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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回去吧。”
项目上继续由小穗来主导跟进,这两周眼看和业务部门的关系水波不兴,稍见缓和。然而,很快麻烦又来了。
员工股权激励计划的草稿周一上董事会,据说廖驰在会上第一次愤怒地拍了桌子。几个年长的独立董事已经年届七十,差点被他吓出了心脏病。
隔天小穗细问董秘才知道,人力资源部的方案报上去之前谁也没提有意见,以为董事会只是举手表决很快就过会。
谁知董事会上,周望川突然发难,说比例太低没有竞争优势,发出去一定会打水漂,还听不见水花声。
他准备充分,列举了很多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的实例和数据,当场要了个翻倍的股权避重,誓要让股东们大出血一次。
把廖驰气得面子没绷住,砰的一拍桌子,拍完又想到场合不对,生生地把脾气收了回去。
他是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内部矛盾无死角的暴露到董事会面前,怎么说都少不了他管理不善的恶评。
周望川准备的还不止如此,他的意见说完,会议桌上八爪鱼远程电话设备里传出老廖的声音,说他深谋远虑、目光看得长远,公司一定支持。
另一个新基金股东的董事也发言,市场是市场,惯例是惯例,核心团队稳定和长足发展要放在第一位考量,他们愿意做大气厚道的投资者。对云驰的投资,基金退出至少是五年后的事,他支持周望川的观点,愿意把资源向团队倾斜。
于是,许嘉玲准备了好几周的方案,被一群董事们改的面目全非后,磕磕绊绊地过会了。
廖驰肃着一张脸,后半程一句话没说,签字的时候选择了自动放弃。
小穗听完,心神不宁了一整天。晚上早早下班,约周望川来家里吃饭。
周望川不是好相与的,给她回微信:【吃饭可以,不谈公事?】
小穗扔给他一个表情包打发,不谈公事谈什么,谈情说爱吗。
上次在她家吃完饭,其实谁也没捅破那张窗户纸,都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他们的关系,确实太乱了。
七点半,周望川敲门,人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
小穗系着围裙,把人让进餐厅里坐。
一上来心急火燎地问他:“你故意拆他台干什么?这次的手段太激烈了一点吧?”
周望川点了点空空如也的餐桌,一杯水都欠奉的待遇:“不回答,就不给饭吃是吧?”
“对。”小穗一身油烟味,倚在旁边的餐椅上,以站立的姿态俯视他。
“你代表他质问我吗?”
小穗斜着眼睛瞅他,连续告捷,一步一步逼退廖驰,股权激励这个事要成为廖驰的逆鳞了。
周望川得不到回复,起身抬脚就要往大门走,小穗赶紧扑过去。
“川总好大的架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呢……”
谁能比她还会倒打一耙?周望川视线垂下,盯着她抱住自己手臂的双手。
她的手型偏短,几个指头细细润润的饱满,除了……胖乎乎的指尖上还沾了几颗小葱花。
小穗一时分不清,他的表情是嫌弃还是默许,讪讪收回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
“我质问你,不代表他,只代表我自己。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问。”
这还像句话,他把人拉回餐桌,实情相告:“不是我招他,是他给我挖了坑。”
“什么坑?”
“不出一周,就会公布了。”
小穗脸上忧心更重,就不能消停时间长一点吗?
闷闷不乐地说:“你们俩有些方面挺像的。心态上特别喜欢钻研,面对什么事情都很有毅力,即使困难重重也一定要坚持到底。”
周望川失笑:“不就是固执的意思?”
“我换了种夸你们的说法,你没发现吗?”
好吧,他屈指弹她脑门:“别多问,别掺和,知道吗?”
