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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当他转头看着她不施粉黛的安静睡颜，回想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她动作漂亮的侧手翻，思路清晰的项目汇报，回程路上细致的安排……
他之前看过希望小学志愿者回访项目的简介，大部分员工志愿者都会选择美术、音乐、自然科学、生物卫生等学科，她竟然跑去上体育课！还跟孩子比试侧手翻？他笑，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众不同呢？如同多年前他在学校的团委编辑部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这样清晰明朗，就好像整个人在他的眼里已自带光圈。
刚才她情急之下拉着他跑，直到她没有买到票又立刻试图手机搜索车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心跳加速！他很清楚以他的体力，只跑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至于心率加快成这个样子。江川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似乎还留着她手指握过的感觉……
想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方唯左边的耳塞掉了下来，她并没有醒。最近她实在太累了。今天五点多就起来去赶班车，因为江川临时过来，她一直处在工作状态。所以当他专注开会的时候，她很快就睡着了。
江川看了一眼掉在她外套上的耳塞，转头看窗外，很快又忍不住转头回来，再看了一眼，终于伸手过去轻轻拿过来，塞进自己的左耳，慢慢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很轻的音量，粤语的歌曲，反反复复只有一首歌。江川听了一会儿，终于在歌曲重新开始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她手上松松地扶着的 iPod 屏幕。
Ping Pung……爱是最大权利。他从未没听过这个歌手？鉴于他的粤语水平还不能完全听清语速较快的歌曲，他留意了一下屏幕的歌词：
可不可与你放胆嬉戏 忘掉日与夜那些限期 不管身边几多无聊道理
手拖手与你演出好戏 游行直到夜晚多凄美 争取这一次走几千百里……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从上海到成都，从白天到晚上，他这次真的是争取和她走了几千百里。
“凭我彻底的勇气 爱是最大权利……”
他忍不住又笑。爱是最大权利，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多年来，他不懂得爱情，也不愿意花精力和时间去体验或研究。如果爱真的是一种权利，那么，是他主动放弃了。因为权利总是伴随某些义务，他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承担。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某种告诫，又仿似试图用外力压制它。
因为，怦然心动的感觉，美妙得简直令人生厌！
他讨厌一切失控的感觉。
江川小时候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公务员，后来父亲辞职做生意，经济条件就更好了。一家人搬进市区 180 平方的大房子。大约是他上初中开始，父母的感情开始逐渐淡漠，两人之间倒是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剧烈的争吵，说不清楚是谁先出的轨。反正他初中毕业那年，两人终于离婚。分手很体面，不狗血，也没有任何纠纷。两人向来财政独立，共同财产不过一套一起居住的房子。
父母双方都要求江川的抚养权，但是他谁都没有选，在父母离开后，独自留在这套房子一个人生活。
他知道父母有新的人生计划，他无法左右他们的决定。但他自己的部分，他自己来选择和控制。他已经 16 岁了，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第17章 但你喜欢
故事非常俗套。很快，妈妈嫁给了领导，爸爸也娶了自己的秘书，然后各自都再生了一个儿子。人到中年再次得子，紧张和谨慎都更甚一些，精力更多地花在新家庭也很正常。江川一向独立，后来填志愿考大学找工作调动出国，他也并未咨询过父母的建议，也从未听过他们的意见。
