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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僧人眼睛也不睁,甚至不等章镖师来问,忽然竖起的那只手掌向着右前方岔路一指。
  江慧嘉拉开了半扇车门,就见到章镖师被僧人动作震住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这僧人眼也不睁的样子太庄重太肃穆,又或者是因为这僧人独身立在亭中,模样显得太孤独,太具感染力。
  章镖师这时竟生了怯意,只觉得自己打扰了高僧修行。
  僧人抬手指路已经很足够,他若是还非要出声扰人,那就太过了。
  章镖师顿时收回了到嘴边的话语,转而在车前坐好,轻轻一扬马鞭,就赶着车往右边道上走。
  后头车上的霍崇见他将车往右前方的岔道上赶,自然就跟在他身后,也与他一道上了右边岔道。
  两辆马车在雪天下,沉默又不沉默地渐渐驶入山林。
  车厢里,江慧嘉关了车门,转头用目光向宋熠询问。
  宋熠低声道:“且看罢。”
  抬手握住了江慧嘉的手。
  马车又行得一段路,道路却渐渐显得窄了。
  再往前去,就连铺路的青石板都没有了,前头的路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山石路。
  章镖师不得不又停了马车,他已经察觉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
  宋熠推开车门道:“竟是错路了么?”
  章镖师有些惭愧,为自己之前鬼使神差地将车往右边赶而心生愧意。
  “前头没了路,瞧着也不像是要到南泉寺的样子。”章镖师很是抱赧道,“不如我将车再赶回去。”
  回程再换一条岔道走,这似乎是此时的最佳选择。
  宋熠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前头小路的一边竟突兀地走出来一个人!
  那小路是弯曲左拐的,山道两边遍植了常青树。
  来人从小道转出来,身穿儒生袍,手上还撑着一把伞,一见到宋熠就欣喜地笑:“宋兄你可算来了,小弟可等你好久!来来来!快些,书会早已开始,可就等你呢!”
  他上前来,竟一把挽住了宋熠的手,就要将他往车下拉。
  宋熠唬一跳,倒也没抗拒,顺势就跨步下车,看向来人,疑惑道:“兄台识得在下?”
第261章 南泉书会临帖兰亭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宋熠初入京城,不,他甚至连京城都还没进呢,怎么就有人认识他?
  甚至这人还像是算好了他的路线似的,就在这里等着他!
  可实际上他的行程路线不要说是旁人了,就算是他自己,都算不明白呢。
  因为他们本来就走得很随意,有时快有时慢,沿途偶尔还会绕路,如此这般,真不知是要何等神算,才能算透他的行程了。
  宋熠隐隐觉得这里头似乎是有什么误会,可来人却只笑道:“宋大才子,天下谁人不识得?”
  又探头往车里看去:“车上还有哪位兄台?快些一并下来!”
  他很热情,甚至伸手要来拉车里的人。
  宋熠怎么可能让他拉到江慧嘉,当下不动声色侧身一步,自己一伸手,低声道:“阿萱,下来罢。”
  江慧嘉就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这边章镖师也下了车,就站在江慧嘉与宋熠身边。
  这其实是一个防备的姿态。
  不过来的这人身形清瘦,下盘虚浮,明显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不说是章镖师了,就是从前常常上山打猎的宋熠都能轻松对付得了他,因此章镖师虽然尽责地表示了防备,实际上心里是不怎么在意这人的。
  来人浑然不觉自己境况,他见到江慧嘉,却是眼前一亮,脱口就赞道:“好一个芝兰玉树的俏郎君!宋兄,你哪里寻到的妙人儿?”
  这是什么话?
  宋熠听得微微皱眉,正要再问清楚来人身份。忽然小路后头又走来一人,这人身影还未露,高高的嗓门就扬了起来:“周常你快些!怎地如此拖沓?是不是宋兄来了?”
  声音落下,来人身影也终于显现。
  这人身穿玄色儒生袍,裹着大毛披风,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模样。五官生得摸约是寻常清秀,可他身上却有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这使他气质十分独特。
  比之先头出来的周常,这人身量更高,手掌宽大,脚下也稳当有力,看起来就算不是什么练家子,至少也是有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夫在身的。
  他脚下极快,也未撑伞,只任由雪花落在眉梢肩头,大步过来,拉了宋熠就走:“宋兄来得正是时候,费海那等人寻了个严旭华过来,自以为临摹兰亭帖临得有五六分火候便十分了不得。宋兄务必将这竖子压下,为我等出一口恶气!”
