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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月定定地望着他。
李成绮喃喃道:“温泉内有硫磺,应该不生蛇才对。”
谢明月低头,极温和地看他,“陛下说什么?”
李成绮迅速往边上一滚,“孤说,孤方才骗你的。”
谢明月半跪在床边,“真是骗臣的?”
李成绮笑着抱住被,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谢卿,好好在孤身边睡一夜,明早孤告诉你是真还是假。”
……
宣亲王府内,李旒安静地坐靠在床边。
他回府后,虽没有发烧,然而仍觉身体不适,昏昏沉沉,又不愿意开口同旁人说话,便躺在床上捱着,一面捱一面想今夜在长乐宫种种,愈发艰难。
幸而太医及时到了,小心翼翼为他把脉开药。
对上李旒希冀的眼睛,太医垂下头,喏喏道:“是太傅要臣来的。”
李旒从嗓子中挤出一声哑笑,道:“替本王,谢过太傅。”
他喝过药,身上热度散了,就觉得冷,却分不清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
李旒疲倦闭上眼。
在他第一次于秋狩得皇帝宠信时,宗室中便有人妒忌,称他这样的身份,不配立侍皇帝左右,还有人说,他那日所得的优容本来都是谢侯的。
李旒闭上眼,就想起秋狩那日,他狩猎来的,被视为祥瑞的白鹿。
那头白鹿……
如果没有那头白鹿,他或许此刻是个碌碌无为,毫不起眼的宗室子。
从一开始,就是偷来的。
可他,可他还是心里藏着点奢望,可他终究不甘心。
“王爷,王爷。”隔着床帐,管家声音放得很轻,“赵上行大人来过了,听说王爷身体不适,便没有过来。”
赵上行?
李旒按了按欲裂的眉心。
赵上行来找他做什么?
……
翌日一早,两人皆去了长宁殿。
有谢明月将文书润色过,李成绮听舞弊详情时面色比昨日稍微好了一些。
待文书全部整理完,谢明月刚要开口问昨夜的事情,青霭却突然急匆匆地进来,看了眼坐在李成绮旁边的谢明月,犹豫了下,低声和李成绮道:“陛下,太皇太后来了。”
此言一出,李成绮与谢明月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惊讶,但心中旋即有了猜测。
我娘居然来得这般不声不响。这是李成绮觉得最值得惊讶的事情。
“陛下。”
李成绮摆摆手,随手将文书搁到一边,“孤自去,先生便不必同往了。”
谢明月将他随便搁置的文书放到该放的地方,颔首道:“是。”
李成绮上辇,回长乐宫。
方入庭院,已觉长乐宫内外气氛紧绷,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季氏与李成绮碰上,屈膝见礼,无声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倒,一点变化都没有。
李成绮心道。
他快步走进内殿。
从他登基之后,他与崔桃奚一年尚且见不上一次面,母子之间冷落至此,两人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早就习以为常。
然而毕竟是死而复生后再见,饶是亲缘单薄,李成绮心绪都有些复杂。
李成绮入内殿,只见一高挑的女子,还未看清脸,便下拜道:“太皇太后。”
新帝乃是先帝侄子,又与太皇太后一贯不亲近,第一次见面便行跪拜礼,使众人不由得一惊。
有心思活络者已经在想,太后若是知道这事,会不会又心有不满。
新帝既然愿意跪,崔桃奚也十分给他面子地亲自去把小皇帝扶了起来,“陛下不必多礼。”然而张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话她说的十分敷衍。
李成绮被扶着站起,两人在他抬头时,对视一息,竟俱沉默。
崔桃奚发间红宝流光耀目,寻常人带这般艳丽的首饰恐怕会被珠玉喧宾夺主,而崔桃奚容色太美,气势太盛,明珠宝玉尽数成了她的陪衬,衬得她本就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更尊贵逼人,岁月似乎对这个美丽的女人格外优容,她面容上没有半点苍老苍老的痕迹,唯有一双眼睛,泄露了她并不年轻的事实。
这是一双深沉的、冷冽的、看尽了一切却没有看倦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正看着李成绮,眼中亦有惊讶,惊讶于小皇帝与李昭的肖似。
李成绮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毕竟要人接受一个人可以死而复生这件事太难了,很容易被当成疯子,况且崔桃奚并不很在意这件事。
仿佛没有谁,她都能活得很高兴。
崔桃奚开口,声音中带着点微妙的笑意,“我听人说,李旒选了个与李昭很相似的小孩当皇帝,我从前还不相信,今日见你,方觉流言浅显,”她眼睛弯了弯,是个笑的样子,“你真不是我那儿子的沧海遗珠?”
