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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与厉顺美结合,哪怕没领证、没同房,但在农村人眼里摆过酒就是夫妻关系。
范至诚在农场这么多年,得厉顺美付出、关照,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哪怕是分手,也要清楚明白地提出。
向北悄悄捏了捏陶南风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陶南风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向北问厉顺美:“你平时住在哪里?身上还有没有吃的?”
厉顺美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我早上起来发现他跑不见了,满村子找人,问遍了农场,听说他是回江城了,收拾了两间衣裳就跟着跑出来。
我身上带了两块钱早就用光了,当时跑得急没在村里开介绍信,差点没被抓起来。幸好我身上带了一封范至诚和家里人通的信,顺着地址找过来,可是他们都不肯见我!”
厉顺美咬着牙,气愤愤地骂道:“我和范至诚结婚这么多年,公公婆婆大姑子没问过我一句。现在我第一次上门,他们竟然说我是不要脸的乡下婆子,死赖着范至诚不放手,想要毁他前程。”
她抬眼看向陶南风,眼中爱意无限:“我没有想毁他前程,我只是想陪着他。他读书,我做饭;他画画,我洗衣。哪怕做一辈子无名无实的夫妻,我也愿意!”
第104章 小人书
这样的爱; 令陶南风动容。
无怨无悔、执着勇敢……眼前的厉顺美虽然长得普通,但却有一颗极其坚韧的心。
说句玩笑话,如果不是她的坚韧; 恐怕拿不下范至诚这朵高岭之花。
可是; 光听她的一面之辞,依然有很多疑惑。
第一,范至诚到底是因为什么得罪了场长,竟然当知青十二年里一次探亲假都不给批?
第二,范至诚坚持了那么久不谈恋爱、不结婚; 既然决定与厉顺美在一起,为什么又不肯领证、不同房?
第三; 范至诚为什么悄悄离开农场; 不与厉顺美打招呼?
那张漂亮得自带光芒的脸庞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过往?陶南风内心充满了好奇。
向北继续问厉顺美:“你找不到范至诚怎么办?”
厉顺美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先在这附近守着,他总要回家的吧?等他回家了问问清楚; 到时候再说。”
陶南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外地探亲、住宿、购买车票都要介绍信; 你没从村里开这个出来; 如果有人报警; 公安会把你遣送回去。”
厉顺美的天地只在泉山镇; 根本不知道外出需要开介绍信。
租小人书的老头一边问一边充当翻译; 听到这里忍不住说:“你没介绍信; 怎么坐的车?”
厉顺美将布包往怀里一抱:“我从镇上坐拖拉机去的县里; 求旁人帮我买的车票; 长途汽车没有查介绍信。就是出来得急; 没有带多少钱; 到了江城只能伸手讨饭、睡大桥底下。好在天气热; 桥底下晚上凉快。”
“唉……”陶南风轻轻叹了一声。
向北问她:“你还是打算天天来这巷子哭闹?”
厉顺美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都说城里人要面子; 我一个乡下女人,不怕丢脸。我天天来闹,闹得他们受不了,范至诚肯定会来见我的。”
听到这里,陶南风拉了向北一把。
向北转头看她,陶南风用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向北站起身,对厉顺美说:“我们现在也帮不了你什么,抱歉。”
厉顺美听他们问了半天,以为能有范至诚的消息。听向北说抱歉,有些失望。她面色有些僵硬,半天祈求地看着陶南风:“你如果看到范至诚,一定要告诉他,我来找他了。”
陶南风点了点头。
等厉顺美离开,租小人书的老大爷对向北说:“坐在那里看看小人书不好吗?干嘛管这些闲事?”
向北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一眼书架上的连环画:“明天,明天再来看。”
刚才被范至诚、厉胜美的事情搞得心情不太好,现在看到向北那眷恋的眼神,陶南风的郁闷一扫而光,收拾好画夹递给向北,道:“我们去买小人书。”
向北顺手将画夹背在身后,问她:“哪里有卖?”
