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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烟克制住怒气，又问了一遍：“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两个佣人只在她刚出现时惊讶了一下，很快露出恭敬得体的笑容：“少夫人您好，大少爷把衣服弄脏了，我们正准备给他换干净的衣服。”
楚烟转头看陈璟礼，肩膀处的确有一块污渍，不知怎么弄得。她皱了皱眉：“那怎么身上都是水？”
佣人笑容不变，解释道：“因为身上也弄脏了，我们想帮大少爷清洗一下。大少爷大概以为我们在和他玩，便跑了起来，我们怕他着凉，便着急追，大少爷就跑得更快……”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结合陈璟礼刚才的尖叫和此时的惧怕，楚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而且也问不出实话。
“你们两个，以后不用来了。“楚烟缓缓道。
两个佣人怔住，互相对视一眼，“少夫人……”
“这边的工作不需要你们了，不用来了，”楚烟平静补充，“有任何疑问可以找你们老爷和夫人。”
佣人面露惶恐，却不敢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不让她们俩来了，是发现了真相，还是单纯的生气……？
两人有些茫然，还有些担心，虽然这样的事过去她们也做了不少，没人责问，没人管束，就像吃饭喝水那样常见。这个新来的少夫人态度突然这么强势，难道是她们接收的信息不准确，这位大少爷……
两人心思快速翻转，但面上不露分毫，只是笑着说：“好的，少夫人。”
楚烟挥了挥手，厌倦看她们演戏，等她们都离开了，才转身看陈璟礼。
陈璟礼低着头，身体发抖，脸色愈发苍白。楚烟妥协般长长吐了一口气，拉过陈璟礼的手，陈璟礼反应极大地抖了一下，看到是楚烟时仍旧有些瑟缩，但没有躲开。
两人回了陈璟礼的房间，楚烟从他的衣柜里找了干净的衣服，放到床上，犹豫了几秒，说：“把干净的衣服换上。”
接着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就被拦住了，陈璟礼红着眼，倔强地挡在她面前。
楚烟笑了一下，抬手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轻声说：“别怕，我不走，就在门口等你。”
陈璟礼还是不动，他虽然神智不算清醒，却还是敏感的，最近一周楚烟有意逃避，他不明白具体的含义，但感觉到了强烈的被抛弃感。
楚烟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外面虽然是大太阳，现在也已经进入夏天，但仍旧有感冒的风险。
“我身上没有毛巾，擦不干净。”楚烟手心都湿了，陈璟礼脸还是冰凉的，发梢不断滴水，“赶紧把衣服换了，我给你吹头发。”
陈璟礼垂着眼看她，无声地诉说委屈。
楚烟又叹气，低头看自己沾满水的指尖，缓缓说：“不会抛下你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等到你恢复正常，或者有其他不可抗原因让他们分开，在此之前，她愿意一直陪着陈璟礼，照顾他，保护他。
如果陷得太深再次受伤，她也认了。宋冬玥生前一直希望她可以从事喜欢的职业，和喜欢的人结婚，永远做喜欢的事。前几年为了生存浑浑噩噩，没什么目标，也没有喜欢的事、喜欢的人。
现在，陪着陈璟礼也算是她为数不多跟随心意的决定了。最终还是无法坐视不管，即使她努力想把心包上一层又一层的壳，还是会被陈璟礼轻易地破开。
或许……他们是一类人，都被抛弃过，才会一次又一次为陈璟礼破例，许下“不会抛弃”的诺言。
有点可笑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永远是多久，还是对陈璟礼承诺了。大概对方真的太像害怕被抛弃的狗狗了，她稍微一狠心，对方的神情就会让她感到愧疚。
哎……楚烟叹着气往门口走，叮嘱道：“快点换，感冒了带你去打针。”
陈璟礼呆了两秒，楚烟已经走到门口了，关门前又说：“打在屁股上哦。”
陈璟礼立马捂屁股，表情惊慌失措，从湿漉漉被抛弃的小狗变成害怕打针的大金毛。
楚烟笑眯眯：“抓紧时间。”
陈璟礼手忙脚乱地脱衣服，楚烟忙把门关上，靠在墙上等。一分钟后，门开了，陈璟礼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站在门后。
楚烟松了一口气——陈璟礼会自己穿衣服，就是穿得不太整齐。
