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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陆沅君把五灯收音机关上,电波里的声音被切断,反正也听不到别的东西。
穿好衣服,陆沅君踢踢踏踏的下了楼。正打算草草吃几口,就去学校里的,却发现餐桌上坐着不知几时来的陆夫人。
勺子磕碰了碗沿,陆夫人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见到沅君后,咂摸着嘴道。
“你别说,就是比咱的厨子手艺好。”
陆沅君拉开椅子坐下,自己的面前也摆了一碗,不过她可没有母亲的好胃口。
“娘,你大清早就是为了来我这里吃早饭吗?”
封西云的厨娘是从老家请来的,做的也不是山珍海味,是些家常菜罢了。但手艺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从小厨房里端出来,就别有一番让人欲罢不能的风味。
陆夫人来吃早饭是一回事,可也不全是为了这碗馄饨汤来的。
“这几天总是三缺一,连牌局都凑不齐。”
放下勺子,陆夫人抱怨起来。
“李家的续弦夫人,把李勋来的东洋老婆都带过来凑人数了。可惜那女人跟咱长着不一样的舌头和耳朵,说了三遍分不清什么叫清一色。”
以前打牌到太阳下山都散不了桌,现在好了,半个月没凑成一把。
“娘,我还有课呢。”
陆沅君吃了几口,也放下了勺子。
“有什么话您直说。”
沅君是个喜欢揪着一样小事往深里挖的人,也跟母亲的说话方式有很大的关系。陆夫人总爱拐弯抹角,比如她这会儿是在抱怨牌局,实际上,却是话里有话。
“运城里好些个人家可都收拾了细软逃难去了,现在别说火车站里一票难求,就连运城的马匹,毛驴,都跟着翻倍的涨价了。”
凡是能拉着车和人行路的,力气大的狗,人们都要试着骑一骑。
第107节
“以前跟我打牌的,可都往南边儿搬了。”
陆夫人把手从桌上向前一探,按在了沅君的手背上。
“运城谁都能走,我们和李勋来一家不能走。”
陆沅君抽回了手,眼下东洋人一时还打不过来,运城仍是太平的。
如果连市长和陆沅君都走了,运城的百姓,驻军,哪还有撑下去的胆子呢。
“这我也知道,你娘我没打算逃。”
陆夫人起身,换到了沅君身边儿坐下。把闺女藏在桌子下头的手牵了上来,双手紧紧的将其包裹。
“娘的意思是,你这些天要不就别去学校上课了。”
瀛洲人是没有打到运城来,可从报纸上来看,东洋人的军队一天天逼近,谁也不晓得多久后,铁坦克就能开过来。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的,总归是没有以前太平了。加上封西云又总是打败仗,或者说,压根儿就没有胜过一场。
谁心里不是憋着一口气没有地方撒呢,沅君是封西云的妻子,陆夫人担心自己的闺女出门了有危险,受委屈。
陆沅君摇摇头,刚要开口拒绝,陆夫人就抢过了话头。
“我听说你们学校好多个先生可都辞了,去南边儿的学校任职了。你说不去上课,吴校长也能理解的。”
“学校一天不停课,我就天天去上课。”
别人辞是别人辞,她陆沅君不至于。
“让我披挂上阵,和东洋人打仗,我做不到也不懂,是胡添乱。”
从母亲那里把手抽了出来,陆沅君整了整衣衫。
“但我既然在学校里教书,教室里天天都有学生去,没有先生像话吗?”