陶南风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走过这个街口,那里有我们江城最大的新华书店,里面什么书都有。”
老大爷冲向北招手:“自己买多贵重啊,在我这里租着看,一分钱就能看一本呢。”
向北听着大爷说得有趣,冲他笑了笑:“好,有空就到你这里来租书看。”
说罢,两人手牵着手离开民主路口。
新华书店里散发着油墨书香,一进去就觉得阴凉得很。绿白两色的水磨山地面,满墙的书柜,头顶上的吊扇悠悠地转着。
陶南风拉着他的手走到专卖连环画的柜台,右手一挥,笑嘻嘻地说:“看!这么多——”
向北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花缭乱,看花了眼。
五颜六色的封面、包罗万象的内容,从历史到现代,从人物传记到民间传说,从名著到童话、电影,有彩色、有黑白,有线描、有水墨、有彩绘……
真是什么样的连环画都有!
向北挑了一本又一本,感觉自己童年时的缺失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幸福得想要飞起:“买这个、这个、这个……”
每本连环画的价格不等,定价大约都在一毛到三毛之间。向北喜欢战斗、武侠、三国、水浒故事,陶南风喜欢古典小说、戏曲故事,两个人一起挑了五十几本。
两人抱着这一撂连环画到柜台,店员打算盘的手飞快,一下子便算出价格:“十块八毛钱。”
向北付了帐,店员帮他们用油纸打好包。
向北将一大包连环画扛在肩头,那姿态就像扛着炸。药。包上战场一般,雄纠纠、气昂昂。
刚一走出新华书店向北就吹起了口哨。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欢快的曲调,让人听着就心情愉快。
陶南风笑得眉眼弯弯:“书是最沉的,你扛不扛得动?要不我来吧。”
向北的口哨声顿时停止,他瞪了陶南风一眼:“虽然你力气大,但在外面你可不能显露,不然旁人要笑话你男人。”
陶南风第一次见到向北欢喜得像个小孩子:“你小时候没有看过小人书吗?”
向北咧嘴一笑:“小时候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买小人书看。”
他看一眼陶南风,问道:“平时怎么没见你看小人书?”
陶南风回答道:“那都是小孩子看的,后来长大了哪里好意思再看,都收在柜子底下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心里想说的话。
——他好可怜,连小人书都没有看过。
——她好可怜,长大了书越读越多,却再没有闲心看小人书。
陶南风将头歪了歪,靠在向北肩头:“没事,等看完了我们再来买,把家里的书柜装满。”
“我们一起看!你放心,有我陪着你就好意思看了。”向北哈哈一笑,笑声一直传到老远。
两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扛着一大包小人书,像买到了珍贵的宝贝一样,开心地笑成一团。
回到家,向北把连环画扛进书房。
因为没有孩子,东边两间厢房,最东头的那间是主卧,黄花梨的拔步床、梳妆台、大衣柜、锦凳,一应俱全。
靠近堂屋的那一间则布置成陶南风的书房。整排的黄花梨书柜、书桌、圈椅、罗汉床、摇摇椅,背面窗户正对着竹林,绿影摇曳,清悠而富有动感。
陶南风打开一扇书柜,将书一本本地放好。然后两个人各自取了一本,肩挨着肩坐在罗汉床边,慢慢看了起来。
没有人打扰,时光过得飞快,岁月静美。
等到窗外有人喊:“南风,你找我?”
陶南风这才回过神来:“啊,爸,你回来了!”她放下手中书走出屋,陶守信正站在廊下。
“我上午在系里开会,刚回来就听你婆婆说你和向北回来了,一回家就找我。”
陶南风忙点头:“对,我有事找您,是关于范至诚的。”
听完陶南风的话,陶守信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范至诚今天上午在我的办公室编书,一直没有出去,中午我让他在食堂打包,送了他一些饭菜票。如果他当真对厉顺美始乱终弃,那必须在事情暴露之前处理好,否则……很可能他会被取消录取资格。”
陶南风问:“什么叫在事情败露之前处理好?”
