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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一个月后再来复查,杜叶寒刚走出诊室,便看到杜晋臣像个无头苍蝇般在急诊区的走廊上乱转。
他脸上都是汗,因为急着赶来而喘着气。
“你怎么样了?”杜晋臣发现她后,一个箭步便冲上来,他本来想抓住她的肩膀,但看到她的伤势后便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
“还行。”杜叶寒说,她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拿过自己的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晋臣追问道。
这时候金凝雀和其他几个刑警也进了急诊大厅,他们是冲着她过来的。
“你受伤严重吗?”金凝雀问道,“我下午去上班离开了医院,没想到就出了事。”
“出什么事?”杜晋臣急切地问,“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吗?”
杜叶寒朝金凝雀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不要说出实情。
然而她却假装没有看到,还严肃着脸朝杜晋臣摇了摇头:“不是普通事故,叶寒是被凶手从医院劫持走的。”
在杜晋臣的如炬目光下,杜叶寒缩了缩脖子,往金凝雀后边挪了一点。
“你躲什么?”杜晋臣语气不善。
金凝雀道:“别吓人了,还有正事呢。”
说完她便示意杜叶寒跟着自己到另一边的没人的角落里,她们单独说话。
“关于凶手,你知道什么?”
杜叶寒问道:“他跑掉了?”
“嗯,不过已经出动尚城全部警力搜索,他有伤在身,对吗?”
“是的,他的腿受伤了。”
“这起交通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我抢了他的方向盘。”
原本在做记录的金凝雀这才抬起头,她盯着杜叶寒看了好一会儿:“你不觉得自己太冒险了吗?”
“我对车速和对面的车况有基本的判断,”杜叶寒毫无悔意,“就算撞成重伤,也好过被他带走杀死。”
这样的解释让金凝雀问不下去了,于是她又换了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劫持你?你们本来要去哪里?”
“他想让我带他找柯文——他以为我知道柯文目前的位置。”
“那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如果我这样说,他就会直接杀死我,所以我撒了谎。”杜叶寒面不改色。
金凝雀点了点头,表达了对她的充分理解。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行凶者吗?”
这次杜叶寒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的犹疑让金凝雀肯定她了解什么内情,金凝雀重复了一遍问题:“你认识他吗?”
“我九月份去美国,在纽约的一个游轮派对上见过他,他当时是服务生,而派对主办方艾米尼奥·佩雷斯猝死,还有从纽约回来的航班——就是新闻上的克莱默事件,他也在那架飞机上。”杜叶寒说,“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自称是陆淮西。”
金凝雀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你昨天怎么没有说?”
杜叶寒拧眉,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以为看错了,枪击和他的逃跑都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发生,而且……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所以我一开始真没想到是他。”
金凝雀没再用一堆问题刁难她,之后还嘱咐了一句:“好好养伤,多喝点骨头汤。”
“我知道,”杜叶寒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人是职业杀手吗?”
“我们现在是这么猜测的。”
杜叶寒顿时激动起来:“所以我猜测的佩雷斯的死亡,和飞机上的事情,很可能都和他有关了?”
金凝雀笑了笑:“这确实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我们会跟美国的政府部门和警察交涉。”
第104章 邪神(十八)
一场谈话终于结束了; 杜叶寒松了口气; 金凝雀让杜晋臣送她回去。
等转过身走出医院的时候,杜叶寒敛起了表情,所有的情绪——包括那些慌乱、茫然、兴奋和轻松都消失了。
消息已经透露得差不多; 陆淮西现在应该自顾不暇,追捕他的除了警察; 还有在尚城的nawki杀手。
事情应该和杜叶寒猜测的差不多,她在西西弗斯论坛和刘易斯的文章里都看到过关于nawki的描述,就像任何一个陈旧笨重的跨国集团都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比如管理层混乱、分部自成体系甚至互相倾轧。
而事实也是如此,别的地区nawki想要杀死柯文; 却并未经过尚城这边的允许,他们越界追杀,所以低调异常,想方设法不被尚城的nawki分部发现。
杜叶寒坐上杜晋臣的车; 说:“你先送我去我公寓吧。”
“你去我那儿。”杜晋臣说; 他的口吻很生硬,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杜叶寒侧头看了他; 杜晋臣板着脸开车; 他一直看着前方,表情很明显正是怒火中烧的状态。
“别生气嘛。”她放软了声音。
“我不是对你生气。”他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平息自己汹涌的情绪,“你这段时间就待在我家,我会调保镖过来; 在那个混蛋没被抓到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杜叶寒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色,杜晋臣没有一丁点虚张声势的成分,她心虚地笑了一声:“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他,他不会再出现了。”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你今天是运气好没出大事,你要是真——”他忽然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尖锐的鸣笛声,杜叶寒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快失控了,“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我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要怎么跟爸妈交代!”