“知道,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管不了,还是盛饭去。
第41章 男人之间的战斗
周五下班时间,公司发布了一则新的任命消息。
云驰将进行一轮新的研发部门组织架构调整。为了防止管理幅度过大、项目效率不佳,公司将成立一个新的部门——PMO项目管理部,平行于现有各级研发体系。
同时,公司聘任了一位新的职业经理人,作为研发团队的项目总监,下周一到岗。这是一个新职位,title上和唐进平级,直线向周望川汇报。
考虑到人财物等资源调动和后台支持的必要性,增加一级,虚线向廖驰汇报。
可人却不是周望川招进来的。看简历介绍,人在外企待过多年,经验很过硬,是位资深的业内管理大拿。那么人到底是谁安插进来的呢?说法不一。
中层私下里都在传,这位是某位投资人硬塞进来的人选。至于内部站位,还得等下周入职了才看得出来。
小穗忐忑地等了一礼拜,终于看到靴子落地,拿着打印好的文件,直接敲开了廖驰办公室的大门。
“老板,这样分权,招数会不会太残忍了些?引起研发的敌意更深,我怕我们会更受限……”
“残忍无所谓,有效就行。他们找你诉苦了?”
“没有。”小穗摇头,“您知道,唐总见我理都不理的。”以后,更是雪上加霜了。
“我加个人进来,对我们的工作有好处。所有研发的动向和数据通过他来打通,唐进那里就不一定是瓶颈了。”
廖驰翘着二郎腿说,“你有没有听过鲶鱼效应?一群沙丁鱼放在水箱里奄奄一息,你知道怎么让他们动起来自寻活路吗?不是给他们喂食,也不是给他们换水,是——把一只鲶鱼投放进去。”
小穗当然听过,某位著名的大佬喜欢在内部搞小组之间的竞赛,经常在公开场合用这个比喻,激发老团队的危机感和竞争意识嘛。
“可是周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廖驰停下手里的笔,往桌上啪嗒一扔,很是不屑:“他?如果因为我做的人事任命,他转头去为难你——那董事会完全看走了眼,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不配当一个高管。”
“他没有……”冤有头债有主,周望川足够客观,小穗叹气。
越说越乱,他们的矛盾已经上升到怀疑人格了吗?她只求别引起新的误会才好。
廖驰说得天经地义:“他们有不少私下的小动作,凭什么让我乖乖受制于人?我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小穗还能说什么。男人斗起来一个比一个狠,招招见血封喉,这种野蛮的侵略性动物,她真的不懂。
廖驰没和小穗提,为了项目总监的任命,周望川屈尊来办公室找过他一趟。
研发团队在周望川看来是公司的生命线,这几年人数扩大了几倍,每年几个亿的投入往里砸,宝贝得像自己家的孩子一样,谁也不让碰。
廖驰这个新架构一出,部门和人都要跟着调整,势必要有一阵子的动荡,周望川坚决不同意。
再说,这是他下辖职权的分内事,周望川态度鲜明地拒绝廖驰的越界安排。言辞虽没像廖驰那样激烈到拍桌子,也是据理力争的争红了脸。
周望川直言,稳定才有发展,团结才能走的远,动乱只会让人心越来越像一盘散沙。排兵布阵不是这样草率就可以决定,打着董事的幌子空降,实在不够慎重,何以服众?
如果廖驰专制的一意孤行,他要考虑清楚后果。往白话里说,如果研发因此出现任何骨干流失和项目延误,责任周望川一概不管,需要廖驰来负。
廖驰才不管他的威胁恐吓,一口咬死,责任他来负就他来负。本来他作为总经理,统管全局,也脱不开干系。
而且,他扯着大旗做虎皮,拿话压周望川。董事高调推荐进来的人选,我都不敢回绝,你说不行就不行?
反正廖驰心里很笃定,周望川这人,舍不得让研发出一点差池。
周望川知道里面有鬼祟,PMO的职位大公司比较多见,云驰之前没有单设,因为扁平化、自治化才是他心中的理想组织。
把PMO和现有研发体系并列,廖驰这一招分权之策,不是天马行空、无的放矢的乱指点,反而带着些外企职业化分工的“看似”高明之处。周望川一直以为他外行、不懂业务,看来也有些轻敌了。
针锋相对到最后,两人几乎谈崩。周望川苦口婆心的话都说了,怀着满腔愤懑离去。
他原以为廖驰明白,动什么都不该动公司的根基,起码稳住大局不能乱安棋子,但廖驰让他大失所望。
小穗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下班路上开始给周望川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几声,没有人接。她一边开车,一边发了若干条长长的微信语音过去。说她马上去菜市场买菜,今晚犒劳他吃大餐。
兴冲冲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小穗挑着他喜欢的菜色和口味,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但苦等到晚上九点,人也没来。
她心里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太沮丧和老李出去买醉了?自己躲起来想静静,不想见人?还是,男人的自尊作祟,今晚不想让她看到受挫的样子?
