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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可能就凭一己之力，闷头苍蝇般去闯，那不是救人，是自己找死呢。
这边窦思危说要带几个兄弟护持他，却只以为他是失了理智，所以才不管不顾非要亲自出城。
窦思危还暗暗叹息：“或许……只有如此行事，才能使得宋兄弟内心不再那般痛苦罢。”
要是窦思危知道宋熠所谓的出城，其实并不单单只是要到周边去寻江慧嘉，而根本就是想要釜底抽薪，目标直指代王，恐怕就要认为宋熠不是失了理智，而是根本就疯了！
宋熠深感窦思危情谊，其实并不想拉他下水。
事实上，按照宋熠原本的计划，他本也没想过要拖着平城这些人一起行动。
他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对，平城这些人是不好动，周边州县的地方军也不可能听他调遣发兵往京城跑。
再说得实在一点，地方军素来孱弱，就算是有肯发兵的，只怕也顶不了什么用。
宋熠想要的，是真正的精兵。
是可以实现奇袭，以弱胜强的精兵！
可领！
精兵哪里来？
窦思危的八百禁军不能动，但还有一个地方的禁军，却极可能为宋熠所用！
这个地方，就是商丘。
此前张重带兵来攻平城时，曾信誓旦旦地炫耀过，商丘已经被他们一方给拿下了。
具体怎么拿下的，张重没说，但宋熠根据自己在平城时的遭遇，却暗暗有一番推测。
自从来到平城，宋熠就几次遭遇民乱。
在代王这批人浮出水面前，他还曾经误以为这些民乱都是景安王在背后操控。
直到代王举起反旗，挥兵而上，宋熠才恍然。制造动乱，趁势而起，这一套风格再明显不过的连招，可不就是代王这边的拿手好戏么？
景安王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且不说，但魏和光等人的遭遇却可以想见。
魏和光一行队伍庞大，成分复杂，其中各方势力都有，众人其实并不容易齐心。
去往商丘，倘若魏和光等人开场就如同宋熠在平城这边一般遭遇到乱民冲城，那只要他们稍有处理不当，彼时就有可能受困深陷。
这些人都死了吗？
宋熠不知道。
但商丘应该确实是出了大问题了。
因为这几日间，宋熠也曾数次派人往返商丘，沟通信息。
可除了第一天得到一个“正在安顿”的消息外，接下来传来的信息却都是“一切顺利”。
此前宋熠还曾纳闷过，他在平城治疫如此艰险，商丘那边却“一切顺利”，双方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是他的本事太差？还是江慧嘉的医术终究比不过太医院周局判等人？
当然如今宋熠已经知晓根由，他不由暗暗在心中叹悔：“什么一切顺利……只怕是商丘早已失陷，敌军故意做出假相迷惑于我，是我大意了……”
宋熠没有对窦思危等人说，但他心里是这样计算的：“其余人难说，但八千禁军却不至于轻易就被屠戮殆尽。”
因为代王这边的正面作战的力量如果足够，那他们就不可能几次三番都以民乱为切入点了。
此前张重带兵来攻平城时也是如此，他带着近万人，看起来声势浩大，前方列阵的兵士也都是甲胄齐全，俨然一支正规军。
很是将平城上下唬得够呛。
可等到张重被宋熠射死，窦思危再带人突入敌阵，敌方摆的纸龙门却瞬间就被戳破了。
原来敌阵中真正受过训练，披坚执锐的军士也只有前几排，后头却大多都是被挟裹的乱民！
若非如此，窦思危带着八百禁军和三千青壮也不可能那样顺利就将敌军冲散。
宋熠暗忖：“韩元带着八千禁军，哪怕只能逃出来一半，都是一支可观的力量。我若能寻到这一批人，必将说服他们随我上京！”
这才是他疯狂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点。
现在的问题是，他应该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商丘已失，整个钦差一行都是罪人，韩元等随行禁军更是有大罪！”宋熠的视线在舆图上移动，最后落在商丘位置。