“你冷静点,我真的没事。”杜叶寒小声道,“你看我不是脱身了吗,那家伙也伤得不轻。”
她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而杜晋臣则完全不为所动。
到了杜晋臣位于宇钱国际的别墅,她更是没法说动他,杜晋臣打了好几通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保镖抵达了别墅,除了五个男性保镖,还有一个贴身的女性保镖。
杜叶寒算是变相被软禁在别墅里——虽然杜晋臣特地请来了营养师、厨子和保姆,几乎是把她供了起来,但是被一大群人围着,几乎时刻都要生活在别人监视下,即使才过了几个小时她就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她被逼着喝了一整碗牛骨汤,又吃了止痛药,然后有气无力地窝在卧室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她的房间没有监控,只是附带着一个书房,书房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女保镖便睡在书房里,探个头便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杜叶寒跟杜晋臣抗议了很久,杜晋臣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单独待着,他甚至比她还激动,一发起急来眼睛都红了。
她最终无话可说,就像个咸鱼般躲在卧室里生闷气,内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对金凝雀的多嘴充满了怨气。
杜叶寒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点开手机,看到屏幕上一大堆未接来电,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问一下柏裕的情况。她用备用手机给医院打了电话,护士说柏裕状况稳定,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不过因为下午注射的镇定剂到现在都没醒。
杜叶寒便留了口信,说自己会尽快抽空去医院探望他。
打完了电话,她才放下心,她原本就担心柏裕因为自己的突然失踪发疯,这样跟医院说,应该能让他在清醒后不至于再失常。
放松下来后,困意便慢慢涌上她的脑海,杜叶寒几乎快睡着了,然而没过多久那个女保镖将她叫醒了过来。
“杜小姐,这样睡会受凉。”保镖名叫林岚,面容清秀,一头短发让她看起来缺失了部分柔美,她此刻给杜叶寒端来了牛奶。
杜叶寒冷淡地道了声谢,接过牛奶喝了起来。
林岚又说:“杜小姐要是想洗澡的话就说一声,我帮你洗。”
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只胳膊打着石膏不方便洗澡,林岚帮忙也无可厚非,只是杜叶寒乍一听差点把牛奶喷出来,她最后一边咳嗽一边道:“你别管我,我自己会弄。”
虽然她态度不怎样,林岚还是取了毛巾过来给她擦着喷出来的奶渍。
“行了,你去睡吧,我想自己待着。”杜叶寒坚持将保镖赶了回去。
然后她进了浴室,单手艰难地脱着衣服,林岚还敲了敲浴室的门:“杜小姐,您需要帮忙吗?”
“不用,快走开!”杜叶寒纠缠在一大堆衣服里,她的声音又闷又恼火,冬天的衣服裹得多,当然不方便。
她好不容易才将衣服都脱了下来,再往石膏上过了一层防水套,胡乱洗澡后,她裹着浴袍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脸,被玻璃划出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杜叶寒走出了浴室,林岚已经不在她的房间了,杜叶寒坐在床沿擦着头发,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她的备用手机,来电显示是秦良逸。
杜叶寒接起了电话,秦良逸的声音劈头而来:“我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
“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如常,他才不再激动,歇了口气问道:“就是下午崇明路车祸,新闻上说是有人持枪劫持了一个女性,我就想着是不是你……”
“是我,不过已经没事了。”杜叶寒没对他有所隐瞒。
“你怎么样?是陆淮西干的?他伤到你了吗?”
“我只是轻度骨折,是车祸导致的,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杜叶寒看了一眼已经关上门的书房,压低了声音,“你放心,他伤得可能比我还严重。”
那头一片静默,秦良逸无语了很长时间。
于是杜叶寒接下去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东西拿到手了吗?”
“拿到了,一切顺利。”
“那就好。”杜叶寒轻笑了一声,“你们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到时候我带过去。”
秦良逸说:“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我明天去看你。”
“我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现在跟我哥待在一起,你没必要来,”杜叶寒并不委婉地拒绝,“这不过是一点轻伤,养一段时间就好。”
“真的不要紧吗?”他的声音里依然充满了疑虑,“新闻上说那个人还在逃,他会不会——”
“别瞎担心,现在安全得很,我哥给我安排了六个保镖。”杜叶寒无奈道,“你们倒是要注意点安全。”
挂上电话后杜叶寒便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她下楼吃饭时看到杜晋臣没有去上班,就坐在客厅里办公,这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倒是十分难得。
“爸妈下午过来。”杜晋臣说。
她应了一声,拿着手机,盯着柏裕的号码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按下通话键,而是将手机丢掉了一边。
杜晋臣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瞥了她一眼,轻而易举地就猜了出来:“你想给柏家那小子打电话?”
杜叶寒没说话。
“那家伙不太正常,你刚受了伤,现在还是别跟他联系了。”他语气淡淡,虽然言辞不激烈,却也处处都是阻拦她的意思。
杜叶寒想着自己大概是没法在段时间内转变他的看法了,于是便一个直球打了过去:“我跟他在一起了。”
杜晋臣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眼神里莫名带了些危险的意思:“你说什么?”
“就是,柏裕他现在,是我的人。”杜叶寒说话的声音很缓慢,“我希望你能试着……试着接受他。”
杜晋臣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那个混账东西,刚醒就来要挟你!”他没法对着杜叶寒——特别是她还受伤的情况下发火,于是只能把一腔怨气都倾向柏裕。
杜叶寒说:“我是自愿的。”
“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一个趾高气扬的疯子!”虽然之前就透过口风,说她要实在喜欢柏裕,自己也不会阻拦,但杜晋臣确实没法一下子就接受,他开始叨叨他的缺点,企图让她回心转意。
杜叶寒只能面上保持虚心的微笑,心里却想着至少柏裕的脸和身体都很不错。
等到下午两点钟,杜侑霖和宣慕瑾到来后,杜晋臣将这个悲剧性的消息告诉了他们,紧接着大家都围着杜叶寒坐在了一起,数落着柏裕的缺点,杜侑霖还给她做着安全教育,历数他从商多年认识的那些表面君子实则狼心狗肺打老婆打孩子还霸占岳丈家资产的人渣。
“柏裕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难得有了杜侑霖说话说累的空隙,杜叶寒连忙见缝插针地想为他开脱。
杜侑霖立即吹胡子瞪眼起来:“你怎么知道不会?伪装得好的人那可多了去,我看柏裕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一直对你油嘴滑舌的,这种人最会骗人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把你骗得团团转!”
宣慕瑾附和道:“就算柏裕对你好,柏家人跟我们也不对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