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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些禁军不算什么,他们的动作在她眼里,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迟缓。刚才那一万支利箭也不算什么,就算她为此消耗掉大半体力,也受了内伤,她仍然有十分的把握取胜。
然而,她却无法再心无杂念,只为杀人而出刀了。
为什么那个容疏华,那个不务正业,聒噪恼人,没一点正经模样的富家公子,竟然是——太子?
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昔日场景,云锦花船上的明灯烛火,月夜清歌;竹醉山庄里的亭台院落,修竹银花;泯江风雨中的惊涛骇浪,电闪雷鸣——如果,如果,赵修偃死在她刀下,他——他会伤心吧,他会,恨她吗?
她忽然觉得害怕。
握刀的手已不再如最初那样沉稳有力,内伤牵动着全身肌肉隐隐作痛,她的动作早已失去轻盈,只仿佛机械一般地砍杀。面前的敌人,只有十个了,不到十个了……
数百人的鲜血,已将东华宫石砖,染成触目惊心的赤色。浓郁的血腥气逐渐飘散开来,渗入每一寸叶脉,每一方砖瓦。最后一个禁军也倒下了,舒泠将刀从那人胸前抽出,转身,移步,发力,动作一气呵成,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光,向仍站在廊下光亮中的赵修偃飞刺了出去。
这已是她,最后的力气了。
她知道,她大概活不成了。唯一的生机,是用这最后一点力气,逃离皇宫——可是,义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可除了苍目山……她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赵修偃离她,不过转瞬距离,但此时,他却依然负手而立,目光沉寒,毫无动作。舒泠不禁心生疑惑,为何,他竟似乎丝毫不将她的刀放在眼里?
然而这疑惑,只有一瞬。
下一瞬,前方和左右两侧,同时爆发出巨大的压迫和杀意,树叶和屋瓦轻微一响,有三个人影,携三处凌厉寒芒,如猎鹰般扑向舒泠!
她居然未能察觉,如此厉害的三个人,是从何时起,就潜伏在这院子里了?
劲敌当前,舒泠不得不收回攻势,一面急退,一面举刀格挡。若在平时,即使以一敌三,也不足为惧——
可她的力气,终究不够了。
或许她应该一鼓作气,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将赵修偃斩杀。她的刀尚未僵缓,她的内息尚未枯竭,她不是毫无胜机。然而心底的动摇,却令她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这一退之下,真气已不如刚才那般坚固和严密,左面一击,携着汹涌内力,如狂风巨浪拍在刀刃上,她顿时头晕目眩,灯火昏瞑,鲜血接连不断地从喉间涌出。紧接着便是右面一击,不似方才猛烈,却更加尖锐逼人,犹如利剑当胸穿过,又在其中剧烈翻搅。
疼痛令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她再也无法握住手中的刀。
她早已看不见黑暗里的一切,最后落入她耳中的,是赵修偃低沉的愠吼——“你不要过去!”
再然后,是身后传来衣袂的风声,身前响起清脆的撞击声,还有肩膀上,一个温柔,而坚定的温度。
第48章
东华宫霎时安静下来。
白华和崇丘分别向左右跃开数步; 停止攻击,只仍将墨色长刀横在胸前。正殿门口,赵修偃将由仪拉到身后; 缓缓走下台阶; 沉眉如雪; 看向庭院中,那个已不省人事的杀手——和正扶着她肩膀,将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让她不至摔落的人。
“沈; 干,夕。”赵修偃的声音似乎从牙缝间挤出; 念着那人的名字。
“疏华,”稳住舒泠之后; 沈干夕抬起双眼; 望向那个玉冠锦袍的身影; “刀下留人。”
“这就是你半夜闯入东华宫,要和我说的话吗?”赵修偃停住脚步; 话音仿佛结了冰,眼中却渐渐燃起怒火和狠戾,“沈干夕,我给你宫牌; 允许你自由出入皇宫,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救一个,要杀我的人。”
“是,是; 我知道。”沈干夕目光哀伤; 低低恳求; “疏华,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只有这一次,只这一次,求你给她一条生路。”
“你真的明白,她是一个杀手吗?”赵修偃冷冷地问。
“我明白,我明白。”沈干夕连连点头,向赵修偃保证,“我不会再让她回到赤月组织,我发誓,我一定会将她留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让她再回去,也绝对不会让她再对你不利了。”