除非哪天,吴校长说咱们冀北大学关门了,学生都收拾行李回家吧,那会儿陆沅君才能不去上课。
拒绝了母亲的提议,陆沅君带好东西去学校上课,还没进教室,就被吴校长叫了过去。
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的温热,树上的枝条抽出了嫩绿色的新芽。有按捺不住自己的花,已经在向阳处偷偷的绽放了。
去年这个时候,在校园里行走的学生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意。这个说自己毕业后要去市政楼,那个说自己结业后要去修火车。
做实业的有,想继续到别的地方进修的人亦有。
可这会儿的学校里,学生们一个个脚步匆匆,面色沉沉,眼中早就没了去年的光彩。天气是暖了,手和心却还沉浸在早已消逝的寒冷西风里。
将目光从走廊的窗外收回,陆沅君进了吴校长的办公室,再校长的示意下,把门也带上了。
吴校长的桌上摆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进门的瞬间,陆沅君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似洋火擦着时散发出的气息,却又比那个更浓一些。
关上门之后,这股味道逐渐加强,浓郁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
“吴叔叔,您重拾旧业了?”
陆沅君皱着眉头,扯了把椅子坐下,吸吸鼻子闻道。
她听母亲说过,吴校长年轻的时候是做暗杀的,调配土炸弹很有一手。说在一面墙上炸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就不会炸半米。
好些个前朝的大员,都是被吴校长炸死了。诚然山上做了和尚的黄住持说自己身上沾染了杀孽,但真的细算起来,黄住持是个配毒药的,毒药的威力可没有炸药大。
听见了陆沅君的询问,吴校长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歪歪头苦笑起来。
“我想看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早些年日以继夜的琢磨和调配,并不会因为许多年不沾染就生疏,更何况吴校长前几年还在化学课上教学生们呢。
不光没有生疏,依旧熟练如同街头卖油的老翁。
“我找你来,有件事要商量。”
吴校长双手的手肘撑在桌上,很是难为情的开口。
“沪上,西南,淮扬,如果学校要搬,你说这几个地方哪里更好?”
陆沅君当即脸色抖变,她也晓得迟早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吴校长竟然已经把搬迁学校提上了日程。
数千学生,数百的教员,学校里还有那么多的器材……
冀北大学可不像母亲的那些牌友们,把家里的房子一卖,收拾了金银细软,买一张车票就能走的了的。
即便未来十天的火车都载着冀北大学的教员和学生,也搬不完呀。
“唉……这种事总得先准备准备,等真打过来就来不及了。”
在建康的旧友们,特意给吴校长来了消息,连政府都在选择迁都的城市了,吴校长最好也早点打算。
那边来的消息说了,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未雨绸缪。
吴校长何尝不晓得陆沅君的顾虑,他也知道冀北大学人多东西多,不是说搬就搬的。
“据我所知,火车的车票已经卖到下个月。马匹驴子骡子,四条腿能跑的活物,除了野狗以外,再见不到别的了。”
陆沅君消息和吴校长说了一下,如果校长有意,她今天下课以后,就得去市政楼和李勋来商量商量。
“车的事,倒不算事。”
吴校长把椅子往后一推,招招手让陆沅君跟他过来。
两人走到了床边,吴校长推开了窗户,指着外头空地上的一样东西,示意陆沅君细看。
一群学生围着火车头忙碌着,冬天取暖剩下的煤炭也拉到了空地上,高高的垒成了一座小山。
“咱们学校一向讲求个学以致用,这个车头本来是我托人买来教他们上课用的。”
吴校长指着遍布锈迹的车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学的还不错,他们说能修一修能开起来。如果路上铁路断了,这些孩子也会接,不过……”
吴校长叹了口气,把窗户关上,坐了回去。
“不过有去无回,只能走一趟。火车头毕竟有些年头了,经不起折腾。”
而只一趟车的话,是没法子把学生们一起送走的。
谁走谁留,这可是比怎么走更难的问题。
“能送走多少就送多少,我在南春坊找找地方,实在走不了的,去租界也可以。”
即便封西云真的顶不住,瀛洲人的坦克和汽车开到了运城的城门外,那也不能去南春坊租界里撒野吧。
“好,沅君你多费心。”
吴校长点点头,南春坊也是个出路。他摆摆手,稍稍舒了一口气。
“去上课吧。”
陆沅君拢了拢衣服,朝着门外走去,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又停下了脚步。
“我们是不是快停课了?”
