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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午起身,一直到黄昏,我们才到阳谷县城,马车的颠簸和心中的畏惧,一直在压迫着我。直到舅舅说可以卸东西了,我才知道,我们到了新家。
此时悬着的心才放下,可是马上就觉得精疲力尽,支持不了!天哪!终于逃出了“张善人”和“高小混”的魔爪了,从此就可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把床铺上,我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其他的,交给舅舅和武大郎这两个男人去安排好了!
丙申年三月二十一日
一觉醒来,我才有机会好好地打量舅舅帮我们安排的新居,因为我们的钱不够买房,舅舅帮我们租赁的是一楼一底的当街小木楼,楼下要做门面也可以。因为考虑武大郎要做炊饼,则在楼下左侧安排了一个大灶,一个大桌子,武大郎可以在此做炊饼,中间右侧均可以放桌子。如果今后有本钱,下面的地方还可以坐上几十人,开个小饭馆、糕饼店都不需再找地方。楼上左边是两间客房,而右边是敞着,楼板干干净净。如果再隔也可再隔出两三间,不隔放东西也可以。
前面门面房当街,虽不算是阳谷县最繁华的地段,可也算是街面上比较热闹的地方,楼上开窗就可以看到街面上的行人往来,小木楼后面还有一小院。
小楼旁的房子大致也和我们家格局近似,都是两层,只不过这房子有完整和破旧的区分。相比之下,阳谷县比清河县更繁华,更气派。
舅舅是个细心之人,租房顺带也租了家俱,基本上也够我们用了。舅舅说:“还差什么,自己添置些吧!等替你娘上了坟,我再替你去请左邻右舍,吃一顿,见见面,好认人。人常说远亲不及近邻。我还有我的事,也不能常照顾你!与邻居关系,小事人家会帮忙!”
武大郎先去看楼下的地方,大灶够不够大,如果不够,那还要请泥工再打灶,安大锅,好蒸炊饼,另外,也看看还要购买什么灶具、炊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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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日记【丙申年◎10】
丙申年三月二十三日
搬新家,要安顿,前后忙了两天,今天是清明节,舅舅带着我和武大郎去替娘上坟,舅舅说:第一次上坟,我帮你们把东西带齐,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我娘就葬在舅舅教私塾的学堂不远的地方。舅舅与娘到阳谷县后,就一直呆在这偏僻的村子,为的是不暴露踪迹,而到后来,是因为这山村里的乡民朴实、忠厚,他们的子女的确也需要舅舅这样厚识渊博、品行端正的先生。结果就在这儿扎了根,不想去别的地方。
一座青翠的山岗,一条小溪蜿蜒流过,远远看到,就觉得山青水秀,真美!知我娘心者莫如舅舅,只有舅舅才知道我娘一生最喜天然的、美丽的东西,就是我爹,他也未必知道我娘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娘的坟修砌得整齐、大方。一块块经石匠敲打过的石头,包砌一个不大的坟头,坟头的上方土壤一定很肥沃。此时坟头上已长出了两三寸长的青草,微风拂过,这草似乎还带着清香。坟的两旁栽着两棵齐胸的松树,松针是翠绿的,看得出有人常剪去松树上枯黄的松针。娘的坟前没有大户人家的显示地位尊贵或家境富裕而有的石人石马之类的石雕,而只有几方干净的石板,石板上还有一个石的香炉,这石板足以摆放供品。坟边有一个精致的石圆桌,园桌旁边有同样精致的四个鼓形小园凳,可供前来吊唁的人休憩。看得出来,这座坟一定常有人来看顾,所以给人的感觉是:坟墓里的人只是睡着了,老朋友常来照顾他。一点也没有坟茔常给人的阴森的感觉,反而很亲切、温馨。
娘的坟让我想起,小姐的坟已经成荒冢,鲜明的对比,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女人重要的是在她的一生中,一定要有一个非常爱她的男人,那么她即使死了,也一定活在她爱人的心中。而另一种就是,没有一个珍爱她的男人,生前她无论家中如何富有,地位如何珍贵,那她死了就真的在这个世上永远地消失了。前者如我的母亲,而后者如张家小姐。
而尤为让我感动的是,替母亲竖的那块石碑,碑上的字是舅舅的亲笔,揉和了颜体的大气雄浑及柳体的刚健有力的那笔字,是无人可以模仿的,上书:“潘氏夫人秀英之墓”,左侧是一行小的“义兄葛厚德,女潘金莲”。没有写婿武大郎,右侧是甲午年十月初十,这是舅舅知道我还在“张善人家”,而没有嫁人时立的碑,自然就不可能有女婿武大郎之名。而一个义兄却包含了舅舅的人品!
