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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寻光问:“不知谢小姐之后,打算如何做?”
  谢知秋没有立即回答。
  她站起身来,问:“萧公子从西北赶回梁城,有没有发现民间气?氛有变?”
  萧寻光先是一愣,但接着马上点头,道:“是有!百姓……对此事都极为愤怒。”
  辛军冒充贼寇掳掠边境一事,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可谓群情激奋。
  辛国与方国本还在?休战期。
  尽管两国历来不合,游牧民族又有秋季掳掠的传统,实际上就算在?休战时期,小规模的摩擦一直没断,但在?此之前,辛国碍于协定,好歹没有太明目张胆,发生的冲突都用民间行为解释了?过去,不算是官方军队。
  可这一回,在?方国大肆抢掠的,并不是普通抢匪,他们骑着战马、穿着辛军的衣裳,分明就是正规军!
  这已经不是百姓间的冲突了?,而是辛国军队的侵略行为!
  他们这样遮都不遮,自由恣意地在?方国境内横行霸道,抢走方国人的财物粮食,杀掉无辜的普通百姓,回头还说这群穿着军装的人是普通贼寇,根本就是明摆着将方国人当傻子耍!
  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受不了?这种欺压和侮辱。
  这一回,民间的舆论?可算炸了?锅。
  萧寻光从西北回来,一路都听人在?讨论?边关?展示,听到有人在?怒骂辛国军。
  其中有不少人受了?侵略,于是从北方逃到关?内,变成难民。
  萧寻光有时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极为压抑的恨意,要是给他们一把刀,不少人说不定真的会去杀辛国人。
  谢知秋道:“此事有因有果?。北地十二州被?辛国占去以后,辛国与我国之间其实隐患极大、剑拔弩张。
  “但以前齐慕先主事时,若发生类似的事,他会想方设法平息事态。一般是控制消息传播,禁止谈论?,然后再?安抚难民。只要给了?地和钱,其实大部分人比起上战场,都更希望能过普通的生活。
  “而如今齐慕先已死,经过史守成这数月来对齐慕先和齐党的大肆批判,原先齐慕先的人都已经被?扫空,就算是与齐慕先无关?的主和派官员,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
  “现在?,朝中有势力的以主战官员为主,而且是为了?反齐慕先而强调自身差异的、最为激进的主战派。
  “他们自然不会让这种声音小下?去,反而要更加鼓励这种势头,利用这股民意,让大火越烧越旺,以证明自己的正确。”
  谢知秋原本背对着萧寻光负手而立,直到此时,她才转过头来。
  一轮清光穿窗而入,洒在?她身上。
  谢知秋半张脸被?浅光笼上一层华晕,半张脸留在?阴影中,神情沉静得令人害怕。
  她说:“我要是想拿回自己本来的权势,就应该强调我数月前就看?出辛国图谋不轨,然后一面?笼络主战派,一面?迎合民意,宣称我赞同立即出兵向辛国复仇,利用百姓的冲动情绪获得支持,借着这股民意的强风,以出战为名,重新掌控实权。”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萧寻光一时失言。
  他是将军长子; 在战场出生,在沙场长大,他从小立志要成?为将军、保家护国?; 连因此被父亲鞭打; 他都咬紧牙关不?放弃。
  哪怕最后明面上?从了?文?,他背地里都要组织义军; 冒天下之大不?韪; 保护心中想?要保护的江山。
  要说谁是主战派; 谁是主和派,萧寻光绝无可能是后者。
  但这一刻,听到谢知秋之言; 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谢知秋已经将利弊分析得很清楚了?。
  朝堂之前的误判、民?间百姓的强烈意?愿; 以及君主对?边境被掳掠的震怒,都倒向了?同一个结果——
  激烈主战,是当?下对?谢知秋而言最有利的选择。
  无论这个决策最终对?不?对?; 它都极有利于文?官以此为借口获得权势。
  对?谢知秋这样被朝廷排挤的女?人来说,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萧寻光学过文?,做过官; 他对?官场不?是一无所?知——
  一个判断对?不?对?其实有时候没那么重要,但是能不?能凭此树立一个目标,再凭此获得权力是很重要的。
  因为权力一旦落到某一个人手上?; 再拿出来其实很难。
  上?级做错了?判断,完全可以把责任全推给下级; 声称自己方向没错; 是执行的问题; 以至于难以追责。
  甚至于结果还没出,拿到权势的人已经在朝中排除异己; 将不?是自己的人都杀完了?,哪怕最终发现一开始的判断是重大失误,自己人也不?会?出来指责自己人。
