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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程灼抬起头; 有些意外,“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女人捏了捏指节,没说话。
  程灼倒也没深究; 他给原雨也找了双拖鞋,带着人往屋里走。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处,程灼自顾自进了屋; 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
  原雨有些惊讶于自己看到的一切:“这是你……房间?”
  眼前的房间哪里还像个房间,几个并列的货架占据了全部空间; 上面堆满了东西。看上去,是改造成了储藏室。
  程灼并不惊讶:“不奇怪,谁让我五年都没回来住过。”
  货架上有闲置的塑料整理箱; 程灼找了几个出来,拿给原雨。
  屋里的东西并不都属于他; 还有一些一看就是那女人添置的玩意儿,程灼是不会动的。清点物品这事只能他自己做; 原雨守着塑料箱帮他打包。
  衣柜是当年装修的时候直接做的,还在原处没拆,程灼打开看了眼,衣服似乎都还在,柜子里有股沉闷的气味。
  很多衣服他都穿不上了,不过也没打算留给程渊,于是一股脑地拿了出来。
  原雨帮他折叠打包,催他去整理别的杂物。除了一些没带走的个人用品和小摆件之外,还有不少书。程灼没打算全拿,只从中挑了几本。
  原雨看了半天:“你怎么只拿童话书啊?”
  “是我妈买给我的。”程灼说着,找了个空箱子把书放进去,“其他懒得拿了。”
  “可是……”
  “嗯?”程灼回头,看见原雨一脸的欲言又止。他愣了愣,恍然:“你有想要的?”
  “有几本……”
  “那你自己挑。”程灼拍了拍箱子,“挑中的放进去,回头去我那儿就是了。”
  除去这些,程灼还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旧主机。五年过去,配置早已淘汰,他并不打算带走,只把机箱拆开卸出来一大一小两块硬盘,往装杂物的箱子里随便一丢。
  装好的箱子被临时堆到了客厅里,正在这时,外面的大门再次传来门锁旋转的声音,女人急匆匆地从屋里走了出去。
  “光宗,你儿子……”
  她话到一半,程灼已经出来了,直接截断了她的话:“我今天来搬东西早就跟爸打过招呼的,你准备告什么状啊?”
  女人没吭声,咬着唇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儿。程灼很熟悉她的这种套路,以往他没少因为这个跟他爸吵起来。
  要他说,程光宗就是偏心,女人不用告状就替她脑补完一套故事,然后选择打骂程灼。不过现在,程灼不怕这些,他长大也意味着程光宗的衰老,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赢。
  虽说……来之前妈告诫过他不要跟他爸起冲突的。
  程光宗摆了摆手,在外面忙碌一天,他脸上的肌肉都是松弛的,看着很疲惫:“怎么出去了一趟还是这么跟你阿姨说话的,有没点礼貌?”
  他话说得不客气,语气倒是有气无力,给程灼听乐了:“我这已经算很客气了,以前我都直接吼她的好么。”
  “懂事是对的,”程光宗说,“但是你可以再客气点。”
  “哦。”程灼嘴角勾着笑。
  他算是明白原雨为什么喜欢阴阳怪气地跟他说“哦”了,因为这种占了上风的时候,看对方气成球很有趣。
  至少他现在看那个女人气得面孔扭曲很有趣。
  程光宗没训程灼,反而是问了女人几句程渊的学习状况。程渊14岁,上了初中,正式进入叛逆期,让本就因为脑瓜不聪明而平平无奇的学习成绩雪上加霜。因为这个,程光宗反而把女人训了一顿。
  原雨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出来打招呼:“叔叔好。”
  “你是……”程光宗看了他两眼,感觉有点面熟。
  “是我朋友,来帮我搬东西的。”程灼先接了话,不太想让原雨跟他爸多说。没想到原雨自己反而多说了两句,他笑得礼貌又客气,像所有大人都会喜欢的那种“邻居家孩子”:“我老家离程奶奶家不远,原守义是我爸。”
  “哦!你是原老二家的那个小子啊!”程光宗反应过来了,“怎么来江城了,你爸还好吗?”
