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老爷怎么偏偏这样问呢?
  是宋熠看起来就不像是守规矩的人?还是江慧嘉看起来就有为妾的嫌疑?
  宋熠神色顿时一肃,十分郑重道:“秦大人,这是晚生的妻子,明媒正娶,官府记档,是拜过天地,族谱留名的结发嫡妻,原配!”
  他强调了嫡妻原配这四个字,语气中隐约带着控诉。
  这个举动大胆又不惹人讨厌,秦老爷听着他的话,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概是因为宋熠太坦然了,对他的态度虽然恭敬,可又带着几分萍水相交的随意。
  秦老爷轻咳了声,笑道:“你太年轻,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年轻士子,高中之前通常是不会成婚的。”
  又看向谢昀,并玩笑起来:“莫说是如宋鹤轩这般未满弱冠的,便是有那二十一二岁,甚至二十三四岁的读书人,不成婚不娶妻的也多有的是。否则每逢春闱揭榜,那年轻的进士若都有了家室,如谢崇光你这般家中有未嫁之女的准岳丈们可如何是好?”
  玩笑套路略深,谢昀面上神情很明显地呆怔了下。
  他带着莫名道:“老爷言语太精深,下官有些不明白。”
  这呆怔莫名的神情取悦了秦老爷,秦老爷指着他笑:“你当年难道不是被你岳丈榜下捉婿,然后才与徐氏联姻的?莫要装傻,当年谢状元在杏榜下被人争抢的盛况,真……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谢昀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宋熠默默观察,觉得自己又见识到了这位国子监祭酒不为常人知的另一面。
  这位谢祭酒表情如此真实,但他到底是真装傻还是假装傻呢?
  秦老爷又问宋熠:“宋鹤轩,汴京城中,榜下捉婿可是每科杏榜必有之盛况。而这能到杏榜下来挑女婿的,必定不是高官便是权贵。你如今却已有家室,可觉后悔?”
  他大概对这样的提问很有兴致,这样问了宋熠之后,不等宋熠回答,他竟又对谢昀道:“谢崇光,你原来是不是有过要将女儿嫁给宋鹤轩的念头?纵是不曾想直接嫁女,也是将宋鹤轩列为女婿候选的吧?”
  简直恶趣味!
  谢昀苦笑起来:“老爷明鉴,下官……下官的确曾有此念,可惜……宋郎已有妻,下官既然知晓了,自然便该打消此念。”
  秦老爷偏道:“那又何必?如那前朝张生……不也是离弃崔氏,另娶高官之女?世人还称道他能不为美色所惑,是能持正的君子呢!”
  谢昀道:“老爷,张生不过是传奇话本中虚构之人,所谓世人称道,那也只是小说家言,当不得真的。”
  “作《莺莺传》之人,乃是前朝元稹。”秦老爷略笑道,“元稹曾写《赠双文》、《莺莺诗》,赠予情人双文,后又作《会真三十韵》,然后离弃双文,最后才有了《莺莺传》此文。元稹离弃莺莺,另娶高官之女,难道不是此中典范?”
  谢昀就抹了抹头上不知是否存在的汗,一副辩论不过来的样子,为难地看向宋熠。
  到底后不后悔,能不能弃前情,当然是宋熠说了算。
  宋熠道:“不论张生,还是元稹,我皆不齿!”
  秦老爷挑眉,谢昀直起了腰背。
  元稹是何等人物?
  他在政治上的成就且不提,那毕竟是前朝事。
  但元稹是真正的大诗人,唐代新乐府倡导者之一。他留下的经典诗篇委实太多,纵是历史长河亦不能掩盖其璀璨华光!
  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道尽世间情痴。
  简直是写情到了极致!
  除了元稹,谁还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元稹是世间最痴情,最多情,仿佛也最薄情的典范。
  宋熠道:“始乱终弃,反污女子尤物惑人,此岂为大丈夫所为?他若坦然承认自己是因慕权贵而抛弃前情,我反而还要赞他一声真小人。他敢做偏不敢当,一时恩爱缠绵,翻脸却只将罪责全推到女子身上,我当然不齿!”
  他到底年轻,也有气盛的时候。
  这时候当真是言语昂然,掷地有声。
  且还不止,他又说道:“恰如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世人不说幽王荒唐,反说褒姒妖孽。又有西施间吴而吴国灭,杨太真归玄宗而安史乱……世人因造一词,红颜祸水。岂不知红颜能祸水,皆因掌权男儿先轻权柄。”
  “自身未能持正,反污红颜为祸,岂不是懦夫所为?”
