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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大雨。
李成绮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床上,他遍翻典籍,却不见其中有一句关于青玉案的典故。
剑平放在他膝盖上。
李成绮以手指轻按额角,先前戚不器同他说话时还好好的,怎么偏偏看见这把剑就开始笑容勉强了起来?
他以手指叩之。
声若玉鸣。
这是一把好剑,李成绮甚至有点可惜它到了自己这个不会用剑的人手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
外面雨声太大,李成绮又专注于青玉案,并没有听见。
直到脚步声的主人停在床边,隔帘唤道:“陛下。”
李成绮心中一惊,但他马上放松下来,因为这是谢明月的声音。
谢明月这么大的雨天不回府到他这做什么?
李成绮扯开帘子,面上的愕然流露得恰到好处,“先生?”
谢明月衣裳虽然没有湿,身上却带着一股冰凉的水汽,他本就是个肤色洁白的美人,今晚或许是因为外面闪电的缘故,愈发显得面白如纸,楚楚可怜了。
李成绮立刻清醒了许多。
“您来做什么?”李成绮侧身给谢明月让地方,“先生请坐。”他一笑,就露出两边的酒窝,“衣衫不整,先生见谅。”
他把剑小心放到一旁。
虽然他知道这把剑不是玉,但总有一种它很易碎的错觉。
一如现在的谢明月。
李成绮多少年没见过谢明月示弱了,今日虽知道他并非示弱,只是夜里烛火所致,但还是忍不住连同他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先生坐。”
谢明月注意到了李成绮的动作,朝他轻轻地笑了。
李成绮心中一动,那感觉像是被人轻轻掐了下。
他开玩笑道:“先生不会是来看孤喜不喜欢先生所赠之剑吧?”
谢明月坐下。
他身上冷冰冰的湿气似乎因为帐内的温暖而褪去不少。
“那陛下喜欢吗?”谢明月反问。
李成绮承认的坦然,“喜欢。”
青玉案光泽内敛却锋利,颇有君子藏器于身的意向,比李旒送的那把霜刃更得李成绮喜欢。
这种夜晚总是让人忍不住放松,李成绮道:“喜欢,却很不解。”
“不解什么?”谢明月问。
“这把剑为何叫青玉案?”李成绮直言。
谢明月眨了眨眼。
李成绮总觉得他好像要撒谎。
但即便是要撒谎,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都有一种仪态甚佳的赏心悦目。
“陛下心思总在诗词上,”谢明月笑道:“不妨自己猜。”
李成绮觉得谢明月这么说是想起之前那句词的事情了。
你会真这样睚眦必报吧。谢卿。李成绮心说。
“总不会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李成绮小声嘟囔。
谢明月摇头,“不对。”
其实不用谢明月反驳,李成绮也知道不对。
谢明月最是谨慎,不会无端送他一把含义这般暧昧的剑。
“那猜不出。”李成绮干脆不猜了。
李成绮说不猜,谢明月也没有多说,却道:“却没有见到王爷送的那把剑。”
“王爷送的那把剑太冷了,”李成绮道:“把那把剑放到床上孤怕着凉,”他手指忍不住划过剑鞘,“先生,这是什么材质?”
谢明月想了想,在李成绮期待的眼神中认真地回答:“臣不知道。”
李成绮往后一靠,目光审视一般地落到谢明月身上,“先生你今晚不会是特意来消遣孤的吧?”
谢明月笑得好不无奈,“臣其实是想来问陛下,要不要请一位剑术先生。”
李成绮眼前一亮,“可以?”
“可以。”他点头。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泄气起来,“孤已经过了最好的练剑时候了。”
“不为成大家,只为强身。”谢明月反而劝他。
“那好。”李成绮三言两语就被说通,“孤对百官不如先生熟悉,选人之事还要先生费心。”
“是臣分内之事。”谢明月颔首道。
平静地接受了这句孤对百官不如先生熟悉,连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外面雷声震震。
李成绮往下看了眼,其实谢明月衣袍的下摆已经湿了,雨水氤氲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大雨瓢泼,打得窗户哗啦作响。
李成绮不由得想,谢明月夜里冒这么大的雨就是为了问他找个老师的事?
这点事,明日再提不也一样?
