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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咸阳增长见识。
  李冰还为朱襄准备了信和礼物。他虽然不知道朱襄是否在咸阳,但可以先把信和礼物送往朱襄的府邸。
  朱襄与李二郎等人同行,拜访了巴蜀押运粮食的官吏后,与押运粮食的船队同行,顺便把李二郎叫到了自己船上,指点李二郎最近学习中积累的疑惑。
  巴蜀官吏皆用十分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李二郎。
  他们也想向长平君请教。但长平君看着很和善,总觉得和人隔了一层什么,让他们不敢贸然打扰。
  难道他们感到的疏离,是长平君的仙气吗?
  李二郎悄悄对朱襄笑道:“他们都在羡慕我。”
  朱襄道:“那你在这段时间就该好好学。”
  李二郎摇头晃脑:“伯父,我知道了,别唠叨。伯父还是这么唠叨。”
  朱襄纠正道:“你应该叫我叔父。”
  李二郎道:“阿父说,他和你相交,不论年龄。”
  朱襄道:“那也该叫叔父……罢了,你随意。”
  他也搞不懂这里的称呼。可能因为他地位高?总不能是因为他头发白吗?
  其实李二郎原本叫朱襄仲父,然后嬴小政对李二郎说对“仲父”这两个字很不喜欢,李二郎才换成“伯父”。
  朱襄想起此事,就不由忍笑。
  有时候政儿真的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奇异之处”。即便知道政儿的表现和他的心智一样,一定不是那个真正的秦始皇。但他总怀疑,政儿可能知道一点未来的信息。
  否则,他怎么会表示绝对不与吕不韦和解,又讨厌“仲父”这个称呼?
  李二郎问道:“他们说伯父你与外人隔了一层,看着好相处,其实很难接近。但如果他们向伯父请教,伯父一定会回答他们的问题。他们误解了伯父。”
  朱襄认真道:“他们看出的疏离也是真的。我只是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交谈。”
  谁愿意没事和不认识的人应酬?哪怕朱襄可以随便找路上农人叨叨大半日,也不想与这些官吏谈论学问。
  “不过他们若来问我,我当然会为他们解惑。”朱襄狡黠地眨了眨眼,道,“所以他们还是别来问我的好。”
  李二郎捧腹大笑。
  他像是回到了当初朱襄和嬴小政还和他一家在蜀郡时的快乐时光。
  那肯定是他一辈子都记忆犹新的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
  朱襄上岸时,巴蜀的官吏都没与朱襄说上话。
  他们自觉脸皮已经够厚,但就是不敢去打扰朱襄。
  他们本来以为上岸后还有机会。从这里到咸阳,还有一段陆路。
  大家驻扎在一起休息的时候,总会有机会吧?
  谁知道,太子子楚居然在码头上迎接朱襄。
  太子子楚当然用的不是迎接朱襄的名义,而是来接受和护送这一批巴蜀送来的粮食。
  但谁一看太子子楚一见到长平君就快步走过去,半点视线都没留给巴蜀官吏的模样,就知道这只是借口。
  “我难得与你久别重逢的时候,你没有病倒。”朱襄用拳头碰了一下太子子楚的肩膀,“还算结实。”
  子楚道:“为了不让你唠叨,我这半年都窝在咸阳好好养生。”
  朱襄道:“你终于洗心革面了,我很欣慰。”
  “滚!”子楚笑骂道。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子楚才去见巴蜀的官员。
  当他得知李二郎就是朱襄友人李冰的孩子后,脸上清浅的假笑就像是现在还不存在的川剧变脸似的变得真实。
  他从腰上接下玉佩送给李二郎,勉励道:“我经常听朱襄提起你们父子,你要好好做事,将来必定有大作为。”
  朱襄打趣道:“等分水堤坝修好之后,当地人肯定会给他们父子俩修庙。堤坝不毁,庙宇常在。封神算不算有大作为?”
  子楚瞥了朱襄一眼:“没有你伐山破庙灭神作为大。听说你这次去东瓯,又杀了什么海里的恶龙?”
  朱襄扶额:“什么恶龙?咸阳又有什么奇怪的传闻?我连稍大一点的蛇都没见过,哪来的恶龙?”
