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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还没上来，孟子礼就哇的一声哭了，爬下凳子跑到唐晚吟身边：“妈，你别……不要我们，我乖，我不吃面了，我不馋……你别不要我们，呜呜……”
孟子礼这么一哭，国营饭店里吃饭的客人，还有收银员，都看过来了，甚至后厨的厨子都忍不住从出餐口往外瞅。
“咋？有人扔孩子了？”
这年头，吃不起饭，也有心狠的大人，就把孩子给扔了。
好点儿的还知道趁年纪小找个好人家，不好的就直接扔大街上了。
当然，通常来说如果是亲生父母，总会有那么一点儿血脉相连的怜悯跟不舍，扔孩子之前肯定还是要带孩子吃一顿好的的。
孟子礼这小家伙抱着唐晚吟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的，话说不囫囵，但是短短几句之间，就已经让唐晚吟背上了一口“父母不负责任要扔孩子”的黑锅。
唐晚吟心累：“明明是你爸把你们扔给我的……”
不说还好，她这一说，旁边的人都激动了：“孩子爸把孩子扔下跑了，你这当妈的咋也这么狠心？”
唐晚吟恼火了：“我狠心？我好心收留这几个孩子还狠心？”
她要真是狠心，今天都不能带这几个出来，留他们在家干活才是！
但是吃饭的客人理解力超满分：“收留？你不是孩子亲妈？”
“啊，不是……”唐晚吟挠头。
这会儿也有人看出来了，小声嘀咕道：“这姑娘看着才十七八呢，这孩子倒是都好几岁了，肯定不是亲妈……是后妈！”
“啧啧，难怪，原来是后妈。”
“后妈就是心狠，不过也是这几个娃儿命苦，亲爹都不要他们了，那这后妈肯定不会养他们。”
“搁谁谁都不会养的。”
路人的话让三个孩子的脸色越发惊悚，孟子礼还在哭，孟子清已经在发抖了。
唐晚吟气得不行，这些人，爱说什么她管不着，但是没看孩子还在这儿吗？
当着孩子的面，有这么胡说八道的吗！
唐晚吟一把把孟子礼抱起来，大声道：“别听别人胡说！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后妈怎么了？后妈也是妈！我养得起你们！”
孟子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挣扎问：“妈不扔，我们？”
唐晚吟用袖子给他擦脸：“不扔！”
心道，就算要扔，怎么也得等你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爸回来吧？
好不容易才劝住三个孩子，结果胖大姐把面端上来，看着那么大一块肉，还有那么大一碗面，三个孩子还是有些害怕。
唐晚吟也没多说什么，废话无用，让几个孩子看她怎么做就行了。
唐晚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问三小只：“香不香？”
“香！”
“太香了！”
“想吃……”
一个一个，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唐晚吟就笑：“我吃一碗，你们三个一起吃两碗，用小碗分着吃，行不？”
孟子清跟孟子敏还没说话，孟子礼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行！”
“哟，你可真不客气！”唐晚吟笑着给三个娃拨面，一边说：“不过这样挺好，我喜欢。”
三个小碗里都挑了满满的面，又舀了面汤进去，把子肉炖得软烂，用筷子一抿，就断开了，一块把子肉分了三小块：“先吃，那块肉等第二碗的时候再分。”
唐晚吟还是怕这几个明显好久没吃饱的豆芽菜一下子吃这么油腻的肉，肠胃受不了，尽量让他们用面条垫一垫吧。
三个小的眼珠子都快黏上面前的小碗面了，老二孟子敏拉了拉大姐的袖子：“姐……”
孟子清看看唐晚吟，低声对孟子敏道：“妈先吃。”
唐晚吟听见了，但是也没理会，自己吃自己的，要是每次都得她劝，她得累死，还是别管了，看他们自己慢慢琢磨吧。
果然，她开吃之后，三个小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仿佛触发了什么指令一样，唰的一下抱住了自己面前的小碗，哧溜哧溜地吃了起来。
