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天是闷热的,并没有下雨,乌云滚滚地压着,让人从心底里升起一种不痛快,才申时帐中就点了油灯,老远就能闻见一股汤药味儿。
几位亲信的将军来回看过了,大夫说不大好,但若是求生欲望强些,说不定能救回来,但王野一日里有半日是睡着的,睡又睡不安稳,始终梦魇,现在醒着,大家便都来瞧瞧,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聂照在外头遇见了来看的刘方志,二人一前一后入帐,进去的时候背着光,教人看不清他的脸。
王野瞪大了眼睛,喊:“侯爷。”
他挣扎着要起身,聂照快走了几步,站到他床前,扶住他的手臂,弯下腰道:“我不是他。”
刘方志心尖一跳,缘何王将军会喊他侯爷?
王野拖住聂照的胳膊,用昏黄的老眼打量他,忽然老泪横纵地捧住他的脸:“你不是侯爷,你是太平儿,是小侯爷,你是他。”
聂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王野竟然还能一眼认得出他,这么久了他迟迟未来拜见过,一是怕真的相认诉说当年之事触及情肠,于他养病不利;二是若不相认,他一个小将没有缘由来探望。如今王野病危,他是时候来瞧瞧。
“我长大了,将军不要再叫我乳名了。”聂照猛地一羞,却颔首,当是默认。
王野抓着他不肯撒手:“哦,是,如今你该有二十岁了,有个字,叫子元,子元啊,我寻你多年啊,你怎么不回来?”
“我前些年见过将军的使者了,只对他说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将军在朝中举步维艰,我是罪臣之弟,回去恐给你添麻烦。”
王野老泪横纵,俯倒在他膝上,泣不成声:“当年一战,是我与侯爷和夫人一起,北羌趁我们人手不足所以绕后突击,侯爷令我先杀出去请援兵,我走后,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援兵也不会来,所以宁愿战死以留清白,却怕我无辜枉死,让我先走。”
聂照冷不丁被提起当年战事的细节,也沉默,静静听他描述当时的惨状。
血没马蹄,横尸遍野,青草被人血浇灌得肥嫩翠绿,疯长到腰间。
刘方志亦是沉默,上下一联系,便得出结论了,王野早年在宣平侯麾下效力,所说的侯爷自然是宣平侯聂沉水,当年夺嫡之争惨烈,朝中风云巨变,惊闻聂家通敌叛国,宣平侯聂沉水战功赫赫,却因无援军而战死靖北,聂积香被斩,那聂照就是聂沉水的幼弟?
怪不得,怪不得聂照有如此帅才,不像出自文官之家,原是家学渊源。
王野一边说着,一边从枕下拿出自己的印信:“如今见到子元,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能放心去见侯爷了,这是我的贴身信物……
先恪元皇帝病重之后,朝野上下风雨如晦,如今清元陛下在政无所作为,除了皇后与黄贤对立外,还有先帝哀太子的遗部和当年聂家交好的臣子苟延残喘相互取暖,以及一些中立清流,如今皇后党败落,牢梁之众,印累累绶若若,你大可持我印信与交好旧部联络。”
他凑近,说了几个人名,道这些都是可信之人,若举大事,可用之。
聂照和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昏昏沉沉又睡去了,才起身出去,夜已经更深,深吸一口便是露重的寒气。
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
汉时的歌谣在元恪末年已有重现的预兆,今日更甚。
刘方志默默也随着出来,迟疑了许久,才道:“万没想到你是宣平侯的弟弟,当年恪元四将何等风光,是朝廷中流砥柱,宣平侯更在四将之首,师从公孙既明,战功赫赫,无人能望其项背,凡为将帅者无不以他为榜样,谁料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或许就是这些荣耀才惹出祸端。”聂照摩挲着手中王野的印信,长叹一口气,“夜深了,将军休息罢,我也该回了。”
刘方志点头,看着聂照的身影一时不言。
聂照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咬在齿间,往眷所慢慢挪动,心里一时是过去的事,一时是如今的战局,再是扑朔迷离的未来。
门前挂了盏灯,上面用笔蘸了墨水花了几朵简陋的小花,简陋到像是用两块木板搭成一方小床那样简陋质拙。灯笼原本是没有的,聂照看了看那盏橘色的小灯,有些奇怪它的来历。
但它在细风中飘摇,被吹得忽明忽暗,却就是不灭,狭隘又偏爱地仅仅照亮着那一方寸小天地,聂照心里一时升起了细密的疼痛酸涩,像溃散多年的家有了具象,重新拼凑,而拼凑者仅仅仅是一盏灯笼。
夜里会下雨,他将灯笼摘下来带进去。
李宝音走了有一阵了,姜月还在院子里吃西瓜看星星,见聂照抱着灯笼走进来,连忙叫住他:“你摘下来做什么?我特意叫宝音帮我挂上去的!”
