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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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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意识到,他也会有失联的时刻。

    她有种惶惶的不安定感。

    第二天早上,南笳暂时用不着的那一箱子行李,交由第二个助理小玉先帮忙带回国,她则带着小覃,乘最早一班TGV去S国的R城。

    在火车上,南笳又打了一次电话,这回是通了,但无人接听。

    抵达R城,去往那庄园的路上,南笳试着给许助打了个电话。

    倒是终于接通了。

    许助讲话声音很虚弱:“……南小姐?”

    “你跟周濂月还在R城吗?”

    “在。”许助像是反应过来,“南小姐你准备过来?”

    “我已经过来了,还有……20公里就到。”

    许助仿佛是愣了下,“我马上告诉周总,然后通知安保放行。南小姐你们车子的车牌号是?”

    南笳报了车牌号,许助让他们照着导航开进来,到时候门岗的人查验一下护照就会放行。

    …

    周濂月一上午都在做红外理疗,结束后他戴上了颈托,回到自己房间,换下了微微出汗的衬衫。

    正对着镜子扣扣子,响起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吱呀轻响。

    周濂月问:“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没听见回答。

    周濂月疑惑,自半步入的衣帽间走出来,往门口一眺,一下愣住。

    不是许助。

    来人穿一件浅咖色的羊绒上衣,驼色的大衣挽在手臂间,头发披散着,没有化妆,但仿佛因为赶路赶得急,脸颊上几分热气蒸出的薄红。

    周濂月一时哑然,“南……”

    南笳看着他,“我能进来吗?”

    周濂月盯着她,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南笳走进来,将大衣随手搭在了一旁的沙发椅上,“周浠拜托我过来的,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对她瞒报伤情,你……情况还好吗?”

    周濂月垂下眼,继续扣扣子,“还好。过几天就回国了。”

    他戴着颈托,不便低头,意识到有一粒扣岔了,解开,重新去扣。

    南笳又往里走了两步,在窗户边上停下。

    都铎复兴风格的建筑,窗户很大,木制的窗棂,将玻璃分割成五横两纵的长方形,透过玻璃,能看见不远处的湖,伸出去的木头栈桥那儿,系了一条白色的小船。

    方才进门后,南笳没有看见许助,迎接她的是庄园的女用人,英文很蹩脚,她半天没听明白。

    好在下楼来的家庭医生会讲简单的中文,告诉南笳说,许助锁骨骨折,还在卧床;周濂月刚刚做完理疗,应当在自己房间里。

    问明白周濂月的房间所在之后,南笳就直接上来了。

    此刻,南笳手掌无意识地按在窗台上,看向周濂月,“……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你电话关机了。”

    周濂月说:“睡得很早。医生给了安眠药和镇痛剂。”

    “所以……”南笳伸手碰了碰自己脖子。

    “颈椎轻微骨裂。”

    南笳打量周濂月片刻,她能觉察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许的不耐烦。

    可能她贸然过来,确实唐突了,便说:“你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就走……”

    周濂月烦躁地放弃了跟最后一颗扣子较劲,朝着南笳走了过去。

    他停在她面前,单手抄袋,垂眼看她,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热气,混杂清冽的香味,使他不由自主地屏了一下呼吸,“……我知道你在巴黎,没联系你。我没想到周浠会找你。”

    南笳微微抿住唇。

    周濂月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没能克制住的情绪,“……你不明白吗?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

    南笳怔了一下。

    自踏入这房间的一瞬间起,就有一种不由自己左右的奇怪情绪,微微的失控感。

    周濂月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那衬衫不像平日整齐地扎在皮带里。他脸色苍白,细边镜框后的眼窝微微下陷,整个人显得消瘦极了。或许因为不方便,下巴上冒出一些青色的胡渣,没有刮得很干净。

    相较于她熟悉的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运筹帷幄的周濂月,眼前的人确实显得几分狼狈。

    好像,她的突然出现,让他变得更加狼狈。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濂月。

    南笳轻声说:“……周浠很担心你。”

    周濂月迅速问:“那你呢?”

    南笳张了一下唇,但没有出声。

    周濂月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感觉很难形容。

    在湖上听见枪声的那一刻,那天早上去往机场的路上,大卡车逆向驶来的那一刻,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看着南笳的脸,却有一种很清晰的痛楚。

    “南笳。”

    南笳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濂月沉声说:“我‘离婚’了。”

    南笳心中有轻微轰然之声,她默了一霎才说:“你受伤就是因为……”

    “算是。”

    “算是?”

    周濂月没有回答她的话。

    两人都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南笳往窗外看,湖边的密林边缘,忽然出现了四个人,像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都穿着便于在室外活动的防风衣和长靴。两个孩子手里,拿着铲子和银灰色的桶,像是从林中挖了野菜回来。

    周濂月退后一步,背靠着窗台,垂眼,再度凝视着眼前的人。

    南笳能清晰感知,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实质之感。

    “南笳。”

    “……嗯。”

    “我现在这样,说到底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儿。所以我说什么,都没想对你道德绑架。”

    南笳呼吸像是不由自主地放轻,思绪也骤然地一空。

    他音色微冷,像今日出门迎面碰上的,起雾的清晨。

    “……回到我身边。”

    已预感到他会说什么,然而真听见时,依然有一霎的恍惚。

    是“狼狈”,让周濂月变得跟她认识的他很不一样,好像他甘愿放弃了某种从长计议后的胸有成竹,只遵从自己此刻最真实的心声。

    以至于,这番话听来有种微微的急促感。

    南笳微微攥紧了手指,没有抬头与他对视。

    她很害怕看到他的目光是有热度的。

    周濂月也不作声,等着她。

    这十几秒钟的时间里,有种荒诞的天长地久之感。

    南笳轻轻地呼一口气,“抱歉。虽然我是说过,我就要那些不得已……”

    “我知道。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你笃定我做不到。”

    南笳点点头。

    是。那就是她当时的心态,她太知道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然而。

    南笳说:“但是……”

    周濂月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你直说无妨。”

    “……我没法答应你。你知道,我们甚至都没有……正常地交流过。”

    周濂月轻声地重复:“……正常。”

    他顿了顿,忽低声问:“瞿子墨跟你一块儿来的巴黎?”

