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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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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句保重身体,在当时李成绮的眼中,就像奏疏第一行臣谢明月启一般稀松平常,连回答的意义都没有。
  其中数百本奏折,皆是谢明月上奏,他照例回复。
  李成绮紧靠着这一格子旁的一格,里面亦摆放的奏折,还有书信。
  一连数个格子,都是如此。
  君臣数十载,竟全在其中。
  是李成绮或许临时起意,或许漫不经心,或许公事公办的寥寥数语。
  亦是,谢明月的半生。
  其中亦有斥责言词。
  李成绮不知道,谢明月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将这些放在一处的。
  谢明月将笔拿出来,拿手帕擦去匣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见李成绮愣愣地站在架子前,“陛下?”
  李成绮转过来,原本想问一句你为何不早说?
  可早说了,又能如何?
  李成绮摇摇头,走到谢明月面前,两人一起跪坐在案前。
  他打开谢明月拿来的匣子,里面摆放着毛笔,亦按材质摆放,其中大部分,李成绮毫无印象。
  其中很多颜色已很陈旧,却有一支很新。
  李成绮将其拿出,摸到了上面的牙印。
  他咬坏的那支。
  然后就被谢明月正大光明地拿走,那时候他还不解,谢明月拿自己的笔做什么。
  李成绮随手将毛笔抛入整整齐齐的笔中。
  谢明月还未开口,却骤然没了开口的欲望。
  帝王从正面抱住他,将头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问道:“你还藏了孤的什么?”
  他兴师问罪似的,“砚台、毛笔、奏疏、还有什么?”
  谢明月目光落到李成绮乌黑的长发上,慢慢回答:“还有今天那条绸带。”
  “还有呢?”
  “那身红衣。”
  “还有。”李成绮笃定。
  谢明月沉默很久,“臣忘了。”
  因为太多,所以,如谢明月这样几乎过目不忘的记性,也记不得了。
  皇帝抱着他,愈发收紧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谢明月苦笑了一下,在李成绮面前,他很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臣,也忘了,大约,是陛下登基后。”
  宫变那日,谢明月第一个跪拜叩首,叫李成绮陛下。
  君臣二人之间,他第一个切断了从前种种,以君臣之礼划开了他们间的关系。
  谢明月太清醒了,他知道倘若自己沉溺于从前不忘,李成绮不会停下来等他,他必须,必须要适应着李成绮从储君变成一个真正的帝王,必须适应二人的关系再不复从前,不然,他就会被抛下。
  李成绮从不需要无用的人。
  既然清楚,何妨做第一个划定界限的人?
  可这样做完了谢明月又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他下定决心,而后又留恋从前。
  于是徒劳地留下这些。
  试图给自己一个幻梦。
  谢明月感受得到李成绮抱住他的手在收紧。
  在李成绮死后,这种习惯达到了顶峰。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更改内宫陈设,将当年留在书房存备的奏折尽数找到,拿回了谢府。
  一字一句,从头看到尾。
  李成绮回应轻松闲适时他便也忍不住展露笑意,李成绮有斥责之语时他便细细回忆当时,然后思量着,该怎样回答才更好。
  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七百个日日夜夜,每一日,都过得难捱。
  却因为琯朗的话,留有一线期望。
  这一线期望只是微光,足够让谢明月煎熬着不随帝王而去,却无法再给他其他慰藉。
  在最痛苦时谢明月也觉得这线期望残忍渺茫,宛如钝刀割肉,非要一刀一刀,生生将人磨断气。
  他在无望中,守着那点可怜的期望。
  李成绮的呼吸近在咫尺。
  谢明月颤抖般地闭上眼,“陛下。”他低声道。
  陛下。
  无数个如景阳钟敲响那一日的雪天,谢明月便在书房中看着李成绮用过的一切,枯坐整日整夜。
  倘若旁人这般,李成绮只会觉得可笑可怜,然而面对谢明月,却唯有疼惜二字。
  “待战事了,”李成绮道,是最郑重其事的一个承诺,“孤就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与卿成婚。
  作者有话说:
  之后会有生子剧情,之前看评论区有宝说到了要我提醒一下,作话说了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十日后; 西境府。
  整个边域通路已全面封锁,各处均有重兵把守; 来往人等严加防范; 西境府与十九部接壤城池,已不许出入。
  谢澈原以为宫变那日他已见识过了何为战场,今见万里黄沙,孤烟一线; 举目旷远; 所见之处无一人踪时心中震撼不可言说。
  “小哥; 在中原没见过这景象吧?”身边忽有人说话; 谢澈转过头,见是一三十岁上下的男子; 脸晒得黝黑发红,笑起来露出的一口牙却白得很,几乎要发光了。
  谢澈亦笑; 颔首道:“确实不曾见过。这位,”他想了想; 自己并无军衔;“官长; 怎么知道我是从中原来的?”