聂照把灯笼吹灭:“今晚要下雨了,明早我走的时候再挂回去,”他走过去拍拍姜月的头,“怎么想起挂灯笼了?”
“我想你送我一个亲自雕刻的平安锁,那我就送你一盏灯笼,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上面的花是我亲手画的啊!”姜月仰起头认真和他说,“这样你晚上回来就不会太黑了,你看那个花,是不是很可爱?”
聂照摸了摸简陋粗糙的花瓣,点头:“可爱,但是比起你差一点。”
或许帮他拼凑起家的不是灯笼,而是送给他灯笼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没更新,因为晚上放共享电动车的时候不小心拧到了开关,我在车旁边站着,车却带着我飞出去了,就是,人青一块紫一块了,还好没东一块西一块,所以昨晚就没更新_(:з」∠)_
26章小聂跟刘牛主动说身份的剧情修改了,感觉由王野说更符合一点人设和写作干货。
牢梁是汉元帝时期官员,宦官石显专政,牢梁等人和石显勾结获取高官厚禄。
灶下养,中郎将,出自《更始时长安中语》。
第47章 第 47 章
◎19日一更◎
霍停云已死; 抚西溃散,牛日带了几个原本抚西的小将回去,一番游说; 不日便擒下霍明承而回。
如今逐城兵马比过往强大不知几何,守城自然易如反掌。
连着三天,退了三波勒然的敌人,逐城士气大振; 对方龟缩; 此时勒然必定不敢贸然进攻; 要避其锋芒。
唯一便是般若,无论发了多少次接应信号; 他都未曾回应,也不与他们汇合。
倒是有一次; 两军对垒之际; 大家远远看见他乘马在萧律齐身侧笑得开怀。
有人骂他不愧是男娼; 就是这般的没骨气,眼见有好日子就巴巴贴上去了,全然忘了自己是大雍的子民。
也有人说般若不过是个普通人; 如今保命罢了,不能对他苛责太多。
聂照沉默地敛眸,问:“鸣镝呢?拿三支来。”
他看着对面的般若; 向天空连发三响。
般若还是笑容灿烂; 冲他摆了摆手; 似乎是打招呼。
聂照不做他想,至少般若是安全的; 看起来又给萧律齐灌了迷魂汤; 大抵是不会轻易被杀了; 到时候驱逐这些勒然人,也能将他救回来。
眼下是个全军出击的好时候,若能一鼓作气伤对方元气,把他们逼回勒然老家,那大雍就有好几年的安生日子了,他们占据抚西,也少几分隐患。
但逐城加上抚西的人,拢共七万,敌方十二万人马,便是倾巢出动,也未必可行。
不过现下也管不了这么多,军中围着篝火摆了酒,煮了羊汤,气氛一时热闹起来。
姜月还在养伤,伤口结痂,又疼又痒,她喝不了羊汤这类发物,但被勾得心痒痒,还是跟着聂照去凑热闹。
凡是逐城原本的人都知道姜月主动去抚西的事儿,真仗义,也知道她多么的顽强,在两条野狗的围攻下还能硬挺着等到聂照到,这身手这毅力,确实让人佩服。
姜月从回来开始又没露过面,是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大家凡是路过都要端着酒跟她打个招呼。
“这位便是徒手杀死两条野狗的女中豪杰了吧!在下荀全彪,佩服佩服,我干了你随意。”
姜月笑着点头,今晚笑得脸都僵了:“荀将军好。”
聂照代她向荀全彪碰碗喝了酒。
荀全彪还似意犹未尽,干脆坐下了,连连夸赞:“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身手,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姜月不擅长应对这种,便装作羞涩地躲在聂照后面一直保持友善笑容,总归不知道说什么,笑就是了。
好在聂照不是那种讨人厌的家长,会把孩子从身后扯出来强迫她声情并茂描述当时的场景,他只状似不经意,语气淡淡的向荀全彪点头:“荀将军过奖了,哪有您说得那么厉害,不过两只身长三尺,牙寸长,在飞鹫崖下吃惯了死人的野狗罢了,当不得您如此盛赞。”