离开得很彻底。
多年后江川回想从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理解父母。他们养育他直至将近成年，从未在他面前撕破体面，分开之后也继续负担了父母的责任，已无可非议。父母对他的未来没提任何要求，他也不必对他们过分期望。他亦早已过了渴望父母爱的年纪。
大概是父母子女缘分浅薄吧，这些年他和父母的关系淡漠，多年不见，联系亦少。他觉得自己亦已释然。
因为工作，奔波不同的国家或城市生活，云飞觉得他很漂泊。但都是他主动选择。这些年，也并非没有遇到过值得开始一段感情的女性，各方面都很优秀，他也很欣赏。他只是不愿意。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为对这些城市没有归宿感，但最重要的，大概还是因为对爱情没有期望。
没有感情和婚姻的束缚，也不需要承担原生家庭的责任，一直来去自由。他自认十分享受全情投入工作，也满足于事业高速发展带来的成就感，不必分出心力和时间去经营爱情，挺好。
爱情是什么？费心费神费时间，不可靠不可控无法捉摸，还可能让人上瘾，何必去碰？他确信自己对爱情和婚姻，没有任何向往。他一直都不需要甚至非常抗拒亲密关系。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
“无从预告 多曲折每段路 路中几多的劝告 我怕我会听不到……”
耳边的人犹在唱，江川睁开眼睛，将耳机摘下来，轻轻放回原位。然后掀开笔记本电脑，重新投入了工作。
晚高峰路上有点塞车，回到酒店楼下已将近晚上 8 点。
方唯中途醒来，也开始了工作。因为她在车上不能长时间使用电脑和手机屏幕，不然会头晕，所以只简单查收了邮件，便开始打电话稍微跟进了不同项目的进展，得知 Grace 和 Emily 下午和媒体的沟通非常顺利，她也松了一口气。
“你手上负责多少个客户？”江川看她小小声地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问。
“3 个年度合作的客户。”
“那是比较忙。”
“还好。Emily 是个非常棒的合作伙伴。”很自然，方唯真心真意地在大老板前为客户美言了一句。
“是。她是很不错。”
两人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今天辛苦了。”江川说。
“应该的。您付了钱。不必客气。”
“其实还没付。”他轻笑：“所以，还是有点心虚。”
“哈哈哈。”方唯笑，因为 A&D 单独的项目费用一般在结束之后才结算。“没关系，到时候做 GRGood Receive，表示收货；项目负责人做了 GR 后，财务部会安排付款的时候，痛快就好。”
“嗯。我觉得似乎还是应该适当表达一下我的诚意。”
“嗯？”
“Daphne 帮我们预订了酒店楼下的火锅店。你介不介意和我一起吃个晚餐？”
“噢，她太贴心了！”难道可以说介意？方唯心里哀嚎了一声。她现在只想赶紧回房间洗个澡，吃饭什么的，随便叫个客房服务就好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即便吃房间提供的泡面也总比应酬客户吃得香。
然而她很快就被自己打脸。实在是，太好吃了！古色古香名声在外的老店，菜品新鲜，正宗成都味，味道几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香气，就让人觉得，好饿！
“我还担心你会吃不惯辣。”席间江川说，“听说你是南方人？”
“我可能属于比较爱吃辣那种南方人？”方唯一点都不忸怩，一手在嘴巴前扇着风，一手拿起一罐加多宝喝了一口，辣得痛快！“Jaden 呢？能吃辣吗？”她并没有问他是哪里人。
江川微微笑了一下，他挺赞赏她的分寸感的，和客户沟通交流，一直都没有让人觉得越界的问题，工作以外的个人信息也保护得恰到好处，今天主动透露她妈妈的职业，已算是突破。
“还可以。”他说。
服务员过来结账的时候，方唯很自觉地拿出手机付款。
“我来。”江川已把付款码出示给服务员。服务员扫码。
“跟 VIP 客户吃饭还要对方付钱，回去可能会被 Michelle 打？”方唯笑，“事实上您的诚意我们都强烈感受到了。”
“哦？”
“今天您亲自去拜访希望小学。”
“我还担心会被你和 Emily 抱怨我管太多。”
“怎么会呢！”呵呵！
“那么，如果跟代理商吃饭让对方付钱，你猜我回去会不会被合规部的同事请去喝咖啡？”江川也笑，低头输入付款密码。
当然没那么严重！不过方唯也从善如流地收起手机。服务员转身准备离去，方唯顿了一下，提醒她：“麻烦提供发票。”
服务员转头问江川：“先生需要提供一下发票抬头。”
江川却答：“不用了。”服务员很快离开。
“不是说工作晚餐？”方唯有点意外，和代理商吃饭要将公司守则要划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回去报销？