楚烟微微垫脚，帮他理了理领口，把肩线扯平，又打量他的裤子，弯腰帮他整理裤腿。陈璟礼似乎有些紧张，身体也十分僵硬，双手贴在身侧，微微仰着头，宛如被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楚烟忍俊不禁，给他整理好后轻轻拍了他一下，陈璟礼茫然低头，楚烟笑道：“吹头发。”
陈璟礼温顺地跟在她身后，楚烟找到吹风机，把他按在床边坐下。开关打开的一瞬间，陈璟礼抖了一下，看起来很害怕，却没有躲开。
楚烟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关了吹风机，手指轻轻摩挲他湿透的头发。
陈璟礼不安，想抬头，但楚烟的手掌在他头顶，是很温柔的力道，他混沌的大脑告诉他不要打断。
陈璟礼乖乖地坐着，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楚烟沉默过后，去浴室拿了毛巾，轻轻帮他擦拭，陈璟礼配合她的动作，眼睛已经闭上了。
擦到半干，楚烟重新拿起吹风机，问道：“稍微吹一下，会有点吵，很快的，可以接受吗？”
陈璟礼懵懂地看着她，楚烟耐心地等待。陈璟礼看看吹风机，看看她，大概明白了，委屈地点头。
“乖。”楚烟夸奖。
她打开开关，开到最小档，轻轻地吹头发。陈璟礼神情逐渐放松，肩膀不再紧绷，重新闭上了眼。
楚烟松了一口气，脸色再次沉了下去——陈璟礼害怕吹风机，那平时洗完澡头发怎么干的？
楚烟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抿了抿唇，克制住情绪——即使陈璟礼出了意外，和常人有细微不同，但仍旧是陈家的大少爷，陈正祥的儿子，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楚烟深吸一口气，想起楚明德和唐雅，征了一下，随即苦笑，她也是傻了……这种家庭有什么做不出的，人心啊，在这些人的眼里，是最不值一提的。
楚烟关掉吹风机，给他梳了梳头发，低头打量，笑道：“真帅。”
陈璟礼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耳朵还红了红。楚烟惊讶：哟，听懂了？
这家伙是选择性听或不听吧？好听的话就听得懂，不好听的就不懂。
楚烟习惯性地揉了下他脑袋：很聪明嘛，哪里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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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谢谢你啊，小骑士。”
当天晚上，两人没有等到他们的晚餐，楚烟不意外，和陈璟礼点了外卖，陈璟礼没心没肺吃的开心，楚烟却在想没送晚餐的原因。
当然，第二天早晨两人仍旧没见到佣人，楚烟心里大概有数了，她昨天只是让那两个欺负陈璟礼的佣人不用来了，没想到干脆什么服务都都不提供了。楚烟思索这是佣人自行决定，还是陈家的授意？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佣人再明目张胆，也不敢做到这个地步。管理佣人工作的是谁？一家之主陈正祥？
楚烟摇了摇头，根据对这个阶层男性的了解和上次见面的印象，陈正祥是不会插手这种小事的，但陈璟礼在陈家受到的待遇他又不可能不知情，知情却不插手……
楚烟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想再揣摩这些人的心思。无论是谁授意佣人这么做，总归也是陈家的态度。
好在楚烟从昨天开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刚来陈家时，情况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料，现在也不过是回归了她对婚后生活最初的预期。但还是有一点好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陈璟礼的家人都没有过多出现在他们周围。是不屑还是其他原因，楚烟无从得知，无论他们对陈璟礼和自己是什么态度、想做什么，不出现对楚烟来说已经是最满意的状态了。
凡事不能两全，不是么？和陈家切断对他们这栋小楼的供应相比，还是亲自和这群人打交道更麻烦。楚烟马上大学毕业了，虽然不会有稳定的工作，但接的活足够养活自己，除了饮食衣物等花销，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现在再加上一个陈璟礼……好吧，或许她可以多接一点活，毕业了时间更多，也可以接其他城市工作的活，报酬会更高一点。而且除了吃饭，陈璟礼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她花钱的地方。虽然对方吃的有点多……但她可以承受！