试想,一个深爱着我娘多年的男子,开始是守着对恩师的承诺,为了我娘的安全和幸福,放弃了自己的爱,守着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呵护;在我爹把心爱的人托付给她,并要求他可以与多年梦寐以求的心上人比翼双飞之时,他并没有在我娘危难之时,有任何一点逾越礼教的行动。因为他知道,青梅竹马的恋人在为人妻与为人母后,身份发生了变化,恋人爱她的丈夫及女儿,所以他把对恋人的爱永远地埋葬在心灵深处,永远只扮演一个义兄的角色。这样的爱只有付出,没有回报;这样的爱不是短的几年,也不是不算短的十多年,而是一辈子。这样的爱早已超出了男女的爱,对于舅舅的人品,我有了更深的认识;对于人的一生,我也开始了思考!
我把娘最爱的精致点心、果品供上,不禁悲从中来,想起了这二十多年的经历!10岁前的童年是幸福而短暂的,小姐死前的几年是糊涂的,当替身的三年是孤独的,被“张善人”逼嫁的一年是度日如年的。尤其是不顺从“张善人”做小妾,而被他嫁给武大郎的这一年里,我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小痞子的捣乱,“张善人”的威逼,高小混的利诱……这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一涌上心头。我号啕大哭,乃至于肝肠寸断,连旁边的舅舅与武大郎也跟着我掉眼泪。
武大郎看我如此伤悲,他便在我娘的坟前叩头,说:“岳母大人,我知道金莲嫁给我是委屈了,但是我发誓我会让金莲过好日子,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我们三人含着眼泪烧光了带去的香蜡纸烛、冥器,然后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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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日记【丙申年◎11】
丙申三月二十五
由于舅舅细心全面的安排,我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安顿好,从今天起武大郎就可以在阳谷卖炊饼了。
武大郎蒸好两笼炊饼,让左邻右舍先尝尝他的家传手艺,另外买了一些鱼、肉、鸡、鸭两瓶油。
这时我才了解我的左邻右舍是些什么人,干什么营生!
左邻的房间与我们家格局十分相似,它的主人是开茶坊的王婆,楼下是茶坊、楼上住王婆。她的口舌十分泼辣,是职业的原故。王婆能做一手好菜,为人十分能干。只是命里不济,先死丈夫,后死儿子,只剩她一人,有人说她命太硬。她每日里守着茶坊,茶坊生意一般。阳谷县人极喜饮酒,酒馆生意倒好,只是王婆没有本钱,得守着丈夫留下的这间木楼做茶坊生意。
王婆家过去是一座小而干净的木楼,不过格局上比我们家小一半,住的是专替大户人家妻妾小姐穿珠花,制绒花的孙嫂。她丈夫已死几年。女儿绣春据说是在阳谷县一个大户人家当夫人的贴身丫环,这夫人手中宽裕,为人也看得开,时有赏赐绣春。而孙嫂时常到大户人家,替夫人、小妾、小姐穿珠花,制绒花,做玉器的编结,见的多了,倒也有几分豪气,不似女人一般的小家子气。家中也算是殷实的小富人家。
右邻住的是一对父子,姓乔,父亲乔三爷,年轻时是替人做帐房先生的,精于计算,只是体弱多病,中年得子后,又死了娘子,因此心灰意冷,独自带一个儿子郓哥生活,因家贫无力供儿读书,只得教儿做点小生意勉强度日,而今郓哥已有十四、五岁,长得唇红齿白,面目清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为人极是乖巧懂事,加之一张巧嘴,说话又极中听,又有礼貌,极是惹人怜爱,因母亲早死,与父亲相依为命,对父极是孝顺,没有本钱做生意,每日里只能卖些果品、麻花,在各茶坊酒馆跑跑腿,懂得知恩图报。家中一楼一底的小木楼,椽子破烂,上面青瓦也无钱检修。看得出家中甚为穷困。
乔家过去是一楼一底的木房,住的是地方上的团头何九叔,年已五旬,为人甚是明理,有一个小十多岁的娘子,有几分姿色,特别爱干净,何九叔中年得子,甚是疼爱,其子小宝,长得一副善财童子样,圆圆的脸上,一双大眼骨碌碌,特别灵活,红红的小嘴,现年只得三、四岁,让人看见后,极是想亲他一口。这几家之中,数这何九叔的家境要富裕些,木楼,应染的地方染,该拣的地方拣,显现出当家人的精明强干及会理家的本事。