“我没说。”他笑，站起来。“我表达的是个人的诚意。”
他确实只说 Daphne 帮忙订了餐厅，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地代入了工作晚餐。不过，无论个人还是公司，她的工作出品的确值得这种诚意。方唯于是不再纠结，也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外走。
“如果你觉得有负担，回上海可以请我吃饭。”他突然又说。
刚才不是说，不能接受代理商宴请么？方唯有点被搞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上海跟成都有什么不同？”
他轻笑一声，“地点和食物都没有关系，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更新一下？”
“？？？”除了工作，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她讶异的表情有点太明显了，他补充解释了一下：“我以为，工作餐以外还能在一起吃饭，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她笑：“没想到 Jaden 对朋友关系的定义这么低哦！”
“不。恰好相反。一般情况下，非工作应酬我都不参加。”时间那么宝贵，他一直是拒绝无效社交的。
“噢，那么，是我的荣幸。”
“感觉有点受伤……”他故意低落地说：“看来 Ada 对朋友关系的定义，有点高？”
“不。恰好相反。”她恶作剧般停顿了一下：“一般情况下，客户都是我的朋友。”其实，您是甲方爸爸，是不是朋友，都是您说了算。
“呵呵！”他低头轻笑出声。她很聪明，半真半假的玩笑语气，不让人误会，也不觉得冒犯。
她的公关专业素养很优秀，恰到好处的边界感，不太远不太近，令人没有负担的同时，又感受到她对工作及客户的认真、尊重以及诚恳。
和她相处很舒适。仅限于合作关系，一切可控，很好。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方唯又遇见了江川。
皆因早上醒来方唯觉得浑身酸痛，完全起不来。太久不运动，昨天一节体育课竟然到了累惨的程度。体力下降得这么厉害，难道真如瑜总所说，女人一上 30 岁，身体不积极使用就会走下坡路……哎，她只挣扎了几秒钟就决定放弃酒店的早餐，赖床到最后一刻才出发。
结果却遇见江川，而且两人竟然还是同一个航班回上海！
她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趟差旅，真心太累了！
其实去机场的路上，江川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到机场时他又接入了一个电话会议，方唯轻声问他拿了身份证，一起办理了登机手续。
作为一个大甲方爸爸，Jaden 确实挺省心。虽然服务工作狂的甲方会很累，他们大多要求高，逻辑思路又严谨，一出错，挑战便步步紧逼，很难敷衍。但也正因为他们只重视项目关注出品，别的什么应酬啊拉关系啊送礼之类的基本不管用，反而令你可以专注工作，不必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江川是航空公司的金卡，将方唯带进了 VIP 候机室，方唯便在那边蹭了一顿早餐。讲真，如果不是因为她赖床，即使搭同一班机，他们大概率是不会遇上，她心里不免又感叹了一句：冤孽！
江川的电话工作一直持续到登机。飞机起飞后，他后面有个大概 1 岁多的宝宝，一直在蹬他的座椅靠背，让他微微皱了眉。方唯想起他说孩子太吵，又见他一副认真忍受的样子，便提出跟他换座位。他婉拒了她的好意，他的修养也不允许将这种状况转移给一位女士。
方唯便和他聊天，分散注意力。
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目前的进展，下一步的执行安排，需要注意的地方……因为江川平时的日程实在太满了，此刻难得他的工作时间表随手机一起进入了飞行模式，方唯当然抓住机会就一些工作问题进行汇报和讨论，最重要的是，达成共识嘿嘿。
大概是方唯一直谈工作让他有些累，江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主动问起她昨天和那个男孩的比试。
“哈，那个啊！”方唯有点尴尬。然后瞄了一眼后面的宝宝，低头凑过去拢住嘴巴压低声音：“您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她突然凑到他的侧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