  那男人听谢澈叫他官长,笑得前仰后合; 时逢有人轮岗值守,一看起来伍长模样的男人走过来,朝他后面就是一脚; 还没踹到就被他灵巧一闪; 明明没看见; 也没听到声音; 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谢澈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两眼。
  “笑什么!”那伍长不以为忤,故意阴着脸问。
  男人笑道:“这小哥叫我官长。”
  两人竟都笑了。
  谢澈神情有点茫然。
  伍长朝谢澈略一颔首,他来仿佛只为了撩个闲,临走作势要再踹一脚,却没有踢上去,吓唬了一下就走了。
  “莫叫官长,”男人连连摆手,“我叫魏潜,我看着就比小哥大几岁,小哥若是不觉得我拿大,就叫我一声魏哥。”
  谢澈人生地不熟,刚到西境府就被孟星驰放下,孟将军亦有几分歉然,然而陈椋召得太急,孟星驰只能先将谢澈放下,让他随意看看。
  魏潜方才一手看似随意无比,实际上却是多年在战场上练出的本能。
  这人,定然是个老兵。
  谢澈心中起了几分敬服,爽快道:“魏哥。”
  魏潜不想谢澈叫得这么痛快,明明看着是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大家公子,然而一点架子都没有,顺手拍了拍谢澈的肩膀,笑道:“好,小哥叫什么?”
  “我姓谢,单名一个澈字。”谢澈道。
  魏潜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没觉察出什么来,中原世族百二十数,像他们这样久在边关的人哪能听到个人名就知道是谁?
  不知道是谁也没关系,魏潜笑,“谢老弟刚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他指了指谢澈的脸,称呼十分自来熟地从小哥变成了老弟。
  谢澈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弟你脸太白太细了,呆久了西境府,即便不站这守城楼,脸遭这鬼风吹着,哪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脸也不像老弟那么细,一看就是中原来的,还是刚来的。”魏潜眼睛一转,“我说的对不对?”
  谢澈在孟星驰那数月,脸早就不像先前那样细白,但同眼前这老兵相比,还白得宛如一碗酥酪似的。
  谢澈点头,“诚如魏哥所说,我确实是中原来的。”
  魏潜得意一笑,极目远眺,不忘继续和谢澈说话,“瞧老弟的打扮坦途也像一般人家,怎么到这苦寒之地来了?”
  西境府军历来是周朝五地驻军内经历战端最多,战事最苦的一支。
  同时亦是出尽了名臣悍将封疆大吏的一支。
  亦是最最受朝廷重视的一支。
  “苦寒之地?”谢澈喃念这四个字,为何来此?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自己是为情所困。除却那点隐秘的心思,孟星驰身上那股出鞘利剑似的杀伐气,让谢澈难免热血沸腾。
  他不愿意蒙父辈恩泽,在京中做个富贵逍遥的侯爷,平流进取,坐至公卿。
  谢明月的爵位是自己得来的。
  他的爵位,也想靠自己得来。
  “我听说,新帝继位之后,对西境府投入比文帝朝还多,”惠帝时根本没有西境府,只有一支西北军,且甲胄破旧,多是老弱病卒,军队实际人数不足在册人数十中之二,不足之数都被各级官员拿来捞空饷,李昭继位,设立西境府,主管军务,“新帝重西境府,不知多少人想到这一方天地施展抱负。”
  魏潜眼睛一眯,不过须臾,又笑得轻松,“确实比先前多了不少。”多的话却一句也无。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澈,防备愈重。
  二人站在城墙边,忽见远方起了一阵烟尘。
  战鼓顿时被擂得震天响,震得人头脑阵阵发晕。
  谢澈不想自己刚来就遭遇如此场面,一时愕然,魏潜却好像习以为常。
  不远处,有人高声道:“手!”