  宋熠后退一步,抱拳道:“若为前程而弃原配,逐权贵,不是真丈夫!鹤轩不能苟同。两位大人而今与我议我妻子,晚生深知自身力微,不能与世俗相抗。但至少……我能就此止言,两位大人,晚生失礼,告辞!”
  说罢了又一抱拳,竟当真就走了!
  秦老爷简直惊呆,手指宋熠背影,最终吐出四个字:“年少轻狂!”
  没有人知道,宋熠走得畅快,背后却是冷汗一层。
  转过楼梯,他悄悄捏紧的拳头终于略略松开。
第278章 
  ,。
  宋熠在脚步纷沓的人群中穿过,一步一步,走回到江慧嘉身边。
  江慧嘉还坐在原处,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宋熠忽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一贯来是干燥温暖的,可这时与江慧嘉手掌相握,江慧嘉却只觉得触手一片湿润。
  原来不知何时,宋熠手心里竟出了一手的汗!
  江慧嘉暗惊,不由得又下意识一转头,向身后那高高的围廊看去。
  只看到一片背影,围廊上的秦老爷等人也都起身离坐,渐渐似要走远了。
  江慧嘉回看宋熠,宋熠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微淡而温柔。
  这一瞬间,江慧嘉恍惚觉得自己是被什么击中了。
  “宋熠!”她低喊一声。
  心中霎时爆发出莫可名状的感动与酸涩。她心里柔软一片,似乎连骨头血液都酥麻掉,只能回给宋熠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容。
  这时还留在戏场中的人已经很少了,那边的楼梯口却走下来一行人。
  几名护卫模样的人开路,身后又是随从浩荡,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不是秦老爷又是谁?
  戏场并不算大,大多数观众又都已经离场,秦老爷等人下到大堂,忽然驻足。
  宋熠也看到了他们,隔着一排排空置的座位,便对着他们抱了抱拳。
  江慧嘉站起身,也对着他们虚虚行了个福礼。
  秦老爷微微点头,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
  宋熠又牵住了江慧嘉的手。
  他掌心仍然有些湿润,但比方才显然又要好了许多。
  江慧嘉回握他的手,两人间一时并没有言语。
  等到秦老爷等一行人彻底走远,视线中都看不到踪迹了,江慧嘉才低声道:“三郎,方才那位秦老爷,只怕命不久矣。”
  “什么?”宋熠一惊。
  江慧嘉肯定道:“我观他有亡阳之兆,只是或许被大药压制,面上不显,仍如常人而已。”
  这一番话简简单单从她口中说出,实则却是惊心动魄。
  宋熠对这位秦老爷的身份已有多番猜测,而江慧嘉虽然不曾近距离接触过“秦老爷”,但通过各种细节观察,以及宋熠回来后的表现,她至少也是明白的,对方身份必定不凡!
  宋熠牵着江慧嘉的手道:“娘子,不相干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今日难得天晴,不趁机好生逛逛,往后天气若是再变,要再出门,只怕不如今日方便。”
  江慧嘉道:“不逛也无妨,看过了《莺莺传》,我对旁的戏也不感兴趣了。”
  其实瓦子里不是只有勾栏戏场,还有其它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宋熠明白江慧嘉不想再逛下去的意思,当然不会勉强她。
  不过虽然说是不逛了,但从戏院勾栏出来,几人决定换路从这瓦舍离开,路边就碰到不少卖窗花剪纸的摊子。江慧嘉到底还是略停了脚步,再起了兴致,买了好些剪纸入手。
  这些剪纸大多异常精美,虽然内容通俗,多半是“年年有鱼”、“步步生莲”、“喜鹊登梅”等图案,但剪工之精妙,却足以超越江慧嘉前世所见的那些流水线剪纸太多。
  “娘子喜欢这些东西。”宋熠拈住一张,语带怀念,轻声道,“我记得我娘在世时,做剪纸也是非常拿手的。但她极少做,但有时间,多半都是在做绣活。”
  江慧嘉道:“母亲必定是十分蕙质兰心之人。”
  宋熠轻轻“嗯”了声。
  正将剪纸仍放回江慧嘉手里,忽然迎面见到一行人走来。
  这一行人十分打眼,居中的是被众人簇拥的秦老爷,他面上带着悠闲的笑意,缓步前行,一边同身旁谢昀说话。
  也是这瓦舍里头通共只这几条路,转一个圈,众人竟又遇上了。
  既然又遇上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宋熠双手抬起,正要抱拳说话。
  忽见对面谢昀一手按到心口,面色忽地惨白。旁边众人几乎都没能反应过来,谢昀就痛叫一声,忽地倒地!