唐晚吟也在哧溜，这面条是真好吃，绝对手工做的，足够筋道，一条条宽宽的，像刀削面一样又韧又有嚼劲，还带着一股麦香气。
汤头也好，大骨头汤，汤面上飘着油花花——这在以前，唐晚吟肯定会嫌弃地把油花花撇掉的，可现在这具身体，也就比三个豆芽菜好上那么一点儿，着实不够油水。
撇掉？她恨不得把碗都给啃了。
第19章 饱餐一顿
把子肉也好吃，这么大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色泽油亮，通体褐红，一看就是在卤汁里卤了许久的。
咬一口，肥肉的油早就被炖出去了，只剩下滑嫩的口感，瘦肉也是，瘦而不柴，特别有肉香。
唐晚吟眼睛一亮——这比后世专门买的土猪肉、黑猪肉都还香！
太香了！
把子肉几乎入口即化，唐晚吟舍不得，把肉放在齿间细细抿着吃，感受到肥而不腻的肉在自己齿间滑动，这滋味，绝了！
她以为自己吃的够快了，没想到三个小的也吃的一样快，丝毫不输于她。
她吃了半碗面条，准备端起碗喝几口面汤的时候，才发现三个小的面前的小碗已经空了，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呢，嗯，时不时也看一看另一碗还没动的大碗面。
唐晚吟笑了，把那碗面也给他们分了，孟子清的稍微多一些，孟子敏的适中，倒是孟子礼，唐晚吟给他多盛了一些面汤，肉也少一点，怕他年纪小不消化。
看着三碗份量不同的面条，孟子清忽然别过头去。
唐晚吟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子清的眼角有泪光。
“子清？怎么了？呛到了？还是辣到了？”唐晚吟喊她。
桌上有辣椒面，没有放油的那种，可以自己加，唐晚吟加了一点，孟子清跟孟子敏也跟着加了一点。
唐晚吟还担心呢，孟子清把脸转过来，脸上还有眼泪：“……妈！”
孟子清忽然喊了这么一声，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直掉眼泪。
把唐晚吟吓得，连忙起身过来孟子清这边，弯下身子抱住她：“怎么了？怎么了？有事儿跟我……跟妈说，妈在呢！”
唐晚吟的温柔跟关切让孟子清再也忍不住了，回身抱住唐晚吟嚎啕大哭。
孟子敏跟孟子礼也赶忙放下筷子，等着姐姐，孟子敏仰头看唐晚吟，主动解释：“以前……没人给大姐吃的，说我跟大姐是丫头片子，好东西要紧着弟弟妹妹吃，不让大姐吃饱，就让大姐干活……”
孟子敏也才五岁，这表达能力算是不错了，唐晚吟听明白了，脸色就有些沉。
仨孩子的妈去年就没了，那这个不给孟子清吃饭的，肯定就是孟宇祁那家伙了。
渣男！大男子主义！龌龊！
唐晚吟伸手把孟子敏也搂过来：“妈就喜欢女孩儿！女孩儿也要吃好吃的，尤其是子清，年纪大，帮我干活、拿东西，还帮忙照看着你们，更要多吃，多吃才有力气！知道吗？”
然后松开两个女娃：“吃！不够妈再给买！”
孟子礼一脸茫然的把脸从面碗里抬起来：“妈？不喜欢……子礼？”
他好像听到妈说就喜欢女孩儿，顿时就委屈上了：“妈喜欢我！”
昨天晚上妈还抱着他睡呢！
唐晚吟伸手在孟子礼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你是男孩子，就更要保护两个姐姐，要是不爱护姐姐的话，妈就不喜欢你了，知道吗？”
孟子礼连忙小鸡啄米：“知道！爱姐姐！护姐姐！”
“这还差不多，快吃吧。”唐晚吟也坐回去，把自己那碗面条趁热吃完。
三个大面碗空空如也的时候，唐晚吟跟三个孩子也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真好啊，上辈子自己稍微吃多一点小腹就凸出，现在吃了这么大一碗面，光面条就有半斤，加上那么大一碗面汤，还有把子肉跟炸丸子，这会儿肚子居然摸起来还是平平的。
完美身材！
吃完饭唐晚吟没急着离开国营饭店，而是跟收银的胖大姐说了一声：“大姐，我有点儿事要出去，把三个孩子放这儿一会儿行吗？”
她要去黑市逛逛，带着三个孩子不方便。
那大姐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好几遍，十分地怀疑：“我可记住你了，你粮油本本上写的，是盘溪村的知青吧？”
唐晚吟疑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是，我是盘溪村的唐晚吟，大姐你放心，我疼这几个孩子还来不及呢，肯定不会把他们扔下的。”