“韩元不是甘愿戴罪之人，他若要洗罪，此刻说不得就在商丘附近徘徊，或计划夺回商丘。”
“可单只是夺回商丘，又哪里有奇袭回京，趁势捉拿代王的功劳来得大？”
“商丘地处平原，四周地势开阔，唯有东北角位置有一片不高的小山脉……”思绪转动至此，宋熠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稍稍放松，他目光亮起来，“我知道该往哪里去找寻他们了！”
被人刻意掩藏的江慧嘉不好找，可体量达到数千之多的一支禁军，还怕不好找吗？
宋熠慢慢道：“平城不容有失，窦兄还需坐镇……”
正说着，县衙外却响起一声又一声的通传声，负责跑腿的衙役钱进被放了进来。
这个时候，来这种急讯通传，那必然是有大事。
张英标等人一下子就都站起身来，无不紧张。
他们这都是被连日来的种种变故给折腾怕了！
张英标甚至手抚心口，做好随时给自己顺气的准备。
钱进被众人盯着，紧张得连连咽口水，好一会才终于道：“诸位……诸位大人，城门外，南城门外，来了一队人，有百来个，有禁军令牌，说是奉皇上命令，来、来平城宣旨的。”
京中来人！
百人队禁军！
这、这算是惊喜从天而降？
一直坐守在一座困城中，仿佛只能孤军奋战的平城众官吏一时简直都要双目纵泪。
张英标颤声道：“莫非……京城并不曾被围？那反贼可恶……骗我们！”
娄县尉则急忙说：“那人呢？请进来了吗？”
钱进结结巴巴：“这、这，城门口的人不敢，宋大人先前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进城。小的这不是……这不是来请示？”
激动过头的几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又将视线齐齐射向宋熠。
宋熠还坐在桌案前，看着平铺其上的舆图。
他的面色却十分沉静，仿佛竟分毫不被钱进方才带来的消息所影响。
众人视线齐来，他默然片刻，也只道：“去，城门口看一看。”
京中来人？
所谓代王袭京的消息是骗人的？
宋熠不置可否。
第484章 社稷神器谁取之？
京城确实没有被围，至少没有被围得密不透风。
但京城被袭击的消息也是真的！
原来，此番所谓来自京城的百人禁军，正是昌平帝此前叫方春博派遣而出，目的是宣江慧嘉和宋熠回京。
这队禁军清晨便已从京城出发，各个携带骏马，做的是急行军。
本来以他们的速度，到中午时分就应该已经到达平城的。
可行进路上，他们却接连遭遇好几波乱民，在驱散乱民的过程中，他们也察觉到了局势古怪，因此顺路追踪。
谁知这一追踪却不得了，竟被他们正正好跟上了代王大军！
二十万大军行进啊，哪能真的毫无动静？
代王能够在不泄露消息的情况下插翅般飞来京城，其实最主要的也是因为他行兵路上最关键的那片地域，陈州知府叛变了！
这一支禁军百人队彼时虽然已经发现这二十万大军的动静，却也为时太晚。
大军在前，他们在后。
他们是轻骑，虽然速度快，可他们不可能纵向穿过大军直线往前跑吧？
而要想绕过二十万大军另寻他路报信，从路途和时间上来看，都已经完全不可能。
这支百人队只能远远缀着代王大军，直到见到汴京城外，大战开启！
震惊、愤怒、惶恐、无措……彼时，这百名禁军的种种情绪已经复杂难描。
可是这种情况，能怎么办呢？
经过一番商讨争论，百人队的首领校尉程勋终于做出决定。既然他们原本接到的命令是前往平城护送江慧嘉与宋熠回京，那么接下来，他们总还是要先往平城去一趟。
当然，京城那边也不能真的就完全弃之不顾。
程勋便派出两名下属绕路回京，虽然说代王袭京已成事实，没有再去报信的意义，但关于陈州知府叛变之事，还是很有必要说一说的。
余下众人便怀着种种矛盾与无奈，来到平城，然后与宋熠见面。
结果，却得知江慧嘉竟然被不知来历的贼人给掳走了！
这可真是，东头没顾上，西头又失火。
程勋等人如何懊丧且不说，宋熠却是没有分毫犹豫，立即就提出要求：“我欲出城去寻娘子，诸位可愿追随？”