崔桃奚说的直接,她也是唯一一个能毫不顾忌地说小皇帝与李昭长得相似的人。
李昭五官并不十分像崔桃奚,然而他眉眼中的艳色,却尽数源于崔桃奚,任谁见了他们俩,都会一眼看出他们的血脉亲缘。
而李愔因为与李昭有些相似,连带着甚至有些像崔桃奚。
李成绮没想到崔桃奚见到自己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他摸了摸鼻子,仿佛不知道怎么回答,迎着崔桃奚略有探究的目光,他好像个脸皮薄,易害羞的年轻人那样有些尴尬地回答:“大概不是的,年纪对不上。”
李愔要是李昭儿子,那得是李成绮十二岁时生的。
还有,李旒和李昭。
这两个称呼纵然李成绮早就习惯,但还是被噎了一下。
在他娘心里,他的地位居然和李旒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宗室子没什么区别。
崔桃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以李成绮对崔桃奚的了解,太皇太后绝不是在对他早死惋惜,而是感叹他没用。
李成绮:“……”
他都死快三年了,他娘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当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的庆贺十分真挚,没有半点阴阳怪气之意。
当真。
满空来过来端茶。
崔桃奚轻啜一口,惊讶地哦了一声,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你真与李昭没关系?”
李成绮面上流露出些恰到好处的惊疑,“孤,孤是先帝的继子。”
崔桃奚望着他的脸,轻轻笑了一声,茶水倒映着她的容颜,她道:“喝茶的口味却是一模一样的。”
女人声音里难得没有那样多的漫不经心,其中似乎藏着真意,李成绮听得怔然一息。
自从同谢明月狼狈为奸后,李成绮也不需在谢明月面前装模作样,干脆将长乐宫的茶全都换成了自己从前爱喝的那种。
崔桃奚与李成绮之间亲缘单薄得几乎可谓没有,李成绮不曾想过崔桃奚竟能记住自己喝得是什么茶。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不过须臾之间便笑容如常地回答:“先生说这样的茶先帝喜欢,孤既然是先帝的继子,处事品味都该是一样的。”
崔桃奚听完淡淡道:“这样的茶要日日喝,你受委屈了。”她将茶杯往外推了推,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所以您是嫌茶难喝啊?
李成绮端杯喝茶,借此掩饰住自己不知道怎么放的嘴角。
崔桃奚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展颜一笑。
在李成绮还没放下茶杯的时候,她又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来看你。”
李成绮心说儿臣可知道。
崔桃奚连他死前都没过来,现在能亲自过来看个和他样貌相似的小皇帝,绝对不是为了看看他俩到底长得有多像的。
李成绮很理解,毕竟要是他儿子逼自己丈夫退位,又杀了自己亲哥,从小到大没见过几次,李成绮就算心再宽也不会和自己儿子有多深感情。
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已是这对母子竭力克制的结果了。
李成绮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太皇太后,请讲,孤洗耳恭听。”
他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时就更加明显,眼睑上一颗红痣艳丽夺目,宛如一漂亮精怪。
“昨天晚上,我族侄崔颖仪来北苑找我,你可知晓吗?”
李成绮对上女子含着笑意的眼睛,他从前就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撒娇卖乖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开诚布公,“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来我吗?”
昨夜李旒跪在长乐宫请罪,崔颖仪从宣亲王府败兴而归,急往北苑,李成绮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手指擦过杯子上精巧的描金,那处停着一只凤蝶,翅膀极绚丽,几乎于它所停留的花朵一色,“舞弊案?”为显恭顺谨慎,他在问,不是在说。
太皇太后的眼中终于流露出星点满意。
对于皇帝的满意。
她收敛了几分那逗弄少年郎的轻佻,“不傻。”崔氏的贵女如此评价李成绮。
李成绮又摸了摸鼻子,羞赧道:“父子相似,孤自然是有几分像先帝的。”
崔桃奚点点头,“你却当真像他。”
她说的应该是厚颜无耻。
李成绮垂下眼睛,想着谢明月在他面前故作恭谨的模样,他声音轻轻,“敢问太皇太后,有何见教?”