  对?朝中人来说,只要拿到权势,他们就可以盆满钵满、吃香喝辣,至于真正要在战场上?送命的将士、民?兵,要为此承担后果的百姓……
  萧寻光急得脱口而出:“谢姑娘,现在其实并不?是时候——”
  谢知秋在这时转过身来,让萧寻光得以看清她的眼?睛。
  萧寻光愕住。
  萧寻光认识的大部分官员,只要进入官场,眼?神都会?渐渐变得浑浊,并在各种功名利禄面前逐渐变得麻木。
  可是谢知秋这双眼?睛,纵然没什么感情,却十分清澈,宛如倒映一片碧空的澄透湖面。
  不?等萧寻光说完,谢知秋已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萧公子果然深得父亲真传,并不?是蛮将。”
  谢知秋说。
  “……萧大公子别?担心,我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道:“我终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我读过兵法,但自知对?战场不?了?解,所?以关于方国?和辛国?的局势问题,我之前咨询过令尊萧斩石将军。”
  说到这里,谢知秋垂下眼?睫。
  若要问世上?谁对?辛国?、对?北地十二州最有执念,萧斩石必定榜上?有名。
  然而,哪怕是这个最想?夺回十二州的人,对?方国?和辛国?当?下的局势,也是这么说的——
  *
  “谢家姑娘,你可有听过‘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这句话?”
  萧斩石对?谢知秋主动来将军府向他请教问题,显得十分惊讶。
  对?萧斩石来说,谢知秋这姑娘的身份着实有点诡异。
  她当?了?自己好?几年“儿子”,自己竟一点儿都没发现,作为父亲,从个方面来说都实在是过于失职。
  后面恢复身份,这姑娘又成?了?他的“准儿媳”,这就更不?知该怎么相处了?。
  好?在,萧斩石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因为区区一点人际关系就动摇。
  他稍微定神,就将谢知秋这小姑娘当?作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员来看待,于是思考之后,他问了?谢知秋这样一个问题。
  谢知秋略一回忆,便?回答道:“这是《孙子兵法》‘形’一篇中的句子。”
  “不?错。”
  萧斩石不?由高看她一眼?——
  尽管他是武人,但从言语谈吐中,他就能清晰地感觉到,谢知秋这姑娘是有真才实学的,那所?谓的“才女?”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谢知秋还在假装萧寻初的时候,萧斩石就觉得“儿子”比过去沉稳聪慧了?许多,现在知道谢知秋的真实来历,他不?由对?这女?孩愈发钦佩。
  萧斩石道:“这句话说的是,□□的军队,是先保证自己可以胜利,而后再去打仗;而打败仗的军队,是先去打仗,然后再谋求胜利。”
  言罢,他细细解释起来——
  “二十多年前我带兵的时候,昌平川一战还没过几年,北地十二州刚被辛国?占领,百姓仇恨未消。
  “我用的是北地的兵,他们不?少人有故土被侵占的仇恨,愿意?为朝廷效命献忠。
  “而辛国?由于常年南征北伐,兵力已经疲惫不?堪,更别?提他们四处侵占之地内部矛盾激烈,反复出现内部起。义。”
  萧斩石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辛国?士兵是人,而不?是某种国?家或者民?族符号。”
  “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在当?时,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辛兵在内部都不?支持辛国?继续打仗,对?自己的宗族朝廷也有不?满。所?以我只要下令不?杀战俘,不?少人一看形势不?对?就会?主动投降,我军即可不?战而胜。”
  “那个时候我出兵起战,在开战之前,我几乎就可以有十成?把握,我们一定能赢。”
  “很多人认为武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认为我用兵如神,是个战争天才。”
  “但实际上?,在我看来,打仗不?是靠蛮力,而是靠脑子的。而我当?初能节节胜利,凭的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萧斩石话说到此处,面上?却忧色更浓。
  “但现在……”
  他语气迟疑,反问谢知秋:“谢家姑娘,我看得出你聪慧博闻,凭你作为一个文?人的见识,你认为当?下的方国?军队,是胜兵,还是败兵?”