短短几分钟，楚烟已经快速分析好现状，以及想好应对方案。她抬手撸了一下陈璟礼的脑袋，缓慢说：“家里还有之前买的饼干，牛奶没有了，鸡蛋还有几个……”
楚烟一边念叨一边走向冰箱，把鸡蛋取出来，放进奶锅，烧水煮蛋，只有三个，刚好够他们今天早晨吃。楚烟又拿了之前买的饼干，拆开放在桌子上，鸡蛋煮熟了，她一个，陈璟礼两个，两人面前再各自放了一杯温开水。
楚烟清了清嗓子，“吃吧。”
陈璟礼看看她，又看看自己面前的早餐，漂亮的眸子浮现一丝迷茫，大概佣人再“疏忽”，他也没吃过这样的早餐，最坏的情况应该是和之前几次一样，没有东西吃，而不是不伦不类的摆了一盒饼干和一杯清水，好在还有他熟悉的煮鸡蛋。
陈璟礼呆呆地剥鸡蛋，盯着楚烟缓慢咀嚼。
楚烟憋笑，说：“先忍一忍，家里只有这些了，等会我去超市采购些食物。”
陈璟礼歪头，楚烟叮嘱：“喝点水，别噎着。”
陈璟礼顺从地喝水，很快两个鸡蛋吃完了。楚烟把饼干推过去，擦干净嘴，起身道：“我出门了哦，自己在家乖一些啊。”
陈璟礼叼着饼干站起来，楚烟笑道：“我很快回来，家里什么食物都没有了，再不买点我们都要饿死啦。”
“肚子会饿，明白吗？”楚烟解释。
陈璟礼把饼干咽下，摸了摸肚子，表情惊慌，快速点头。
“真棒。”楚烟不吝啬夸奖，上楼把自己的包拿下来，检查了一下必带物品，问：“那璟礼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乖？会不会听话地等我回来？”
楚烟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陈璟礼会回答。陈璟礼却小声地说：“乖，璟礼乖。”
楚烟惊讶，抬头看他，又听到陈璟礼说：“璟礼等烟烟。”
楚烟惊愕过后便是失笑，夸赞道：“璟礼真乖。如果有坏人来，就回房间自己待着，把门锁起来，知道吗？”
虽然她觉得佣人应该不会来了，陈家应该也不会做的太绝，但以防万一还是叮嘱一下，省得小傻子又被欺负。
陈璟礼呆呆地重复：“……坏人？”
楚烟点头，来到门口换鞋，陈璟礼跟过来，蹲下。身视线和她齐平，认真说：“打！”
楚烟喷笑，鞋带都系不好了，摇摇晃晃地说：“这么厉害？还会打人？”
陈璟礼重重点头，仿佛丛林里蓄势待发的小猎豹，但楚烟怎么看他怎么像小猫咪，还是虚张声势那种。要是真这么凶，怎么会被佣人浇一身水，半点不敢反抗，害怕的瑟瑟发抖。
楚烟没当回事，笑眯眯地说：“真厉害，下次见到坏人，狠狠揍他。”
陈璟礼配合的捏紧拳头，还挺像那么回事。楚烟哈哈大笑，把鞋带重新系好，正准备站起来，就听到陈璟礼清冽好听的声音：“打、打坏人……欺负，欺负烟烟的……”
楚烟怔住，陈璟礼看着她的眼睛，努力地重复：“坏人，烟烟……璟礼打！”
楚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坏人来了，他打坏人，保护楚烟。
楚烟好笑又感动，小笨蛋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她，果然男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喜欢画大饼。
楚烟噗嗤地乐，胡乱地调侃着，借以掩饰心里感情的变化。
“谢谢你啊，小骑士。”楚烟捏了捏他鼻尖，调侃，“坏人来了你先不要哭鼻子，再保护我哦。”
陈璟礼呆了呆，捂住鼻子，却没有因为楚烟那句调侃有什么反应，而是摸着鼻尖不知在想什么。
楚烟等了几秒，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璟礼？”
这是听懂了……直接自闭了？
陈璟礼这神奇、变幻莫测的理解能力，楚烟也不急着出门，托腮看着他。
陈璟礼终于有反应了，却是闭上眼把脑袋凑过来。
楚烟看着突然靠近的一张俊脸：“嗯？”
陈璟礼睁眼，鼻子小幅度地抽动。
楚烟茫然：“饿了？”早餐那点东西的确不够陈璟礼吃，所以她才准备去超市采购食材嘛。
陈璟礼瞪大眼睛，鼻子又动了动。
楚烟看着他形状优美的鼻梁，感慨对方长的真好，五官的塑造不多不少，俊美而不显弱气。
楚烟正欣赏他的美貌，就见陈璟礼生气地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鼻子上。
楚烟傻了，不知所措了——这家伙还会读心术？知道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