  “我考了江城的学校,过来读书的。”原雨笑了笑,“我爸……”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抿了下唇,随后继续说,“他身体一向不好,前两年……已经过世了。”
  程灼猛地回头,震惊地看着他。
  程光宗有点惊讶,没注意到自己儿子表情不对:“什么时候的事?我年年回去,也没听村里人说起啊?”
  “两年前,年关没熬过。”原雨笑着说,“临近过年的不大吉利,丧事没大办。我和我姐都出来了,老家现在就我妈一个人在,或许过几年再把我妈接出来,就不回村里了。可能来往得少了,大家就没提……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啊,”程光宗说,“你要有什么困难就来找叔叔说,大家都是老邻居嘛。”
  “谢谢叔叔,有事我一定找您。”
  对付村里的人情关系,原雨比程灼熟练得多。一老一小寒暄了好半天,原雨才被程灼重新拉进屋。
  “你爸看着还挺热情,”原雨进了屋就说,“我看不出他为什么老会跟你吵起来。”
  “他对村里人都挺不错的,就是对我妈不行。”程灼顿了顿,“不对,他是对女人都不太行。我看不惯。”
  他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个,迅速说完,忙问:“你爸去世了?你就因为这个没上学?我上回问你你怎么还不说呢?”
  因为如果你不在意我的话,这些事就没必要告诉你。还好这段时间,你表现还算不错。
  原雨在心里做出了回答,嘴上却说:“告诉你了他也不能复活啊。”
  “你——”程灼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他觉得他让那女人受的气,都能在原雨这里受回来。
  原雨笑笑,轻推了他一下:“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这能一样?你是告诉我爸顺便让我听见了,又不是告诉我。”
  “那我再给你讲一遍?”
  “行啊,”程灼也是个有脾气的,“你讲详细点。”
  原雨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嗔怪:“你也不看看时间地点……改天再说吧。”
  程灼撇了撇嘴,不爽地继续整理东西去了。
  不过没过多久,原雨对“程叔叔”的印象就开始转变了,外头断断续续传来了争吵声,到后来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程灼不为所动,冷漠地点评了一句:“看来她这几年过得也不怎么好。”
  原雨朝他看过去。
  “我妈当年离开前留给她一句话,说‘这个男人现在对我狠心,将来多半会把这份狠心用在你身上’,那女人不信,但你看现在呢?”程灼手上还拿着东西,边整理边说,“我住的房子是直接找我爸要的,他还让我挑位置,送了我不止一套。那女人……嫁给我爸这么多年了,也就只能住在这里。”
  “你……”
  “我出去读了五年书,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归国高材生’,不像当初那么不上进了,还能到他公司里做点事,他对我的态度就好多了。反倒是程渊,越长大成绩越差,他生气也很正常。”程灼说到这里笑了,“就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不发作程渊反而去发作那个女人……当初可都是盯着我打的。”
  原雨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有这样的爹你很难受吧。”
  虽说程灼语气很平静,但原雨却听得有点心疼起来。
  程灼抬起头,冲他笑笑:“小雨,有些事呢,看破不说破,你懂吗?”
  “……哦。”
  程灼零碎的小东西挺多,占地方的大东西倒是没有,两人合作,很快就理出来十几个箱子。
  整理完,程灼思索片刻,推开门直闯对面。
  对门是程渊的房间。
  女人正给儿子辅导功课,脸上还有隐约的泪痕。他闯入的动静太大,女人惊讶地抬起头:“你干什么?”
  程灼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那个曾属于他自己的显示器,还有程渊房间里的床。
  这张床是他的,走前刚买不久,智能电动带按摩,价格不菲。
  程灼甚至怀疑他的主机没被挪用是因为电脑有密码,而衣服没动完全是因为程渊个子太矮穿不了,要不然这会儿储藏间里不能剩那么多。
  他笑了笑:“阿姨,显示器就当我送弟弟的,但这张床不便宜,你可得还我钱。我买的时候它要两万五,就算二手折旧,我再给你抹个零头,你也得给我两万块。我账号你有,记得给我转账。”
  “你——”女人气得脸一下扭曲起来,“你强盗啊!”