  他说话时语气愤愤,并且十分真实。
  宋熠本来是可以挣脱他的,可听到这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免不得就又怔了下。
  他心里已经大致认定这是误会了,可后来的这人却根本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
  江慧嘉挑眉看向宋熠,宋熠无奈地笑了下。跟着来人走了几步,忽然脚下用力站住了,向江慧嘉招手道:“阿萱过来。”
  江慧嘉走过去,宋熠牵住她的手,并挣脱了来人手掌。
  来人面色一变,似有些恼道:“宋兄这是何意?”
  宋熠拱手道:“在下荆湖南路宝庆府宋熠,兄台可是认错了人?”
  “……”来人面色突变了下,脸上现出一瞬间的诡异尴尬,他真的认错了人!
  “周常!”他羞恼地怒看向最先跳出来错认宋熠的周常。
  周常也是面色几变,一下子尴尬道:“我也不曾见过宋熙文本人……”
  忽而又振振有辞:“然则早已约好,今日巳中在南泉寺相见,如今巳中早已过去,都到巳时末了。这时突然来了一位宋兄,我哪里能想到此宋兄非彼宋兄?”
  事情到这里,真相倒也不难猜。
  但这人也真是,他之前明明没见过他们要等的那个宋熙文,偏偏还要对着宋熠说什么“宋大才子谁不识得”之类的话。
  他要是真认识,又哪里来的这个误会?
  而既知是误会,宋熠也无意闯入旁人聚会之地,当下道:“想来是我等走错了道路,诸位且忙。”
  抱了抱拳,牵了江慧嘉又要回车上。
  周常垮着脸,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当是还礼。
  忽然,后来的那人似想到什么般惊呼道:“你是宋熠!”
  他伸手指向宋熠。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什么叫做你是宋熠?宋熠本来就自报了姓名的,他不是宋熠还有谁是宋熠?
  宋熠回转身,微微挑眉看他。
  “荆湖南路宝庆府宋熠!”穿大毛披风的青年一击掌,哈哈大笑起来,“荆湖南路今年秋闱解元宋熠!我说还有哪个宋熠?虽然此宋兄非彼宋兄,但这位宋兄也是大才子!”
  他又高兴起来,对着宋熠一拱手道:“我姓陈,陈睿。”
  再指向另一人:“这是周常,吏部侍郎家的,汴京纨绔,你进城去,随便一听,都能听到他的名号。”
  周常撇了撇嘴,不吭声,不辩驳。
  他生得瘦巴巴的,本身样貌倒也说不上丑,只是眉眼太灵活,眼下又带着青黑,就显得气质里带了几分猥琐,总归不讨人喜欢。
  这样的人竟然出自吏部侍郎家,陈睿说他是纨绔大概也没说错。
  宋熠也拱手道:“陈兄,周兄。”
  陈睿打量宋熠,十分欣喜道:“既然是宋鹤轩宋兄,此事倒也不难办了。我等正为兰亭序帖打赌呢,宋兄若能相助一回,改日我们取得了兰亭序真迹,必少不了宋兄观摩的!”
  兰亭序真迹!
  宋熠动容道:“兰亭序真迹不是相传在唐太宗时便已失传?”
  世上哪里还有兰亭序?
  唐太宗时兰亭序真迹已被陪葬昭陵,一入帝王陵,便与尘俗隔,除非昭陵被掘,否则世上哪里还能看到兰亭序真迹?
  陈睿神秘地笑道:“史书虽载兰亭序真迹殉葬唐太宗,然则殉葬的那一幅,当真是真迹么?宋兄何妨一试?便是看不到真迹原版,也不吃亏不是么?”
  兰亭序真迹,对任何一个读书人而言,可能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尤其宋熠本也是十分喜爱书法之人,但他听明白了,这些人的赌约似乎是从临摹兰亭序展开的。可宋熠纵使满腹诗书,甚至能得解元之位,然而他出身寒门是不争的事实。
  在先天资源上,他与士族子弟相差太多。
  他甚至没有见过任何一份像样的兰亭序摹本,如此一来,他又怎么可能会临摹兰亭序?
  这个赌约,他插不上手!