“诶唷!”荀全彪连忙摆手,眼如铜铃般瞪起,拔高声音,“你瞧你这话说的,她才多大,还没到十五,了不得喽,你问问这些生瓜蛋子们十五岁能干什么?我十五的时候还在营里灶房剁冬瓜呢。”
聂照一言不发,只是捏着酒碗压不住笑,下巴也禁不住微微抬起来。
他在那儿和人谈天说地,听着源源不断对姜月的溢美之词。
姜月心早就飞了,飞到锅里,眼巴巴瞅着里面煮沸的奶白羊汤,翻滚出带着肚儿肠儿的花儿,浓香扑鼻,垂涎不已。
大概是早年吃得太素,缺嘴,所以如今见着什么好吃的都想尝尝。
聂照矫情挑剔,羊肉要用作料配过去了膻才动一点,如今带着下水的汤他更不吃,放在唇边抿了抿,不至于让自己显得太特殊,便就搁在地上了。
他如今大有可为,主动来攀谈的不少,除了荀将军,又围上来几个,姜月和他们笑笑后,便全神贯注想着那羊汤入口该是多滚烫喷香。
小瓦挤眉弄眼,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帮忙看着聂照,让她趁机喝两口。
有人包庇,姜月确实没忍住,瞥了聂照一眼,缓缓低下头,在距离碗不到一寸的地方,只觉得后颈一紧。
“孙将军何必自谦,令郎也十分勇武。”聂照和孙传家将军谈笑风生,眼神都没往她这儿瞥,手却抓着姜月的后颈皮将人拎直了。
被发现了。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姜月讪讪,怎么他脑袋后面也长眼睛吗?
“斤斤~”正好李宝音在不远处抱着一个罐子,用气音喊她,向她招手,姜月才有了脱身的借口,挣开聂照握在她后颈滚烫的掌心,慢腾腾跑去李宝音那里。
李宝音把罐子里的东西打开给她看了一下:“这是灶房专门给王野将军做的食物,将军最近只能吃流食了。薛夫人刚刚叫我去伤员送伙食,我现在去不了王野将军那里了,所以可不可以……”她拉着长音欲言又止。
姜月顺手接过她的罐子:“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王将军的营帐和伤兵营是两个方向,你快去吧,别耽误给他们送饭。”
李宝音得到她的承诺,登时喜笑颜开,冲她抛出一个吻:“好!那我去了!”
姜月和李宝音告别后,一边走一边打听,才知道王野将军住得地方距离点兵台十分近,今夜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去参加今夜的篝火晚会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了,所以越走越冷清,到王野营帐时,只剩两个门侯蹲在地上稀里哗啦吃着羊汤泡馍。
她出示令牌后掀开毡子进去,病人怕冷,才八月就点了炭,烘得里面闷热,不仅药味浓重,还要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排泄物气味。
王野倚在床上看书,眼皮快耷拉下来了,书也险些滑落,姜月连忙上前扶住,才发现书是倒拿的。
“啊……”王野朦朦胧胧回神,冷不丁见面前站着个陌生的女娘,有些尴尬:“我这看看书,竟然睡着了,惭愧……”
姜月连忙请安问好:“将军病中还手不释卷,我若有将军一半努力就好了。”
她说得王野倒有些不好意思:“侯爷早年说我勇而无备,临老了想起他说得对,这才开始看书。”
营里侍奉王野的随从认得姜月,向他介绍:“这位是聂将军的妹妹,是个了不起的小女英雄呢。”
他又向姜月点点头:“月娘在这儿便放心了,我去将赃物倒了。”待到姜月颔首后,侍从叮叮咣咣一阵响后,从屏风后面搬了收拾好的恭桶出去。
王野脑子嗡一下,转了会儿才咂摸过来味,问:“太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