她发了几张照片给他,又等了一会,时间太晚了,垂头耷脑地收了餐桌,自己也一口没动。
可她还是不放心,男人的事业心重,廖驰又狠狠地打在他的七寸上,不会真的受了重创一蹶不振吧。
想想心也跟着揪起来,他平常和狼群里头狼一样的厉害,何时见他落在下风过。这次呢,他能继续宠辱不惊吗。
接近凌晨,电梯叮的一声,周望川拎着电脑包迈着疲惫的步伐出来。
气温渐升,长夜也收了几分寒意。他换上了一件薄款的男士风衣,仍然黑色的大众款式。衣袖上几道浅浅的折痕,昭示出他这一天的奔波和操劳。
没走两步,一旁的楼梯间黑影一闪,声控灯哗一下骤然亮起。
“你没带手机吗?”
小穗凄凄凉凉的脸从他身后冒出来。
他似乎见怪不怪,波澜不惊地一翻手掌,手机就在他的手心里,一直没离身。
“没电了吗?”她扣着他的手一按,手机亮了。
“那干嘛不回我的消息?”小穗跺脚,“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吗?”
周望川丝毫不见动容,更别说给她个交待,看了她一眼,随意的把手机放回口袋。
小穗赌气的想帅气走开,想到他今天的遭遇,脚下又很是迟疑的挪不开步子。
正要自己找台阶下,他低沉厚重的嗓音响起来。
“既然碰上了,我有话问你。”
小穗诧异,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今天不大对劲……”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
暴风袭来,他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冷,比冬日更甚。
“没有啊。”
“上个月解封前,你约我一起出去的时候。”
小穗噎住,那时候,她和楚毓还没翻开底牌呢。算有,还是没有?他肯定是听到什么传言了。
“现在绝对没有……”
那以前呢?他的脸攸地整个沉下去:“祝小姐,我没兴趣当男小三,凭你是天仙也没兴趣!”
语气之严厉凛然,喝得小穗一抖。
“我说过,你不认真,却没想到,你如此不认真。”她的信用,在他这里急降到底,现在已经是大大的负分。
小穗明白,他罕见地动了真气。
这个问题今天不回答清楚,她几个月的觊觎和那些道出口、没道出口的心意,只怕要折戟于此了。
第42章 该省省该花花
争取谅解的第一步是什么?在小穗的脑海里,不是拼命解释、拼命洗白,当然是乖乖的痛快认错,起码挣个态度分。
“我错了,不应该为了报复他,一直和他藕断丝连。也不应该在和他正式分手之前,抵御不住诱惑,情不自禁的去招惹你……”
样子那叫一个老实本分,立正站好,双手交叠,低头道歉。
她的头顶用发圈扎了一颗饱满的花苞头,下方露出细长的后颈,碎发卷卷曲曲的蜷在发根,有几分娇娇俏俏的听话。
“我处理的不好,不,是特别差劲。”
“但是,我也要讲清楚,至少一年前我就察觉到他有外遇,并且打定主意和他分开。出轨是我的死穴,我接受不了。那半年我和他几乎不联系,说是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知道该痛哭流涕的检讨,但她还是不自觉地话锋一转为自己辩解起来。
“我真的没有见异思迁,没有无缝衔接,也没有脚踏两只船!他早就是过去式,在我心里和死人无异。”
解释听起来好苍白,小穗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今天是周望川的黑色星期五,一整天他已经和人争论了太多。晚上出去吃顿饭也不消停,竟然听到她的八卦。
一天之内四面楚歌,他的心情阴郁至极:“你的事我不想听,和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