第262章 江慧嘉我懂兰亭序
  宋熠难免遗憾,但也不想欺骗。
  在古籍珍本,乃至于古董文物这一方面,从来都流传一种理念,就是“看过即拥有”。
  古籍珍本的价值,更多的是在其传承文化的意义上。看过了,品读过了,记忆过了,对真正的君子而言,就等同是“拥有”过了。
  当然,也可以说这种“看过即拥有”实际上只是大多数人不能真实拥有的自我安慰。
  真碰到如兰亭序那样等级的真迹,没看就连唐太宗也如痴如狂,甚至生前欣赏还不够,死后都要将之陪葬入昭陵吗?
  现今在这些人的口中,竟是有疑似兰亭序的真迹现世!
  可惜不论是真是假,他都看不到了。
  宋熠正要实说自己根本不会写兰亭序,忽然江慧嘉悄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江慧嘉的眼神太亮,目光中满是带着热烈期待的跃跃欲试。
  兰亭序真迹!
  她也想“看过即拥有”一回!
  宋熠太懂她了,两人目光交汇,即便没有言语,宋熠也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会写?
  是的,我会写!
  娘子竟然会写兰亭序!
  宋熠心潮激荡,目光深深看入江慧嘉眼中。
  他随即与陈睿、周常交谈,又详问二人,这个赌约具体要怎么履行。
  陈睿大喜道:“简单得很,今日南泉书会,来者众多,我与周常是一方,集结了十来位同好,原本还递帖子邀请了宋希文兄,但依如今状况,他怕是不能及时赶来了。好在还有鹤轩兄!”
  他详细解释了一下如今的状况,原来南泉寺今年梅花开得早,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梅林中就打起了花苞。
  趁着雪意,由国子监众学子领头,遍邀在京时有举人功名以上的读书人,在南泉寺白梅林开办了南泉书会。
  说到这里,宋熠又问了问,才知道如今各地举人汇聚京城。他自以为自己是出发得早,慢悠悠不着急,殊不知有意参加明年春闱的各地举人也早都纷纷出发了,所以今冬的京师,格外热闹。
  陈睿道:“会试便在明年二月,如今都十一月底了,宋兄这时才来,可不算早,好在也不算太晚。”
  读书人聚在一起,各种文会、诗会、书会总是免不了的,这种地方,最是容易宣扬文名。
  依照如今大靖朝的状况,重文抑武,当今天子更是喜好诗文,并效仿先帝,痴迷于书法丹青,若有学子文名强盛到一定程度,或有可能上达天听也未可知。
  先帝时就有这样的例子,永熙年的一位名士,不走科举之路,反而喜欢浪荡天涯,尤其精擅翎毛丹青之绝技,他沉寂多年,后来在一次文会上画惊世人,从此身价倍增。
  不多时竟受皇帝召见,皇帝与画家由画道而论民生,由民生而论治国。
  多次谈论后,画家精绝的政治眼光使得皇帝都为之倾倒,后来直封朝官,多年升迁,累至尚书左仆射之位!
  又被加封太子太师,一品太尉,最后敕封文侯!
  君臣相得,至今传为佳话。
  这位文侯如今还在世,就是名满天下的虞乡侯陈骥!
  陈骥虽已致仕,太师之衔仍在。他的爵位虽不能传承后代,但有他荫蔽,陈家三代辉煌至少可见。读书人做到这一步,除去那些开宗立代,万世传颂的,他差不多已经算是到了极致了。
  而这里的陈睿,就是陈家子弟!
  陈睿先前提到的那位宋希文,则是来自江南道扬州府的大才子。
  宋希文出身世家,自幼以书画之道扬名,他临摹的兰亭序,被诸多书法名家称赞已得冯氏神龙本三五分神韵。堪称天赋绝佳,灵性十足。
  说到宋希文,陈睿其实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同样是才子,宋熠虽然有解元之名,但他在书法上的造诣究竟怎样,这却是未知。
  当然,读书人大多爱惜名声。宋熠已有解元之名号,他要是在兰亭序上没有足够火候,想必他此时也不敢应声。
  因此在陈睿和周常的角度来看,宋熠这里很可以期望。
  “我等十数人留书,默写兰亭序,独独严旭华所书最为形似。但依我看,也就是形似而已。什么五六分火候,那都是吹捧。不过比我等强上一线!”
  江慧嘉与宋熠同行,其余章镖师等人得了陈睿的指路,要先去南泉寺停卸马车,并请求借宿。
  陈睿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