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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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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沉鱼看着眼前的一切,回味着姬婴方才说的“佳偶宜求,良缘莫误”,心中弥漫起一片柔情。
  那边潘方求亲成功,将匣子往帘后一递,又看了帘上的人影几眼,转身喜孜孜的跑出来,对着姬婴弯腰行大礼:“若非公子当头棒喝,小人至今都在醉生梦死,更无勇气向秦娘求亲……多谢公子大恩!”
  姬婴受了他这一礼。
  潘方又道:“从今往后唯公子马首是瞻,任凭差遣!”
  姬婴道:“不急。你先忙你的婚事,好好当新郎。他日战起,自有用你之处。”
  潘方连声应是。
  姬婴转身正要上车,忽的停下道:“哦对了,现在正有一事劳你相助。”
  潘方连忙道:“公子但请吩咐!”
  姬婴又是一笑,姜沉鱼正觉他这次笑的和以往全都不太一样,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分慧黠时,便见他的目光朝她们的藏身之处转了过来,“热闹完了,两位还不回家么?”
  昭鸾掉头就想跑,但潘方身形一闪,瞬间到了跟前,魁梧的身躯往那一站,跟座大山似的把去路全都给堵死了。
  姜沉鱼这才知道原来姬婴早看见她们了。
  昭鸾冲到姬婴面前,恨声道:“就你这只死狐狸眼最尖!走你自己的路,当没看见不行么?”
  姬婴笑着摇摇头,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昭鸾不怕太后不怕皇帝,独独就怕他,因为她深知淇奥公子虽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可做出的决定却比圣旨还难更改。此趟被他捉住,游玩之旅只能就此作罢,当下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巴上了车。姜沉鱼正想着她是否也该跟上时,姬婴对车夫吩咐了几句,车夫挥鞭驱动马车径自走了。
  昭鸾从窗内探出头来,喊道:“姐姐我先回去啦,下次再来找你玩,顺便还你钱……”
  眼看着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中,而潘方也有事先行告辞,如此一来,茶馆门口就只剩下她与姬婴二人。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低下头不敢看他。偏偏,鼻间嗅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佛手柑香味,一时间,更加无措了起来。
  “姜家的小姐?”温润的语音带着礼节十足的询问,传入耳际,又是一阵心跳。原来他真的认得她……姜沉鱼连忙请安:“沉鱼参见侯爷。”
  抬眸,看见的依旧是水般的清浅笑意,相比她的无措,姬婴更显镇定,眉睫间一片从容:“天色不早,婴送小姐回府吧。”
  她心中一紧,复一喜,羞涩的点了点头。
  唯一的马车也走了,两人只能步行。姜沉鱼看着地上他与她的影子,周遭的一切在这样的夕色中淡化成了虚无,只剩下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拖拉的很长很长。
  恍同梦境。
  不,即使在最奢侈的梦中,她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姬婴并肩走在一起。
  他认得她。
  他送她回家。
  没有询问,没有责备,也没有多余的话,就这么默默的陪着她回家。
  “你……”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公主在那里?又怎么知道我……我的身份呢?”
  “我看见了贵府的暗卫。”
  原来如此。传闻淇奥侯不但文采风流,武功也极高,难怪那些暗卫分明藏于暗处,却还是被他一眼看穿。
  “我……我打扮成这个样子,跟公主一起胡闹,很……失礼吧?”她不安的去看他,生怕他将她当成轻浮女子,然而,姬婴依旧是微笑,语音里带着低低的温柔:“不会,小姐的男装很漂亮。”
  他在夸她漂亮?!姜沉鱼咬住下唇,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里。
  “更何况,”姬婴又道,“酒肆茶寮本就供人消遣玩乐所用,男子可来,女子亦无不可。”
  姜沉鱼听了更是欢喜,姬婴果然非一般男子,不但没有那些个狭见陋习,而且很会化解他人的窘迫,与他相处,如沐春风,难怪会有那样一个姐姐。
  还待再说些话,但相府转眼即至,姬婴在离门十丈处停下,拱手道:“容婴就送至此处。”
  “多谢……公子。”本想称他侯爷,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变成了公子。因为,他于她而言,从来与身份爵位无关啊……
  姜沉鱼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流泻太多依恋的表情,快步进了府门。但过门之后,还是忍不住转头回望了一眼,见姬婴立在原地,目光并没有随她过来,而是看着他前方的地面,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那个人,当没有旁人在看他时,他就从来不笑呢?