  前头江慧嘉还说秦老爷命不久矣呢,结果这再一相见,竟是谢昀突发急症。
  谢昀这突兀地倒地,顿时吓了秦老爷一跳。
  他脚步立时后退,他身后跟着的一名白面老者则立即上前,既是挡在了秦老爷与谢昀之间,同时也蹲下了身,查看谢昀状况。
  其余随从更是立即将几人团团围住,一个个面色肃然,霎时在喧闹的瓦舍内道上开出一圈隔绝空间。
  这些人明显地训练有素,那气势那气派,震得四周行人纷纷避让。
  谢昀倒在地上,人并没有昏倒,只是捂住心口,似疼痛难忍模样。
  白面老者伸手轻探他手腕,并小心问:“谢大人,这是哪里不适?”
  谢昀冷汗涔涔,气息难平,艰难道:“忽而心绞痛,下官……下官失礼……”
  他这个时候竟还惦记着自己失礼,秦老爷顿时动容。
  “徐德,快些救谢卿……”略顿了顿,又上前一步道,“救他!”
  老者名叫徐德,他似有为难地细细听脉,片刻后略焦急道:“脉沉细而结,这……似是气血瘀滞。谢大人近来劳累过度罢?”
  谢昀勉强道:“是有些时日睡得极晚,偶尔会有心痛,下官以为……无碍的。不料今日……”说着苦笑,并自责,“是下官的不是,因一时疏忽,扰了老爷的兴致。”
  他这心绞痛大概也只是短暂阵痛,就这样说过几句话,他疼痛渐缓。
  跟随而来的,是他的面色也舒缓下来,他便重重吸一口气道:“好了……下官不痛了……”
  说是这样说,语气中还是有些吃力。
  徐德伸手扶他道:“谢大人可是能起身了?”
  谢昀借着他的力气颤巍巍站起来,并道谢:“多谢徐公。”
  徐德笑眯了眼:“谢大人太客气,老奴可当不起。”
  回头对秦老爷道:“老爷,谢大人只因劳累而至短暂心痛,应无大碍,老爷可以放心。”
  秦老爷松口气笑道:“竟是劳累至疾!崇光,难不成是我这个上司太恶,以至于你竟劳累得心绞痛?你这哪里是勤奋,分明是要陷你老爷我于不义当中啊!”。。,。
第279章 慧娘望诊断病
  瓦舍的内街道上,谢昀当街突发心绞痛。
  当然,这只是短暂的阵痛,片刻过后他自己就又好了。
  秦老爷的侍从徐德为此做出的诊断是:“因劳累过度而起,为气血瘀滞,应无大碍。”
  然而当真是没有大碍吗?
  江慧嘉先前的关注重点更多是在那神秘的秦老爷身上,对谢昀便无意中有所忽略。可这时候谢昀都当街发病了,仅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江慧嘉也会自然地多看他几眼。
  这边因谢昀的状况渐好,秦老爷身边的随从护卫们也就放松开了包围的阵型。
  宋熠当下上前几步,向秦老爷与谢昀见礼,并对谢昀的身体表达了关切。
  江慧嘉也跟着他走了几步,但并没有与他并排,反而稍稍落后了他半个身位,在他向秦老爷等人见礼时默然蹲身,行了个福礼。
  她跟着宋熠上前,一来是出于礼貌,二来也是想离秦老爷和谢昀更近些,以便更清楚地观察到他们的身体状况。
  虽然不方便给这两人诊脉,但望闻问切四诊法当中,高明的大夫单只望诊就足够判断出很多东西了。
  见礼过罢,宋熠道:“谢大人身体不适,晚生便不打扰了。两位大人慢走,晚生告辞。”
  很识趣地没有多做纠缠,目光后移,与江慧嘉对视一眼。
  两人一起退开到一边。
  谢昀面色仍然显得虚弱苍白,只对着宋熠微微颔首。
  秦老爷却是笑道:“宋鹤轩倒也不尽是狂生而已啊!”
  宋熠微笑着抱拳回应。
  江慧嘉则静默地站在一旁,很安分地……嗯,当花瓶。
  她在默默思量方才观察到的一切,并再次肯定了先前的结论:秦老爷他,命不久矣!
  这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