  “又怎么了?”程光宗从客厅走过来,“不是说了让你俩别吵架?”
  “我可没想吵架,我就是说这床是我的,让阿姨记得还我钱。”
  程光宗往屋里看了一眼,也想起来了这张床的事,皱了皱眉:“我当初就让你别动他的东西,你看你……”
  女人似乎又要被气哭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最后也还不是同意了吗!”
  “啧,你要吵是不是?”程光宗的嗓门一下高了起来。
  “Stop!”程灼伸出手,“家庭战争我不便参与——先给我钱行不行?”
  ……
  不久之后,程灼站在楼底下,一边看着账户内刚刚到账的两万块钱,一边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把他的东西搬上车。
  “没别的事了吧?”原雨站在他旁边,问了句,“没事我先回去了?”
  “不去我那儿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原雨看了眼时间,“晚了,得回去睡觉了。”
  “我的意思就是……”程灼舔了下唇,把手机收起来,“不去我那儿住吗?你那地方,连个澡都不好洗。”
  原雨轻笑:“我都说了,中午的事只是为了帮你摆脱那个病号,你可别得寸进尺啊。我明天还要上工呢,从自己那里过去比较快。你搬这些东西回去,还得整理房间,我就不奉陪了。”
  “……”程灼咬了下嘴唇,有点不爽。
  楼道灯在这时熄了,四周暗下来,搬家公司装完了车,喊程灼过去。
  那车装货可以,坐人却很挤,程灼让他们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说自己一会儿打车过去。把人送走,他又走回原雨面前。
  隔着夜色,他目光沉静下来,声音有些低:“我还是没想明白。”
  原雨掀起眼皮。
  “在我想明白之前……你会不会跑了?”
  从前原雨只有那个村子,程灼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现在,他觉得原雨随时有能力一张车票把自己送去南湾,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觉得缥缈,好像这个人他是抓不住的。
  尽管原雨给他看了录取通知书。
  当然,那张录取通知书也确实很好地抚慰了程灼,只是程灼念过大学,知道在学校里,如果哪天原雨不想见他了,他也是找不到人的。
  大学校园太大了。
  原雨没想过要跑,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打算给程灼什么承诺:“……也许。”
  程灼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就听原雨又说:“所以你最好抓紧时间——我就从这儿回去了,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程灼一把拉住他:“那你爸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他早年摔断了腿。”原雨顿了顿,换了个详细点的版本,“他年轻的时候给人送菜,一年冬天,夜里,摩托骑得太急摔进了沟,把腿摔断了。冬天冷,晚上村里又喊不到人,被摩托压住动都动不了,还是很久之后我妈看他没回来出去寻人才把他救上来的。医生说,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腿没救了。后来他就做不了活,摩托也卖了给他治伤,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很懊恼吧,后来就开始酗酒、骂人,天天跟家里人怄气。他也没什么大毛病,硬要说,就是怄气怄出来的——自己干不动活就不肯多吃饭,一天天的只喝酒,还不停生气,后来就……脑溢血,抢救得快吊了口气在,吊了半年,把家里的钱都吊完了,人也没救回来。”
  原雨说完笑了下:“其实也没啥,就是他病的时间正好是我高考的时候。那会儿……一来是没钱,二来,我也觉得我要是不读书,他会不会还能多活几年,就……”
  “你怎么能这么想?”
  “我也知道这样想不对。”原雨笑笑,“我报考心理学,有一半也是因为我爸的关系,我就觉得他其实有病,只是村里人嘛,谁知道什么心理疾病啊?要是能有点科学意识,早点治疗,可能也不至于这样。”
  “……嗯。”程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地应了声。
  “好啦,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真得回去了,有点困了。”原雨揉了揉眼睛,“明天还得……”
  “还是去我那儿吧。”
  原雨眼睛揉到一半,忽然顿住。
  “就住一晚。”程灼说。
  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