“你是不是天真得愚蠢了,沈干夕?”赵修偃声线愈冷,眸色凝霜,一字一句都如坠严冬,“你居然想将她留在身边?——她要杀你,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但是……”说到这里,沈干夕停顿了半晌,才终于叹息着开口,“我放不下。”
放不下,所以他来面对。
“可笑。”赵修偃似乎不想再与沈干夕争论,他冷哼一声,如墨一般的夜色,似乎一路沉进了他眼底。随即,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缓缓道,“刺杀皇储,罪无可恕。”
“我知道。”沈干夕却没有因此迟疑和退缩,他牢牢凝视着赵修偃,烛火在他眼中熠熠流转,“所以,我今天求的,是容疏华,不是赵修偃。”
赵修偃怔了怔。
他不由得沉默,望着沈干夕坚定而恳切的目光,眉头几次深锁,又几次舒展。初夏夜风带了几分闷热,吹得满院枝叶沙沙而响,远处的火光和呼喊似乎都不真切,唯有一地血腥,随着微风,充盈在他身周。
他忽然觉得,够了。
“罢了。”他移开目光,静静开口,“你们走吧。”
“疏华!”沈干夕一顿,眼中既欣喜又诧异。
“白华,崇丘,回来吧。”赵修偃叫回二人,又对沈干夕说,“记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会有下次,我保证。”沈干夕知道,刺杀皇储是不可饶恕之罪,更况且,赵修偃是一个睚眦必报,从不姑息养奸之人。他虽然决定来救舒泠,却丝毫没有把握,真的能说服赵修偃,饶她不死,允许她离开。
可他答应了。居然答应了。
一时间,沈干夕心底流淌着深切的感动,他诚恳地道谢:“疏华,多谢你……”
“不用谢我。”赵修偃抬手打断他,一脸不耐,“你不要如此啰里啰嗦的。”
沈干夕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不再多言,将舒泠背在背上,正要告辞离去,又忽然顿了顿脚,“对了,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你倒是终于想起,要问一问我了。”赵修偃丢给沈干夕一个白眼,“想杀我的人,恐怕一天一夜,都数不完。”他看着沈干夕凝重的目光,又轻轻勾起嘴角,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冷冷寒光,“无妨,所有人,我会一点一点,全部都杀干净。”
沈干夕忍不住直皱眉头:“你……”
“你不用担心我,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你背上的人,说不定更麻烦。”赵修偃打断他,挥了挥手道,“快走吧,等其他宫里的人过来,你们就无法离开了。”
“……好。”默了默,沈干夕终于点点头,向宫墙边走去,“那你……多加小心,如果需要我帮忙,一定传信给我。”
赵修偃应了一声,沈干夕这才长呼一口气,背着舒泠,一边经她手心,输了一些真气护住她心脉,一边跃上墙头,迅速消失在树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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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高悬,夜色如墨。
景宫宫墙外,菀青牵着三匹马,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凌恒却像脚下上了发条,在宫门口踱来踱去,一刻不停。
“菀青,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不知走了多少圈,凌恒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菀青身前,“楼主接到消息,就突然说要来皇宫,我不知道消息内容,楼主也不肯说他来做什么。已经半个时辰了,楼主为何还不出来?他会不会有危险?”
菀青收回注视着晴朗夜空的目光,叹气道:“我如何不担心?只是,你不必如此急躁,若一个时辰之后,仍等不到楼主,我就去找他。”
凌恒身子一僵,望向面容平静的菀青,“咳,咳。”他忽然咳嗽两声,右手抚上胸口,嘴角逸出一痕苦笑,“抱歉,我虽然执意跟来,却……”说到这里,宫门内忽然传来脚步声,凌恒忙奔过去,正看见沈干夕从宫墙阴影下走出。
“楼主!”凌恒舒了口气,迎上前,“您离开这么久,没有半句消息,真是太叫人担心了。您一切都顺利吧?我帮您……”
他刚想帮忙接过沈干夕背上之人,可走到近处,看见舒泠的脸,凌恒的手不禁停在了半路。
“楼主,这是……”凌恒紧皱眉头,向沈干夕求证。
“先带她回去,我再慢慢同你们说,行吗?”沈干夕笑笑,向马匹走去。
“您……”凌恒看着沈干夕越过他向前走去,却不肯跟上。他语气平凉,亦带了不悦,“是,您是楼主,您下命令,哪需要问我们行不行?”