舅舅一家一家去请,请得诸人来后,便向众人告之:“这是我外甥女及外甥女婿,现今从清河县搬到阳谷县投靠本人。我这外甥女一手好针线,外甥女婿做得一手好炊饼,两口都是本分老实人。今后住此多有仰仗左邻右舍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关照。两口儿年轻不经事。若有得罪之处,看我薄面放过他俩,我一定多加训斥!今日略备薄酒,请得各位大驾,我先干为敬。
舅舅的一席话,惹得左邻右舍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葛秀才,你是阳谷县的饱学之士,为人又是忠义,待人诚恳,阳谷县人都知你的名头,既是你的外甥女及外甥女婿,大家又是左邻右舍,互相间岂有不相互扶持之理,你放心好了!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谈笑甚欢,把那两笼炊饼,做好的鱼、肉、鸭两瓶酒,一齐吃完,只剩些残汤剩水,才告辞而去。
丙申年三月三十
自清河县悄悄动身,搬来阳谷县已10日,阳谷县的左邻右舍也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从清河县搬来,只认为是投靠舅舅,且这些人均是为自己的生计奔忙,也无人有余暇来打听我们的过去,而且更重要的是舅舅三天两头有空就来看我,我的精神也不那么苦闷。
因武大郎炊饼手艺是家传,炊饼的味道好,而且价格又公道,加之无人骚扰,捣乱,他的炊饼的生意比在清河县好多了,他每日清晨高高兴兴地挑担出去,傍晚回至家中,我们的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愉快。
人真的有时候是贱皮子!没有思想精神上的负担,反而会觉得闲得无聊。
武大郎说:“娘子,我看你好无聊。如果你无事,又不想做针线,就去王干娘家茶馆坐坐,喝喝茶,打发日子吧!”我想,这话也是,只是在隔壁茶馆坐坐,专拣没有茶客之时去坐坐,想来是不妨事!
于是,我有时也就去王婆茶馆坐坐,喝喝茶,吃点干果瓜子之类,怜她老而无后,常付双倍茶钱。而王婆也是个风趣之人,时常她说些市井闲事,笑语,不知不觉就到了武大郎回家的时间。久而久之,武大郎见我从王婆处回来还时常有笑容,他也很高兴。
又因为王婆做得一手好菜,我便时常叫她去店铺买些时令新鲜菜,跟着她做,做好菜留些与她,剩下的抬回家,这样我也慢慢地会做菜了。
我真的成了一个居家过日子,安分守己的小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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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日记【丙申年◎12】
丙申年四月二十
搬到阳谷县已有一月多,看着看着,柳树上的嫩芽长成柳叶,桃花开了也落了,这天气渐渐变暖,舅舅与武大郎身上还穿着冬衣,而过去的春衫也已破旧,我此时又没有什么事,心情也好,还是去布店扯上几尺布料给舅舅、武大郎做上两单袍吧!
再说我搬到阳谷县,也没好生上过街,不知这阳谷县究竟是怎样的繁华,今天天气如此之好,何不趁扯布料之时,逛逛街呢?
可是想到自己一个人去,一是不认识路,二是遇见小痞子流谁来救我!不行,还是得找个人作伴。王婆倒是最适合的人,可人家在做生意,怎能要她放下茶馆生意不做,带我逛街!郓哥倒合适,他人又机灵,遇到什么事还能随机应变。平时他也是四处帮工,讨点工价,那不如要他伴我去,我就开他一天工钱,虽然他只是一个小男孩,好歹总比女人强。
想了半天,拿定主意,就去敲郓哥的门:“乔三爹,郓哥在不在家?我有点事,想请他帮忙!”
屋里传来乔三爹激烈的咳嗽声,郓哥在屋里答应:“是金莲姐么?我爹这两天老毛病又发了,我没有出去,金莲姐你等着,我马上来开门!”
应声不久,郓哥下来开门:“金莲姐,有什么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