  子楚忍俊不禁:“有关你的传闻可多了,回去慢慢说。君父已经等不及见你了。”
  子楚想起秦王柱得到朱襄提前送来的“我依照约定回来给君上做顿好吃的再回吴郡”的加急文书,愣了半晌,然后居然悄悄抹了抹眼睛,也不知道是太感动还是觉得自己眼花了。
  朱襄道:“好,我这次不仅带来了酸菜,还带来了许多干海货。”
  无论是酸菜还是海货,对老人而言都不能多吃。
  不过身在内陆的秦王也难以吃到多少海货,吃了一年的素,补补身体应该没问题。
  子楚道:“那还不快走?”
  朱襄和李二郎告别,坐上太子车架率先离开。
  巴蜀的官吏十分无语。
  他们就说,太子绝对只是来迎接长平君,和自己没关系。
  说什么来接收这批粮食,结果人立刻走了,连装都不装。
  与子楚一同来的官吏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木雕。
  他可不想说,就谁来迎接朱襄公这件事,相国丞相和太子还在秦王面前比了一场投壶。
  一涉及朱襄公,连秦王都变得奇怪了。
  马车上,子楚先问了嬴小政和雪姬的生活后,说起了魏无忌的事。
  朱襄才知道,魏无忌居然真的听了他的话,决定去戍边了。
  他顺了顺胸口:“他如果吃不了边疆的苦,会不会骂我?”
  子楚笑道:“骂就骂,难道你还能被他骂得少一块肉?”
  朱襄点头:“也对。如果要骂,他肯定也是先从蔡泽骂起。”
  以信陵君的智慧和信息来源,应该知道当初使用离间计的人就是蔡泽了。
  不过也不用猜。秦国的离间计,向来都是相国管。
  “我帮了他一把,他应该不日就能得到赵王任命。”子楚道,“魏无忌不仅是魏公子,也是赵国外戚,他替赵国领兵戍边并无问题。赵王只是自己心胸狭小,担心魏无忌手握重兵后会对赵国不利。”
  朱襄问道:“你难道施计谋让魏王与魏无忌的裂缝更大了?”
  子楚笑道:“还需要施展计谋?只要把魏王来韩国边境拜访我之事传出去,天下人都知道魏无忌肯定不会回魏国了。”
  朱襄叹气:“不是不会,是不能吧。”
  魏王宁愿对秦太子卑躬屈膝,都不肯把魏无忌叫回去。他表现得如此忌惮魏无忌,魏无忌已经难以再回到魏国了。
  子楚道:“魏国已经成为了秦国的属国,向秦国俯首纳贡。”
  朱襄扶额:“魏王真是……他难道认为自己当了秦国的属国,秦国就不会攻打魏国了吗?”
  天下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秦国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统一天下。
  现在已经不是春秋时代了,不是某个国君去召开个集会,其他诸侯国的国君捧个场,承认他是霸主,他就会美滋滋地退兵。
  “他可能知道,但那又如何?”子楚转着手中的扇子道,“他知道了也只能这么做,祈求一时平安。如果秦国看在他乖顺的面子上先攻打韩国和赵国,他活着的时候魏国不灭亡,他至少不是亡国之君。”
  “他就这么点出息?”朱襄无语。
  子楚道:“你还指望他有多大出息?”
  朱襄道:“我不知道魏王有多大出息,但我知道,在大冬天玩扇子的人脑袋有病。”
  子楚耍帅的动作一僵。
  朱襄道:“我给你送扇子来,是让你夏季用,不是让你冬季穿着厚厚的皮毛给自己脸上扇冷风。”
  朱襄没收了子楚耍帅的折扇。
  子楚狠狠地瞪了朱襄一眼:“折扇是装饰,不一定用来扇风。”
  “嗯嗯嗯。”朱襄道,“我再给你做一把羽毛扇,你换着用。”
  朱襄吐槽子楚拿着折扇耍帅,自己却转动折扇,给子楚来了几个高难度动作,然后用视线挑衅子楚。
  子楚不服输,抢过折扇学习朱襄的动作,然后折扇砸在了朱襄的脑袋上。
  朱襄捂着脑袋:“你故意的是不是?”
  “怎么可能。”子楚大笑。
  外面的人听着太子车架中的笑声,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太子子楚越来越喜怒不显,连他身边的老家臣都感到了太子的威严越来越重,开始害怕这个未来的秦王。
  朱襄公一回来,主父又恢复成以前的模样,让他们心中轻松不少。
  还是朱襄公在咸阳的时候热闹啊。
  太子车驾被允许直接在咸阳城中疾驰,朱襄很快就到了咸阳宫。
  秦王柱正在干活。听到朱襄来了,笔一丢,让朝臣们别吵了,他先去见个人。
  “朱襄公回来了?难道南郡有什么急事?”蒙骜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儿子和孙儿都在南边,他很担心。
  秦王柱瞥了他一眼,道:“若有急事,他也不会在这里告知寡人。”
  蒙骜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秦王柱遣散了众臣,然后嘴角上扬,背着手迈着方步去找朱襄。
  他没找到朱襄,只看到正在分东西的子楚和蔺贽。
  秦王柱问道:“朱襄呢?”
