时宜的孩子,踏上了远行的汽车。
那是辛兰第一次出远门,循着叶敬文留下的只言片语信息,来到了江城,过了两个月后,才辗转找到她的爱人。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叶敬文已经结婚生子,而她不过是他外出采风的一段艳遇。
腹中的孩子已经成型,而且在这些日子,她已经与那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有了感情。离开叶敬文后,辛兰没有再去找过他,甚至也没接受他背着他妻子悄悄跑上来塞给她的那几张钱。
那个年代,城市正是日新月异的时候,大批的人们涌进来开始淘金。但是一个怀孕的女孩,想找到一份工作,实在是太难了。好在他遇到了后来的丈夫程建刚。就和他的名字一样,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城市底层男人,没有正经工作和收入,靠着打零工过日子里,赚了钱就去买烟买酒。
一个被人抛弃的怀孕女孩,一个不着调的底层混混,凑在一起后,日子竟然也勉强过起来了。辛兰有了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依靠,而程建刚有了让他守护照顾的人。两人在下塘街开了小店,虽然辛苦,但也过得还算不错。
等到生活终于算是安稳,辛兰想带丈夫儿子回小镇时,才得知外公外婆在她离开后的几年陆续过世。再之后,丈夫意外去世,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下塘街生活,日子又变得艰难,回小镇的计划一拖再拖,一直到生病过世都没有回去过。
程骞北记得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总是和母亲说,等孩子工作后,他就跟她回小镇养老,老了就和她一起埋在故土中。回小镇养老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如今,他这个儿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两个人骨灰带回来一起安葬。
程骞北早几年回来过一次,外公外婆无儿无女,过世后的墓地不过是一座无人打理的荒坟,他花钱让人重新修缮,将父母的墓也建在旁边。如今带回骨灰,就意味着让父母正式入土为安。
也意味着他终于告别前尘往事,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
*
因为抵达小镇已经晚了,安葬骨灰的事就只能等到明天。程骞北和江漫住在一家客栈,正好晚上可以去古镇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