  为什么他明明待她行止有礼温文有加,但却给她一种始终隔的很遥远的感觉呢?
  公子……姜沉鱼望着夕阳下那抹长身玉立的人影,淡淡地想,你究竟是否知道,或者说,你究竟是否愿意,让我成为你的……妻呢?
  姜沉鱼回府之后,因事先知会过姜夫人,所以右相姜仲回来后也只是念叨了几句,并未多加责备。但是昭鸾公主就倒霉许多,被人带到御书房站了一个时辰了,昭尹依旧自顾自的批着奏章,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昭鸾用左脚踩着右脚,再用右脚踩着左脚,如次换了大概十几回后,终于忍不住出声惨兮兮的叫道:“皇兄……”
  御案前,昭尹恍若未闻,依旧埋首于奏折之中。
  昭鸾咬了咬牙,再唤:“皇兄啊……”
  “你知错了吗?”昭尹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从案前传出。
  昭鸾连忙点头,委屈道:“阿鸾知道错了,站了这么久两条腿都僵了,皇兄你就饶了我吧!”
  昭尹凤眼微挑,瞥她一眼,悠悠道:“那么说说看,错在哪儿了?”
  昭鸾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答道:“臣妹不该贪玩,私自出宫。”
  “还有呢?”
  “还有?”昭鸾又想了半天,“不该不事先知会皇兄。”
  昭尹轻轻的哼了一声,“朕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出不出宫。”
  昭鸾见他眼中分明含有笑意,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当即松大口气,笑道:“是是是,皇兄勤政爱民,本就不该花费心神在臣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的,那就饶了我吧!”
  “你呀……”昭尹放下笔,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直摇头,“太后身体不适,你不在榻前伺候,反而一心只想着玩,是谓不孝,此其一;你贵为公主,身份何等重要,外出当带保镖随行,怎可一人独往,此其二;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还拖他人一起下水,败坏闺秀名声,此其三……”
  昭鸾叫了起来:“等等!皇兄,我哪有败坏人家名声啊?我只是带姜家姐姐去吃面,顺便听说书而已,这怎么就败坏名声了?”
  “相门千金,女扮男装,出入市井之地,这还不是败坏名声?”
  昭鸾自知理亏,只好低下头,但毕竟不甘心,轻声嘀咕道:“市井之地怎么了,也不想想你的某个妃子就是市井出生的,你怎么不说她没名声?”
  昭尹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能说什么?”
  “行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就暂且作罢,不得再有下次。”
  昭鸾大喜,连忙拜谢:“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皇兄万岁!”蹦蹦跳跳的正想走人,昭尹忽问道:“姜沉鱼是个什么样的人?”
  昭鸾眼睛一亮,回身兴奋道:“姜家姐姐是个大美人哦!不是我说,她可比那个什么西禾东禾的美多啦,又温柔又善良,还很有才华,弹得一手好琴……”
  昭尹眼角弯弯,似笑非笑道:“也就是说,既有姬忽之才,又有曦禾之貌喽?”
  昭鸾啊了一声,“对!就是这么形容!太精准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一个好姑娘哪!”
  “行了知道了,你跪安吧。”
  “噢。”昭鸾转身走了出去。昭尹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低头看向书案,在一大堆折子中间,平摊着一份密报,上面只有一句话:“右相有意许小女沉鱼于淇奥侯为妻”。
  他注视着那行字,沉吟许久,忽唤道:“田九。”
  田九如幽灵般出现在书房中。
  “最近皇后有何动静?”
  “回皇上,皇后每日里只是悉心照看薛采,并无异状,也不曾与其父通信。”
  “那么薛肃呢?”