  子楚回答道:“君父,朱襄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厨房,说给君父做顿大餐。”
  秦王柱又问道:“蔺卿,你怎么在这里?”
  蔺贽理直气壮:“当然是来蹭吃蹭喝!”
  秦王柱给了蔺贽一个“你胆气足”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像君父,但蔺贽仍旧一点都不害怕他。
  秦王柱怀疑,蔺贽也不害怕君父。
  这个人啊……
  “蔡卿呢?”秦王柱问道,“他听到朱襄回来,不过来蹭吃蹭喝?”
  蔺贽道:“蔡泽这个人很虚伪,他非说等君上你召见他,他才来蹭吃蹭喝。君上,你一定不要召见他。”
  秦王柱嘴角再次抽搐,抬起脚给了蔺贽一下,让人去传蔡泽和荀子来。
  朱襄回来后做的第一顿饭,荀子和蔡泽当然都要一起来吃。
  蔺贽不断抱怨:“君上,何必呢?他既然自己不来,就是不想来,哎哟。”
  秦王柱又给了蔺贽一脚。
  蔺贽可不想连着受踢,绕着子楚就开跑。
  秦王柱撸起袖子笑骂道:“寡人踢你,你居然敢跑?站住!寡人命令你站住!”
  蔺贽道:“先贤说,国君和亲父如果做了不对的事,臣子和儿子也应该制止。我是跟随荀子学习过的!”
  子楚扶额:“幸亏荀子不在这里,否则他一定不会允许你借用他的名声。”
  蔺贽一边跑一边笑:“晚了!”
  子楚伸出脚绊倒蔺贽,让秦王柱狠狠在蔺贽屁股上踹了两脚:“等荀子来,我就将今日之事告诉他。”
  蔺贽抬头,给子楚比了个侮辱手势。
  子楚呵呵。
  不知道以后他当秦王后,蔺贽会不会还这么嚣张!
  朱襄得知秦王柱提前下班,赶紧洗了手来拜见秦王柱。
  然后他就看见了秦王柱追打蔺贽这一幕。
  朱襄默默站在墙角处,静静地看着蔺贽找打,手在胸口点了几下,求神保佑蔺贽。
  带他过来的宫人好奇道:“朱襄公祈求的是什么神灵?”那个南下后一路灭神的朱襄公居然在祈求神灵!
  朱襄道:“西方蛮夷供奉的神灵。”
  宫人问道:“很有用?”他也想拜!
  朱襄道:“当然一点用都没有。”他们都还没有创教呢。
  宫人被朱襄的回答闪了一下腰:“啊?那为什么朱襄公要向祂祈祷?”
  朱襄道:“正因为我确定祈祷没用才祈祷。”
  朱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蔺礼该揍!”
  虽然不知道蔺贽做了什么事被秦王踢,但他一定站在揍蔺贽的这一方!
  宫人愣了半晌。
  这、这……朱襄公居然是这种人?这和我听闻的朱襄公完全不一样啊!
  “君上!蔺礼怎么惹你了?我来帮你揍他!”待蔺贽被子楚绊倒后,朱襄撸起衣袖兴致勃勃参战。
  蔺贽对朱襄也比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
  朱襄道:“君上,蔺礼居然犯上,我们把他关在牢狱里几日,等我走了再放出来。”
  秦王柱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须:“可行。”
  蔺贽立刻由趴变跪:“君上,我错了。”
  子楚忍不住骂道:“蔺礼!你现在是秦国丞相!能不能别一副地痞无赖的嘴脸!你要脸吗!”
  蔺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子楚:“我学老庄的,你见过哪个学老庄的要脸?我们都是随其自然。”
  子楚:“……”也是老庄都已经去世了,不然肯定会冲到咸阳来把你逐出师门。
  待荀子来到咸阳宫,得知此事后,立刻举着拐杖又敲了蔺贽两下。
  “以后不准说我是老师!”荀子的唾沫都喷到了蔺贽脸上,“我没你这样的弟子!”
  蔡泽慢悠悠走到子楚和朱襄身边,三人并立看着蔺贽被骂。
  “朱襄,今天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