吴校长低着头没有抬起,想了想后也找不到回答陆沅君的语句,只能再次摆手。
“去上课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二更】
“呼……”
陆沅君推开了小公馆的门; 脚步虚浮,肩膀酸痛。她把外套递给了从娘家跟过来的丫头; 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太太; 今天可还顺利舒心?”
丫头挂好了衣服跟了过来; 习惯了叫陆沅君小姐; 突然改口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在房子里没有先生的存在作为提醒,很容易就忘了把称呼从小姐换成太太。
陆沅君扭过头来,指了指自己的脸。还用问吗?显然是极不顺利; 也很不舒心了。
有半节课学生在说封西云没用,光跟自己人打仗神勇; 十年夺十八城; 报纸上都快管封西云叫赵云了。
然而对上了瀛洲人; 怎么就连一场都赢不了呢。
剩下半节课; 学生们在说陆沅君无能。陆司令守运城的时候,即便跟别的司令闹的再凶; 也没让运城百姓陷入如此的恐慌之中。
下课十分钟; 学生也不着急走; 唧唧歪歪; 嘀嘀咕咕的。上课讲的一句话也没有听,他们自己倒是说个不停。
市政楼下发了政令,又招了一批巡警。一人一根警棍; 从早到晚; 半夜里也有人大街小巷的晃悠。
有几个想要趁机闹事的地痞; 都被巡警用警棍敲到了巡捕房里头。
“太太; 喝杯热茶,顺顺气。”
丫头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陆沅君的疲惫都写在脸上了,自己这不是多余嘛。
于是给陆沅君倒了茶,双手递了过去。
“我这里可不兴这个,你也坐。”
陆沅君拉出了一把椅子,让丫头也跟着坐下。
“近来的菜价米价涨了多少?”
丫头抬头看着头顶亮晶晶的西式水晶灯,将早上跟厨娘去买菜的回忆拿出来翻了又翻。
“涨了得有三成,有好些个人家,等散了市以后,跟在摊贩后头捡菜叶子。”
把菜价的事记了下来,得让李勋来去早市盯着了。自古发这种财的人就不少,要是有心眼儿黑的人,屯了米面不卖,过些日子抬高价格,可就要出事了。
比起菜价来说,陆沅君更想知道米面的价格有没有变化。
“米面铺子的掌柜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没涨价不说,来他门口讨饭的,没一个被推出去的。”
丫头竖起了大拇指,跟陆沅君说着她白天听来的闲话。
这会儿谁家也没有余钱,街面上的乞丐都讨不到饭了,听说近来没人上香,连山上的和尚都吃不上稠粥了。
说着丫头突然警惕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此刻屋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陆沅君以后,才又一次开口。
“太太,街上现在有个传闻,我不晓得该不该告诉你。”
第108节
她双手的手指铰在一处,纠结又犹豫。
陆沅君坐直了身子,点点头。
“什么传闻?”
街头巷尾的传闻可不都是空穴来风,就像父亲在后山埋了军火,江湖人的嘴再严实,仍然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说几时几刻,陆司令用了什么车,拉了多少黄金。
即便和军火没有多少关系,可总归是有些根据的。
如果街面儿上现在出现了什么能让丫头也觉得不对劲的传闻,陆沅君可不能置之不理,得好好听听。
丫头低着头,不敢看陆沅君的双眼。陪小姐住了两年,谁在宅子里偷懒,陆沅君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双眼睛比捉贼的还尖。
而此刻丫头要说别人的坏话,尽管这坏话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可要从她的口中传给陆沅君,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人么都在说,李市长家里头有东洋人!”
陆沅君摆摆手,靠回了椅子上去。
“李勋来家里头肯定有东洋人啊,他老婆就是瀛洲人,天天穿着和服,去年给相机厂剪裁的时候,不是领着给人们看过了么……”
谁家有东洋人都稀罕,唯独李勋来最正常。
不过她也得安顿安顿李勋来了,这种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