  “中郎将终日里只是同其他将领饮酒作乐,也无异状,不过前夜亥时一刻,左相的女婿侍中郎田荣去过他府中,两人单独说了会话,坐不到盏茶工夫便走了。至于说了些什么,尚不得知。”
  昭尹沉默,最后起身道:“摆驾,朕要去宝华宫。”
  田九弯腰退下,换了大太监罗横前来服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景阳殿,往赴宝华宫。时入夜,宫灯盏盏明,映在琉璃上,五色斑斓。
  奢华皓丽的宝华宫,在夜景中更见璀璨,却不见丝毫人影。
  见此情形,昭尹心中多少有数,便挥手让身后的侍从也退了下去,独自一人走进门内。
  穿过长长一条廊道后,一湾碧池展现在了眼前,水旁有阶,阶形呈圆弧状,而三尺见方的池底,积着累累碎瓷。
  池旁坐着一人。
  那人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件纯白丝袍,丝袍的下摆高高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两条腿,浸泡在池水之中。她身旁的空地上,摆放着许多酒杯。杯身轻薄,花色剔透,触之温润如玉,乃是以璧国赫赫有名的“璧瓷”烧制而成。
  而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拿起其中一只酒杯,再随随便便的往池中一丢。“哐啷——”瓷器落于水中,与琉璃相撞,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脆音。
  她扬眉,再拿起一只,再往池中丢。一时间,大殿内只听得到一下下的水花凌乱声,分明清冽脆绝,却又凄厉幽怨。
  她听着那样的声音,看着池底逐渐增厚的青瓷残片,素白如衣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恹恹的神色。而这一幕映入昭尹眼中,忽然间,就有了那么点意乱神迷的情动。
  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搂进怀中,低声轻唤:“曦禾……”这二字出口,其音沉靡,竟是数不尽的缠绵入骨。
  曦禾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望着池底的碎瓷,淡漠而冰凉。
  昭尹将头抵在她颈间,轻轻叹道:“你又拿这些死物出气了……”
  曦禾唇角上挑,懒懒道:“这不挺好么?古有妹喜撕帛,今有曦禾掷杯;古有妲己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今有曦禾以瓷为池,琉璃为宫。唯有如此,才当得这妖姬二字,不是么?”
  昭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直视着她,微微一笑:“你自比妹喜妲己,难道是要朕做夏桀商纣?”
  曦禾定定地回视着他,许久方将脸别了开去,淡淡道:“皇上便是想当夏桀商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你如今手无实权,处处受制于臣,何来夏桀商纣的威风可言。”
  被她如此奚落,昭尹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将她搂紧了几分:“曦禾啊曦禾,世人都只道朕爱你之容,却不知,朕真正喜欢的,是你这狠绝的性子啊,不给别人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这话要传了出去,便有十个脑袋也要丢了。”
  曦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丢了就丢了罢,反正皇上又不是第一次牺牲臣妾。”
  昭尹低叹道:“曦禾,时机未到啊。朕向你保证,很快,很快就能让你一解当日落水之恨。”
  曦禾听后,忽然笑了,她的五官本有一种肃丽之美,但笑容一起,就变得说不出的妖娆邪气,眉目间更有楚楚风姿、懒懒神韵,令人望而失魂。“皇上真是打的好算盘,又把这事归到了臣妾头上,到时候薛家要是灭了族,百姓提起时,必然说是臣妾害的,看来臣妾这妖姬之名,还真是不得不做下去了。”
  昭尹凝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悲伤之色:“朕知道亏欠你许多……”
  曦禾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昭尹不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朕会在其他事上弥补你。有些事,只要你觉得开心,朕都会尽量依着你。”
  “比如这琉璃宫,这碎璧池?”
  “还有……”昭尹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姜沉鱼。”
  曦禾怔了一下,回首看他,眼瞳中彼此的倒影摇曳着,模糊成了涟漪。
  第二日,宫里传下话来,要姜沉鱼进宫教曦禾夫人弹琴。
  姜家全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差事怎么就指派到了沉鱼头上。按理说,妃子想学琴,自可请天乐署的师傅教,再不济,找宫里会琴艺的宫女,怎么也轮不到右相的女儿。这曦禾是出了名的骄纵蛮横,教她弹琴,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姜夫人想了又想,道:“沉鱼,要不你就装病吧?”
  嫂嫂道:“是啊,还是找个理由推辞了吧,这差事,是万万接不得的。”
  便连姜仲也道:“此去恐怕艰险,还是不去为妙。”
  但姜沉鱼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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