长长的护甲轻轻地,敲了下桌,发出了咔地一声。
崔桃奚说:“如果我说,崔颖仪是我侄子,我爱其如珍宝,要你不追究,你会如何?”
李成绮静默一息。
“科场舞弊,所参与者绝非颖仪一人,所牵连者凡几,法不责众暂且不提,且只说处置这些人所流的血,便足够染红半个长街了,其中的血,也不必非要多颖仪一个。”崔桃奚平静地,冠冕堂皇地同李成绮说着这样的话,“颖仪是本代崔氏唯一弱冠的男丁,他若有事,我百年之后九泉之下,也无法向祖宗交代。”
她说完,朝李成绮粲然一笑,“小皇帝,你说呢?”
长乐宫中安静下来。
李成绮抬眼看她,只看见女子璀璨夺目的笑意。
崔桃奚好像并不着急得到一个答案,她慢悠悠地等待着,等待着李成绮回应。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更新不稳定,因为疫情原因所以提前一个半月放假,各科都在疯狂加课。
对不起,我存稿还是存的太少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您什么时候是这样重感情的人了?
李成绮心说。
崔桃奚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本就是个雪肤玉貌的美人; 几十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上去没有半点老态。
反而使她的美丽更加尊贵; 更加高不可攀; 莫说是仰视,在她面前,仿佛抬头看上一眼都是不敬。
少年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茶香满溢; 他不明白自己这的茶怎么就令太皇太后这样看不上眼; 轻啜一口; 细细品味。
算算时辰; 章逐薮应该已经往崔宅去了。
他不着急。
一点都不着急。
崔桃奚极有耐性。
长乐宫原本是她丈夫的寝宫,后来又是她儿子的寝宫; 她来长乐宫,与回家无甚区别。
她看向李成绮。
少年人安静喝茶,姿势仪态俱是无可挑剔的漂亮; 面上似有苦恼之色,仿佛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正在犹豫。
因为垂眼; 那颗红痣若隐若现。
但仔细看也没那样像; 至少气韵神情全然不像。
李昭十八岁时性格远不如眼前的少年性格跳脱,满腹心机怨恨算计。
可他还是装得不问朝事; 每日不过寻欢作乐而已。
最为疼爱的,唯一真心实意对待的亲妹妹出嫁不足半年就被磋磨得归国,名义上是省亲; 实际上是求救; 回来时见兄长病势缠绵; 比自己出嫁时更为厉害; 以灼灼待长兄之心,怎么可能对李昭说得出自己的遭遇?
说不出,扮得若无其事,又怕被李昭看出,在家一月,与兄长见面不过寥寥数次。
一月后灼灼回去,面色如常地拜别父母兄长。
后来李昭隐隐约约猜到灼灼境遇,带人出城去追,却被李言隐下令一箭射下马,他坠马时摔断了胳膊,回府便高烧不醒,十几日半梦半醒,得来了灼灼自尽的消息。
有时连崔桃奚都惊讶,在灼灼死后的日子里,李成绮面对着李言隐时表现得照旧恭谨孝顺,他那时,究竟在想什么。
太不像了,这样看,就一点都不像了。
少年像十八岁的李昭,眼中的鲜活却不是李昭曾拥有的。
崔桃奚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眯了下眼睛,仿佛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眼神似的。
李成绮放下茶杯,“此是太皇太后家事。”
崔桃奚略一颔首。
“更是国事。”李成绮淡淡补充,拜崔愬所赐,他对崔氏族人没有任何好感,当然,他对李氏都没有,他向来一视同仁,“太皇太后说了,若是将牵涉舞弊案中的人都杀了,流出来的血足够染红半个长街,既然如此,何妨再多崔颖仪一个?”
他微微凑近,像是怕崔桃奚听不清似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