“臣的话已经说完了,陛下好好休息。”谢明月道。
雨愈下愈大,已经快要遮掩住殿中的声音。
他要走?
李成绮皱眉。
这种天出去,是不是疯了?
他想了想,道:“外面雨太大了,先生在孤这留一晚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话音刚落; 一道黑紫闪电骤然照亮内室。
谢明月面容苍白,方才由烛光映照出的温润顷刻间烟消云散。
简直; 像是马上就能碎在那里。
床帐被轻轻撂下。
“臣告退。”这是谢明月的回答。
谢明月会拒绝李成绮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唤人:“再多拿几把伞出去……”
雷声轰鸣,淹没了李成绮的声音。
他手向后一按,不经意地碰到了谢明月命人送来的剑,竟猛然闭口不言。
在他逼李言隐退位的第一晚; 亦电闪雷鸣; 万物震恐; 宛如上天降罚; 斥责他为人臣之不忠,斥责他为人子之不孝。
那是他最风光; 最狼狈,第一次大权在握,毫无顾忌; 又无尽孤独的一天。
谢明月当年就在这样的夜雨里,带着仿佛能驱散他周身寒意的烛光; 一言不发地来到他身边。
李成绮沉思一息; 忽地撩开床帐; 在宫人震惊的眼神中从床上轻盈地跳下,光着脚朝谢明月跑去;“先生留步!”
谢明月听见小皇帝的呼声转过头。
李成绮望着他颜色浅淡的眼眸,似乎在其中看见了其中一闪而逝的错愕。
“先生请留步。”李成绮站在谢明月面前,两人身高的差距在此刻一览无遗; 小皇帝竭力想踮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矮; 奈何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还没穿鞋。
这个身高即便再居高临下地说话也会显得非常没有气势。
“陛下还有什么事吗?”谢明月的目光落在李成绮眼睑时隐时现的红痣上。
李成绮仰着脸;“先生,外面的雨太大了,雨大路滑,您现在回府孤难以放心。”
谢明月的神情中有几分面对任性孩子时的无奈,“多谢陛下关心,陛下多虑了。”
“孤确实多思多虑。”李成绮坦然承认了,今日古怪之事太多,戚不器遮遮掩掩,谢明月语焉不详,李成绮很想弄明白为什么,自然,最重要的是,雨确实太大了。
李成绮上辈子对臣贴已成了习惯,并且十分雨露均沾,众生平等,哪怕之后他与谢明月之间已两看相厌,他还是不会忘了在天冷时叮嘱谢明月多加衣服少熬夜看书。
少年人道:“如果先生今晚走了,孤会担心先生担心得一晚上睡不着,”他将一晚上说的十分刻意,“先生不会真想孤睡不着吧?”
不等谢明月回答,他便继续道:“孤不是在请先生留下,孤是在命先生留下。”小皇帝抬眸时眼尾微微上挑,那颗颜色妖艳的红痣立刻无影无踪。
这话说出口连李成绮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的好笑,他还没见过哪个皇帝要通过命令让自己的臣子住自己的寝宫。
提着鞋子追过来的宫人听到小皇帝这样颐指气使地对谢明月说话,脸色白了又白。
谢明月像是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朝李成绮轻轻地笑了,反问道:“命臣留在宫中?”
但下一刻,那点肖似先帝的睥睨气势烟消云散,少年拽着谢明月袖子一角,语气放的缓而柔,他压低声音,很像是恳求那样地放低了架子,“孤都请三次了,别人都看着呢,求求先生,给孤留些颜面吧。”
少年人弯着眼睛笑,眼中含着十分狡黠,却不惹人反感,只让人觉得手痒,想摸摸他毛茸茸的发顶是否如狐狸毛那样柔软。
任再狠心的人都没法在此刻拒绝他。
谢明月沉默片刻。
他无疑很想拒绝小皇帝。
李成绮捏着他袖子一角,轻轻往前扯了扯,“先生,先生看在孤与先生的师生情分上,今夜便留下来吧。”
小皇帝强势与示弱之间转换得自然无比,却半点不显突兀,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促成谢明月留下的小手段。
小皇帝一眼不眨地盯着谢明月看,眼中亮闪闪的似有希冀。
“谢陛下。”
李成绮听见谢明月这样回答,欢喜的像是个得了心爱点心的孩子,只差没有一蹦三尺高,吩咐道:“去把……把偏殿收拾出来。”
这个偏殿,指的是与正殿相连的那个,而非长乐宫中其他宫室。
周朝立国二百年,除了宫变与权臣忤逆,有意羞辱主君这样的事情,还从没有外臣在长乐宫住过。
宫人一愣,但马上还是躬身道:“是。”
李成绮见谢明月没有反对的意思,愈发得寸进尺,拉着谢明月的袖子往床边走,边走边道:“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孤雨夜三请先生留宿寝宫,他日后人可会称孤一声贤君?”