菀青走上前,不发一言地帮沈干夕将舒泠安置于马背上。她没有说一句反对,即使在看见舒泠时,也只是多眨了一下眼。
将舒泠放好之后,沈干夕没有立即上马,走回凌恒身前。凌恒不肯与沈干夕对视,视线落于远处,目光不甘又不忿。沈干夕看着凌恒紧抿的嘴唇,听着他极力忍耐,却仍从胸腔里发出轻微的咳嗽声,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心中浮起愧疚之感。
她伤了他,而自己却要救她。
夜风漫漫吹起两个人的衣衫,沈干夕终于叹了口气,将手轻轻覆上凌恒的肩膀:“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竟然再找不到其他语言。
又是一阵静默,凌恒闭上眼,似是在平静心中的万般思绪。片刻,他重重叹息:“唉,算了!”说完他径自越过沈干夕,牵起马,一步跨上。许是这动作太激烈,他又咳嗽了几声,“咳,咳……这里可没有信得过的大夫,楼主,回去吧。”
沈干夕略略一怔,才笑起来,抬脚上马。“好。”他一手揽住舒泠,另一手握紧绳缰,向左右看了看,“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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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舒泠发现,她躺在一张柔软又舒适的大床上。
被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铃兰花,指尖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床柱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鼻侧传来清淡宜人的香气,灯烛明亮,夏夜微热——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寂刀不在手边,她不敢妄动,依旧静静平躺,试着让真气在体内流转。然而真气未过半寸,舒泠便觉胸口一滞,几分痛感传来,她忍不住微微咳了一声。
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和一个侍女的说话声。
“舒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一个侍女将床帏挂起,微笑着探身问候。
舒泠转眼看向那个侍女,却未回答,只在心里暗自疑惑——这人有些面熟,她们以前见过吗?她,是谁?
见舒泠不答,那个侍女又笑了笑,转头向外间喊道:“莘碧,快去告诉楼主一声,舒姑娘醒了。”
“哎!”外间一人应道,脚步声很快远去。
“舒姑娘,我给你拿些水来吧?”那个侍女复又转头问道,脸上依旧是亲和的笑意。
“……嗯。”
侍女起身离开,舒泠也记起了她是谁。芸朱,莘碧,是沈干夕两个贴身侍女的名字。
她现在,难道竟在织凤楼?
她没能杀死太子,却依然活着,是……他救了她?
不,不,不会如此简单。舒泠暗想,眸光里墨色渐渐深邃。稍稍运行真气便知,他给她下了药,阻住她的脉门,令她的内力无法顺畅地流过各处经脉。
他扣住她,究竟在图谋何事?
第49章
未及舒泠细想; 门外就传来了沈干夕的脚步声。他走进内室,看见已经醒来,正侧目望向自己的舒泠; 忙笑着拿过芸朱递上来的水; 坐到床边; 伸出另一只手,欲扶舒泠起身:“舒姑娘,我扶你起来; 先喝些水润润喉咙吧。”
“不用。”舒泠依旧神色冷淡; 从床上起身,不动声色地拂开沈干夕的手; “我自己喝。”
也不管沈干夕是否回应,舒泠径自从他手里拿走了水碗。沈干夕一怔; 放下手; 讪讪地问:“那; 那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东西?”
舒泠抬眉,淡淡瞟了沈干夕一眼; 却是说:“青寂刀呢?”
“哦,你的刀。”沈干夕赶忙起身,从房内架子上将青寂刀拿来,放在舒泠手中; “只把刀上的血擦干净了,其他都没动。我怕放在床上,不方便你休息,就先挂在了架子上。你原来的衣服; 我也叫人洗过了; 和你身上几个小瓶一起; 都放在柜子里。”
舒泠点点头,此时她一身灰衣,衣料极好,式样却颇为朴素,大概是沈干夕依照她平日喜好,特意为她缝制的吧。
她将青寂刀放在床上触手可及之处,沈干夕看着她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