他并没有将自己实际上是要去商丘找寻韩元那支禁军的计划说出来，因为对于平城这边的众官吏，他其实没有完全信任。
机事不密祸先行，此等要事，岂能当众出言？
总归程勋等人没有选择，他们来得晚，虽说是有一番缘由，可事情的结果就是，他们来晚了，没能及时保护到江慧嘉，而江慧嘉被贼人给掳走了。
程勋等人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失职，他们除了跟着宋熠跑，还能怎样？
入夜，喧嚣了一天的平城终于进入了短暂的休憩中。
四面城墙处，灯火却仍然通明。
一队人马低调地从灯火暗影处离城而出，没有谁相送。唯有几分或浓或淡的牵挂，因为当前的紧张局势，又更使人凭添一份忧心。
《治疫守则》已出，没有了江神医的病迁坊或许仍能有序运行，可没有了宋熠的平城，还能在这乱局中安稳多久？
京城到底能不能守住？
今夜过后，大靖的天下还能姓秦吗？
平城中，诸人无不迷茫。一如这天下许多人，无能为力，只有在迷茫焦虑中等待。
汴京战场上，厮杀仍在继续。
自太子亲上城头出征后，大靖一方就士气大涨，有如神助。
代王一方早已开始通过云梯试图登上城头作战，可几轮厮杀后，原先因为神臂弩带来的优势却又因为太子的出现而渐渐被拉平了。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代王战车所在处，他的谋士军师付子恒痛声劝说，“如今唯有再发射几轮神臂弩，不然那秦恒小儿如此凶猛，只怕汴京难破啊！”
秦恒自然就是太子，付子恒是反军一方，倒不介意直呼大靖太子的名字。
代王凝目远望，只见汴京城头高高，沧桑的城墙上无数兵士舍生忘死，奋力攀爬。
厮杀声下，却又有无数箭雨从城头上飞射而下。
一道道的鲜活的生命就带着绝望喊叫又从云梯上跌落，最后化成一具具填充护城河的尸体。
这些，都是他整个家族，辛辛苦苦数代人攒下来的家底。是他问鼎天下的倚仗，是他最忠心的儿郎。
可如今，他有神臂弩数十架，假如发射神箭，这些儿郎便极有可能在神箭的威力下，随同靖军一同丧生。
而即便不发射神箭，随着源源不断的兵力一批又一批被投入最前线，会死的人也仍然不会少，只会更多。
固然，他也可以先下令使前锋军队先行撤退，而后再发神箭。
可如此一来，奇袭的效果却要失去了。
该如何选择才是正理？
代王默然不语。
付子恒激动道：“殿下，秦恒小儿如今就在城头上，此时发射神臂弩，若能将这孽贼授首最好，即便不能，也要打下他的气焰，叫他再不敢到城头上来！”
最重要的是，神臂弩此等威力的惊世利器，代王一方虽然幸运至极地制造出来了，可此物机括太过严密精细，随之而来的弊端却是，神臂弩的使用寿命也会相对缩短。
直白点说，神臂弩能用的次数不多了！
在极限射程之下，一切零部件都极容易松动变形。而如此等精密之物，哪怕只是一个铆钉的变动，都很有可能使得神箭变成废铁。
所以代王此前也只发射了数轮神臂弩，一旦达到震慑目的，就立即发兵登城，不敢拖延。
那时谁又能料想，竟会横空杀出一个秦恒？
神臂弩使用次数有限，唯有利用这有限的机会，获取最大的战果，方才不辜负这神器出世一场！
代王不再犹豫，终于将举起的手臂向下重重一压。
“神臂弩，发射——！”
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呼喊。
嗖嗖嗖——
风声呼啸，更仿佛雷鸣隐隐。
轰——！
汴京城头上，好不容易士气重涨的大靖军士们抬眼一看，就见曾带给他们地狱般恐怖的惊世神箭又再次如雷霆般从天而降。
一时，无数痛喊如同一声，近乎同时响起。
刘天中凄厉惊呼：“殿下！太子殿下快躲！”
第485章 汴京城下蛟龙出海
汴京城头上，一支支神箭似如雷霆霹雳般从天而降。
刘天中站的位置稍稍靠后，这巨弩神箭虽然来得极快，但他只需快速后退几步就应当能安全躲过。
可太子却站在城头最前方位置，他手持长刀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