三请先生留宿寝宫?
谢明月顿了顿,看起来竟有些欲言又止。
李成绮疑惑道:“先生有话请说。”
他拉着谢明月坐下。
“陛下觉得,后世知道这件事,会将陛下奉为贤君?”谢明月问。
李成绮很不解,外面雨下的太大,他请谢明月留宿寝宫不算贤良,不算尊师重道?难道非得俩人抵足而眠吗?
“孤觉得会。”李成绮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极没有坐相跪坐上床,把剑又拿了过来,不死心地问道:“先生,剑铭上的青玉案究竟是何意?”
“陛下很想知道?”谢明月问。
“很想。”李成绮认真回答。
谢明月朝他一笑,柔声道:“那陛下再仔细想想。”
李成绮气闷。
他突然有点后悔让谢明月留下住,除了给自己找气受没有半点好处,轻哼一声,怀中抱剑向后靠着。
李成绮着雪白里衣,乌发松散地散在肩后,怀中抱着把半人多高的黑鞘长剑,他面无表情,不笑时那带着得天独厚冷意的面容便显得更加美丽。
明明周身上下无一是艳色,却无一不是艳色。
这把剑,确实与他很相称。
折腾了一整天,李成绮也觉得困倦,毫无防备地在谢明月面前闭上眼睛。
睫毛乌黑,皮肤洁白,红痣鲜艳,在不那么明亮的烛光下,艳丽得仿佛要流淌下来。
谢明月定定地望着李成绮,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凝滞住了,搁在腿上的手指针扎似地蜷缩了一下。
李成绮一直习惯如非意外早睡早起,这个时间对他来说确实已经很晚,若非谢明月突然来了,他现在早就睡下了。
谢明月轻声说:“陛下,要睡便躺下睡,勿要抱剑坐着睡。”
李成绮闻言睁开眼,眼中的困倦不加掩饰,他想了想,觉得谢明月言之有理,便点点头,唔了一声权做应答,当着谢明月面乖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即便到了被子里他还不忘拿剑,剑鞘贴着小皇帝白嫩的脸,在腮边戳出一个小小凹陷。
谢明月垂眸,似乎不愿意看这样的景象似的,他朝李成绮伸手,劝道:“臣帮陛下将剑放到一边。”
李成绮怀中抱剑,不知道是因为眼下困倦没有先前清醒,故而肆意妄为了不少,还是因为先前谢明月几次拒绝不留宿长乐宫,他有意现在气一气谢明月,只半阖眼睛笑问:“送出去的东西可有要回的道理?”
“臣不是想要回,臣只是怕伤到陛下。”谢明月循循善诱道。
“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李成绮往里面灵巧地一滚,直接滚到最里面,他怀中仍抱着那把剑,五指紧紧扣在剑鞘上,乌与白颜色反差之大,几乎到了刺目的地步。
“但孤不听。”他用脸颊蹭了蹭这把剑,下颌压在剑鞘上,他动作不像是在把玩死物,更像逗弄活人,仿佛怀中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他所珍爱之人。
李成绮抬起眼睛,挑衅似地瞥了眼坐在床边的谢明月。
他眼尾上挑,收拢的尾端不是暗色,反而泛着浅淡的红。
在李成绮看不到的地方,宽大袍袖下的手指无声地攥紧,又猝然放开。
在谢明月看来,李成绮这个举动实在太不知死活。
谢明月倾身,“陛下。”他声音十分柔和,却无端透着一种冰冷,在李成绮听来,仿佛被一条蛇缱绻地缠住了喉咙。
阴影骤然笼罩了李成绮的身体。
少年的眼睛一瞬间睁圆了,睡意登时消散大半,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