  “……”
  萧斩石这一问,显然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才含蓄地试探她。
  谢知秋先前不?赞同朝廷消极侥幸、对?辛国?不?断增加贡礼以保太平的做法,认为这是将是否休战的决定权交到辛国?手上?,而且还是一边削弱自己,一边养大辛国?的胃口。
  但是,诚如萧斩石所?言,现在立刻与辛国?交战,在她看来也并非是上?策,这令谢知秋疑虑重重。
  谢知秋说:“上?回在将军府中,我听过那位孙堂讲方朝军队的现状,听起来并不?太好?。兵力看似强大,但隐患更多。”
  提起孙堂,萧斩石眼?神微黯。
  “不?但如此,”
  萧斩石补了?几句。
  “现在十二州脱离方国?,已经有三十余年,早先的动荡矛盾已大致平息,尽管民?间仍偶有反抗,但烈度大不?如前。”
  “辛国?如今由李太后主事,李太后在圣天帝死后,与辛国?汉臣宰相上?官濂来往甚密。”
  “以方国?的价值观来看,一国?太后这样做可能难以接受,但其实在辛国?,女?子这样婚嫁非常正常,哪怕太后亦可以再有姻缘。”
  “她甚至可以凭此巩固与重臣之间的关系,对?稳固孩子的帝位也有好?处。”
  “这是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问问我夫人姜凌,她受到的教育与游牧民?族相似,根本不?会?将再婚当?回事。”
  “所?以李太后与上?官濂联合后,辛国?的君臣关系有好?转,局势也有稳定,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汉人,也有利于平复国?内的民?族矛盾。”
  “李太后知人善任,现在辛国?国?内政治清廉,又受了?方国?二十余年的供奉,国?力兵力比起过去都有显著提升,正是国?富民?强的鼎盛时期。”
  话到这里,已可以下结论。
  萧斩石叹了?口气说:“今天的辛国?军队,士气实力都远胜方朝,我国?绝不?是适合起兵之时。”
  *
  时间回到当?下。
  谢知秋站在谢家大堂,目光中忧色尽显。
  她说:“打仗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打的,被情绪裹挟盲目冲锋……不?过是去送死。
  “萧将军已经认为眼?下起冲突不?是好?时机,而辛国?让身着军甲的匪盗越过边境,此举十分刻意?古怪,极有可能是故意?挑衅,若是果真起兵,无疑会?中对?方的计。
  “于我而言,错过机会?纵然可惜,但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权势,让无数将士和百姓的性命白白葬送在战场上?。”
  萧寻光之前心脏简直吊在天花板上?,直到听谢知秋如此承诺,方才松了?口气。
  他对?谢知秋张了?张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好?,可看这个女?子的眼?神,却比之前更为敬重。
  直到此时,谢知秋才终于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道:“像以前那样对?辛国?百依百顺,通过钱财换取休战,是削弱自身而壮大对?手,无异于养虎为患,绝非长久之计。
  “但是,光凭一时意?气出征,不?过是以卵击石,受他人以权柄。
  “此局不?易,但两全之策,或许就在面前。”
  言罢,谢知秋一抬袖,示意?萧寻光回头。
  在萧寻光身后,他弟弟萧寻初正悠哉地吹茶杯里的热气。
  萧寻初一抬头见兄长和谢知秋两人都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桃花眼?弯弯的。
  萧寻初这回本来只是陪萧寻光来的,因为萧寻光觉得自己和谢知秋不?熟,冒然打扰不?好?,让弟弟来做个牵线人。
  他没想?到,原来自己忧虑之事,自家弟弟和谢家小姐早有想?法。
  萧寻初笑道:“别?看我,我负责的是技术和知识,其他的是谢小姐的想?法。”
  于是萧寻光又去看谢知秋。
  谢知秋详细说明道:“方国?当?务之急,不?是与辛军交战,而是壮大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