陶守信道:“让他承认错误,与范顺美同志重归于好,自然就不会有事。如果他一意孤行,那我们学校也不可能录取品性有瑕疵的学生。”
陶南风点点头,厉顺美虽然不想毁了范至诚,但如果范至诚总这么躲着,迟早会出事。
“我先去找黄主任,再找范至诚谈话。”说完,陶守信饭都顾不上吃,匆匆往学校而去。
一直到晚上,陶守信才回到家。
陶南风给父亲端来饭菜、茶水,待他吃完饭、喘匀了那一口气,这才问:“怎么样了?”
陶守信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听得在座的所有人都叹息不已。
原来,范至诚十五岁分配到泉山农场,因为太过漂亮,竟然被好男风的场长看中,几次骚扰。他没奈何只得同意厉顺美的追求,厉顺美有五个哥哥,在村里很有些势力,勉强将范至诚护住。
范至诚对厉顺美并没有男女之情,之所以同意摆酒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都只是权宜之计。他是家中老小,与父母、姐姐关系良好,一心想着回城,无奈被那个场长盯得太紧,十二年都没办法探亲。
范家在运动期间受到冲击,父母被勒令停职反省、姐姐嫁了个工人并不幸福,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范至诚。这次他终于回到江城,只想与过去划清界限,哪里愿意再见厉顺美?
陶守信嘱咐道:“范至诚说他被场长骚扰一事太过屈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们切记不要外传。”
陶南风重重点头。
向北问:“爸,那你们是怎么处理范至诚的?”
陶守信说:“我和他导师黄家发商量过,让范至诚回家与厉顺美把话说清楚。这女子与家人护了他这么些年,即使没有爱、也有恩,做人要有责任感,要有始有终。他应承了我们,明天一定会与厉顺美面对面沟通,将事情处理妥当。”
说到这里,陶守信叹了一口气。
“做人要对得起良心。这件事情让我对他很失望。他明知道厉顺美天天在他父母家门口哭闹,却一直躲在姐姐家里不肯与她相见。估计是想着这个乡下女人语言不通,在这里吃了闭门羹自己就会回去。”
陶南风接了一句:“可是他却没有想过,一个乡下女人在这陌生的大城市如何生活!”
是啊,对枕边人如此残忍,这个范至诚的品性有问题。
第105章 范雅君
过了一天; 陶南风与向北再一次去民主路写生,听茶水摊的胖老板说,范家老二回来了; 和厉顺美见了面。
胖老板摇着头说:“唉呀; 你们是没有见到。那农村女人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抱着二毛又是眼泪又是笑,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的话。”
陶南风问:“后来呢?”
胖老板说:“不知道。反正他把那女人带回家过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和她一起出去,也不知道送她去哪里。”
陶南风眉头微蹙; 有些担忧地看着向北。
听父亲说,范至诚承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绝对不会让厉顺美来学校闹事。再问具体怎么安置她; 范至诚便语焉不详。
毕竟范至诚是黄家发的学生,他与妻子的关系涉及隐私,民不告官不究; 陶守信不好继续追问; 只交代了一句:“做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范至诚当时的回答意味深长:“陶教授; 谢谢您告诉我厉顺美的事情。我信任您、拿您当知心人; 将最不堪的过往讲出来;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至于我如何处理和厉顺美的关系; 请您不要再过问。总之一句话; 我承担一切因此而造成的后果。”
这句话; 当陶守信转述时; 陶南风心情非常复杂。
目前来看; 范至诚的确已经成功安抚好厉顺美; 但到底是将她送回乡下、还是另有安置; 谁也不知道。
向北看得出来陶南风与陶守信都是善良的人; 看不得弱者受苦。他拍了拍陶南风的手背,柔声安慰着她。
此后,陶南风再没见过厉顺美。这个坚韧的乡下女人就像是海浪卷起的泡沫,转瞬就消失不见。
蜜月很快就过完,向北要回农场办公,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向永福与梁银珍在院后村的菜地里刚刚撒下种、育上苗,他们知道陶守信、陶南风不是能干农活的人,肯定照顾不好这些苗,便留了下来。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