    “……嗯。”

    周濂月的语气,听起来有一种不大自然的平淡之感,“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但是……”

    “但是?”周濂月目光转过来,再度落在她脸上。

    她觉得这目光很轻,像一缕薄雾自她的面颊上轻轻拂过。

    自己呼吸似乎也变轻了,“我也许会想跟他试试。”

    “是吗。”周濂月轻声说。

    她的手就按在窗台上,离他不过寸许,只要他伸手,轻易能握住她的。

    然而,他手抄在裤袋里,极其克制地攥紧了。

    但已然很难再去斟酌,语气是不是还足够淡定:“我这人很自私,也自认确实一辈子理解不了你所谓的不求回报,不求独占……但如果你真觉得瞿子墨是你当下最好的选择,我尊重你。”

    周濂月看她片刻,话锋却突然一转:“……你觉得是吗?”

    南笳没说话。

    他再追问一次,你觉得他是吗?是你最好的选择?

    南笳依然不说话。

    不知道,或者说,她不能肯定。

    周濂月手拿出来,这回一秒钟都没再犹豫,一把攥住了她搭在窗台上的手。

    南笳一下顿住。

    他手指微凉,相触的一霎像是往水里通了电。

    林中走出来的四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一楼的中庭花园。

    四人中的那中年男人抬头,似乎注意到了站在窗边的人,抬手,挥了一把。

    窗外隐约传来这人带笑的声音:“老周,我听说你有客人!”

    南笳在此刻飞快的挣开了周濂月的手,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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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5(还怕我吗【小小修】。。。)

    周濂月转头看了南笳一眼; 目光自她稍稍攥住的手指略过。

    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周濂月向南笳介绍,那是朱凯文一家,庄园的主人。

    南笳说:“那我下去打声招呼。”

    “我换了衣服跟你一起去。”

    南笳点头; 拿上搭在沙发椅上的外套; “我去门口等你。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周濂月看她; “你要帮我?”

    “……”

    南笳转身; 将出门时,又抬手指了一下,提醒道:“那个,最     “嗯。”

    南笳关上门; 背靠着一旁贴了复古花草图案墙布的墙壁,微微仰头; 长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没一会儿,周濂月换好了衣服; 打开门。

    他在衬衫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套,粗针的织法,玳瑁牛角扣; 显得很居家休闲。

    下楼梯很慢; 被颈托固定的脑袋限制了周濂月的视野。

    南笳则频频回头探看,生怕他一脚踩空。

    他们走到起居室的时候,朱凯文一家也正从工具库房里放了东西过来。

    周濂月向朱凯文介绍:“朱总,这是南笳。”

    朱凯文向南笳伸手; 笑说:“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过分夸张的场面话; 让南笳两分尴尬,与他握手; 笑了笑说:“幸会。”

    南笳同朱凯文的妻子和孩子,又笼统地打了一声招呼。

    朱凯文笑着招呼南笳和周濂月坐,吩咐两个孩子将刚采摘来的野菜和松茸送到厨房去,再唤来用人倒茶。

    坐下闲聊。

    周濂月虽然没有详细介绍朱凯文的身份,但南笳也大致猜到了应当是周濂月“前妻”娘家的人。

    大约这就是资本家的格局吧,私人关系解除了,照样能以商业伙伴的关系谈笑风生。

    南笳瞧得出来朱凯文对自己很感兴趣,这兴趣不带有什么恶意,只是一种单纯的打趣意味。

    她以前跟类似笑面虎性格的人打过交道,很知道跟他们不必深入交流,不管说什么,顺着他们的意思,三分真七分假,再加两分幽默,话题就很容易推进得下去。

    周濂月原本时刻打算救场圆场的,但南笳的表现压根用不着他出面。

    他乐意做个旁观者。

    一个有趣的发现:在说场面话这块,演技精湛的南笳,和长袖善舞的朱凯文,甚至能打个平手。

    但他决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演技应该留给艺术,不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吃饭时,周濂月盘子放得较远,捏着餐刀,动作缓慢地切牛排。

    虽然是视野不便导致的,但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很容易给人以“优雅、有教养”的感觉。

    南笳跟周濂月吃饭的时候多了,知道他平日没这么“拿腔拿调”。

    她还是没忍住笑了声。

    身体一偏,朝他那边侧了一下,低声问:“我帮你切?”

    周濂月转过目光瞥她一眼,手指一松,放了刀叉。

    南笳将他面前的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

    对面的朱凯文不免要打趣两句:“e要有这份心意,不至于走到今天了。”南笳:“e是?”

    “哦,老周没跟你说过?”

    “那我知道是谁了。”南笳笑。

    周濂月垂下目光去打量南笳,他看不大出来南笳说这句话时的情绪。

    南笳切完牛排,递回到周濂月面前。

    周濂月说:“谢谢。”

    “不用。”她拿餐巾擦了擦手,低头拿起叉子,继续吃东西。

    吃完饭,用人将一份提早准备好的病号饭端过来,询问周濂月。

    南笳听出来用人讲的是德语,而周濂月也用简短的德语回复。

    用人点点头,将餐盘递给了周濂月。

    南笳问:“送给许助的?”

    “嗯。”

    “给我吧。”

    周濂月看着她。

    “我去探望一下他。”

    “……探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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