胖大姐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信，不过好歹是没再说话了。
唐晚吟搜了一张半斤的粮票跟五毛钱给孟子清，叮嘱她：“我四点前回来，天黑前咱们肯定到家，你带着弟弟妹妹，要是饿了就买东西吃，别怕花钱，知道吗？”
孟子清又担心又紧张又害怕，不敢说什么，只紧紧捏着钱跟票，点头：“妈，我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唐晚吟这才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说完，才推门出去。
走出十多步之后，唐晚吟忽然仿佛心灵感应似的回了一下头，果然，三个孩子都趴在门上，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方向呢。
唐晚吟朝他们挥了挥手，三个娃浑身一震，赶忙折回去坐好，扭着脖子看门口。
唐晚吟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忍不住看了又看。
而等唐晚吟离开之后，三个孩子也是盯着门口，一眼不错，眼睛连眨都不敢多眨。
离开国营饭店之后，唐晚吟就循着记忆去了坪山乡镇上的纺织厂。
这会儿学校不像是学校，成天都让学生去搞运动，或者去劳动，没有正经上课的。
但是工厂倒是好工厂，也是这会儿的人们眼里最最好的地方。
谁要是能进厂做工人，那简直就是人上人，找对象都不用愁，爹妈孩子都能管住。
全都是因为这会儿工厂的福利待遇好，像是唐晚吟这样下乡的，一个月累死累活，工分挣满，到年底也未必能发百八十块。
要是有事儿耽搁了，没出工，那就更少了。
其他福利一点儿没有。
而厂子里的工人，不光工资多出一大截，而且活儿轻松，像是收发室登记信件的文员，一个月都能有三十二块钱，直接比头一年的安置费还高出三分之一去。
要是车间的员工，那就是三十三块起，不同级别的，从三十三到六七十的都有，每年都有调级的名额。
除了工资之外，其他福利也让唐晚吟羡慕到流泪。
第20章 工厂福利
衣食住行，先说衣服吧，唐晚吟他们下乡衣服都是自己的，一个月那么两尺布票，得攒上大半年才能做一身衣裳。
如果家里有喜事，更是全家人一起攒布票，提前好几年攒上，才能给新人做两身新衣裳，缝一床新被面。
而工厂里的员工，每年都至少发两身工装，通常是夏装两套，冬装两套，这么一来，一年下来几乎不用买衣裳，还有人专门花钱收呢。
都是看上了工装用的劳动布，结实耐磨，是外头有补票也不好买的好料子。
说完了衣服，再说吃饭，工厂都是有食堂的，有补贴，价钱比外面便宜不少，而且时不时还有福利菜、福利肉，直接去乡下拉，或是跟肉联厂合作的，不用票的那种。
再就是住，厂里都是有宿舍的，单身的姑娘小伙都是几人一间，结婚了就能分房，虽然小点儿，才二十来平，但也够小两口住的了。
为了能排到前面分房，或者分到大一点的，许多人都愿意在厂子内部找对象。
等生了娃，还有职工托儿所，对口的小学中学，等于一家人的生活都让工厂给包干了。
所以啊，现在的工厂工人就是最富裕的群体。
一般黑市也都会在大厂附近，唐晚吟今天出来就是找这样的地方的。
或许是因为这种自由贸易是众望所归，在唐晚吟刻意的打听跟暗示下，真叫她给找到了。
一进去，有些年纪大的人都是带着帽子，大夏天还拿围巾或者布条捂着脸的，估计是不想让人看出来。
倒是年轻人都不怎么爱蒙着，他们经历的少，胆子也大，都是怀揣着想法——人家敢卖，我难道还不敢买了？
小巷子不算长，大概二百多米，巷子口有两个自发盯梢的，见唐晚吟往里探头，便问道：“小姑娘，你找错路了吧？”
唐晚吟就按照先前打听的，试探地说道：“没找错，我大舅说他就住在这里呢，我是来给我大舅拜年的。”
八月份当然不是拜年的时候，大舅是暗号，拜年就是说，自己是来“送”东西的，就是自己手上有好东西，要往外换。
果然，那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唐晚吟，就一左一右地扭开了身子，唐晚吟得以进去。
进去之后那两人立马又转过来了，有一个瘦点儿的跟着唐晚吟往里走了几步：“你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