  令一声声地传下,不多时,数千持的黑甲军士已排排站齐。
  最前一方持一人高的乌黑大盾,将后面的手牢牢护住。
  魏潜不忘抽空道:“对不住了,老弟,招呼不周——”
  鼓声和魏潜的声音一块涌来,好像敲在人脑袋上,锤得阵阵发疼,谢澈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快步跑了上去。
  魏潜看见谢澈跟上来懵了片刻,随后吼道:“你来做什么!”
  不是魏潜想吼,而是声音太大,他不吼,谢澈听不见。
  谢澈扯下腰牌,掷向魏潜。
  单一个孟字。
  周遭用虎纹,宛如一只猛虎口中衔字,威风凛凛。
  在西境府,能用这样的令牌,还只篆刻姓氏的,唯有一人。
  孟星驰。
  就算是细作想要伪造,也不会大胆包天到伪造孟星驰的令牌。
  魏潜眼中闪过惊愕。
  这小子到底什么身份!
  令牌沉甸甸,漆黑如墨,边缘却隐隐闪着泛冷色的金光。
  魏潜心知是真,当下也不和谢澈客气,“会射箭吗?!”
  谢澈精神一震,“会!”
  能把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弄到西境府来,本人脸上还一点怨色也无,想来不是家中获罪,到西境府避风头,而是有意历练。
  魏潜随手扯下一把硬弓,扔给谢澈,指向远处一盔上仿佛有红羽的男子,“射他!”
  话音未落,那边已有羽箭如雨而来。
  魏潜目光一转,当即往后的大盾滚去。
  谢澈虽没有这种经历,但余光瞥过,顺势一滚,亦到盾内。
  有大盾为掩,身后阵阵射出,排排轮替。
  谢澈手中拿着硬弓,尝试着拉了一下,发现可以拉开,顺手取来羽箭。
  然后在魏潜的大惊失色中,拉弓射箭。
  羽箭破风而过。
  谢澈只觉身上一紧,猝不及防被拽了下去。
  魏潜大声喊道:“你是不是疯了!”
  谢澈道:“歪了。”
  魏潜道:“什么?!”
  “歪了!”
  风卷砂石,打在盾牌上,与破风射过的羽箭一道发出响声,几乎令人毛骨悚然。
  黄沙蔽空,不见天日。
  谢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谢明月告诉他,要有静气。
  要有静气。
  射箭时心中唯有靶心,要心无旁骛。
  冰冷的犀角扳指硌着他的手指。
  “谢那什么!”
  少年趁着羽箭稍少空当,忽地从盾牌中起身。
  他松手,长箭飞去。
  那点红色在他眼中,一如多年前射箭的靶心。
  一道血线崩裂而出。
  那人扑通一声从战马上滚落下来。
  一道羽箭在谢澈瞳孔中无限放大。
  “倏——”
  他身体一矮,羽箭穿过他的发冠,裹挟着的巨大力道生生将发冠射下。
  长发披散。
  魏潜大吼:“在这呆着,别动!”
  攻势却缓了下去。
  方才平日,至少还得有半个时辰。
  仍旧一排一排射出,黑沉沉一片,遮盖天日。
  战鼓却停。
  一个声音大喊:“都停下,羽箭是这么用的吗!”
  魏潜愣了片刻,听那声音道:“那是什么,那都是钱,一群败家子,对着空地射箭!”
  魏潜从大盾中探出头。
  果不其然见一打扮的文绉绉的男人快步走来。
  他讪然,“黎大人,我以为,这般夷人突然撤是有诈,就没……就没让停。”
  其实怪不得魏潜,自从上月以来,夷人日日来西境边域骚扰挑衅,放在平时,早已一队人马追出去了。
  然而陈椋却下令只守不攻,这群人打了不知多少仗,何时这样憋闷过,心里都压着一股火。
  若不是借着射箭抒发,真都要憋死了。
  “诈个屁!”黎怀安生得斯文,面容白皙,简直就是书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百无一用书生走了出来,乃是西境府军中除却陈椋第二白的人物,陈椋威名远播,无人敢言,他却也少有人背地里笑话。
  黎怀安总管着西境府军各项支出,可谓是万军之中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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