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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罗用又听闻有一个小娘子,半夜里翻墙逃家,结果被人捉回去,狠打了一顿,又给禁了足。
    有传言说她被打折了腿的,也有说并没有的,不知具体如何,总之下手确是狠的。
    当天下午,罗用便让人将那贞观律上的相关条文抄写下来,清清楚楚的白纸黑字,张贴在长安县与万年县公府两处。
    按那条文上所言,如若打杀活人,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是要被判刑的,即徒刑,眼下这长安城中所谓徒刑,基本上就是送到矿区去挖矿。
    这件事让很多家长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各种讨伐批判的声音很多,好在这几日不用上朝,一时倒也没人能够当面弹劾得了罗用,只是听闻在那小朝之上,有人议起此事。
    这些个风风雨雨的,罗用也并不很在意,反正他的底线就摆在那里,清清楚楚地贴在两县公府的外墙上。
    那些家长要如何管教儿女,罗用确实管不着,也无法可依。
    可谁若胆敢闹出人命,那便要到公府里来试一试他这块棺材板了,看他可会像过去那许多官员一般,轻轻将事情揭了过去。
第443章 潮期
    
黄二娘一众抵达长安城的时候; 正是农历六月底,这长安城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
    船队沿着那一条从沟通渭水与长安城之间的人工运河进城,还未见着城墙; 便已先见了富庶景象。
    河岸上行走的农人小贩; 成群结队玩耍嬉戏的乡间小娃; 竟多穿着彩布衣裳; 颜色鲜艳; 隐约还有各种图案花样。
    船队靠岸休息的时候; 便有过来兜售,他们那担子上甚物什都有; 最得小娘子们喜爱的还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头花; 一文钱能买两朵哩。
    这边方才有人买了,不多时; 那边又过来一个小贩,极相似的头花,三朵才卖一文钱; 小娘子们挤挤挨挨地看头花,也顾不上天气炎热汗流浃背; 一个个新鲜异常。
    南北杂货的人与她们说; 这样的头花长安城中有很多,价钱相差无几,款式却要比这边多得多; 更有的挑拣。
    但还是有不少小娘子禁不住心中的喜爱; 花钱买了; 她们将买来的花儿戴在头上,吹着夏风看着两岸的风光,一路进了长安城。
    长安城的东西二市乃是过午开市,他们这些人刚好是下午那时候到,于是这些小娘子们便很是见识了一番西市的繁荣景象。
    这般的人山人海,她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渡头上停着许多像他们这样的货船,无数的民夫正在来来往往地搬运着货物,他们竟不用肩膀扛,而是将货物一包包搬到那些低矮的小车上,再拖着小车上岸。
    那边船上几个领头的人去组织卸货的事情,这边小娘子们便在各自的船上等着,船夫不许她们下船,怕走丢了。
    不多时,只见岸边有人推过来一个十分高大像塔子一般的物什,一并推过来的还有一条坡道,那塔子上面有一根杆子,杆子下面垂着挂钩,将坡道一头挂在勾上,下面几人合力摇动手柄,旁边船上的那些小娘子们都还没怎么看清他们是怎么做的,那条坡道便装好了,搬货的民夫们拖着车子,鱼贯从那坡道上上了货船
    待安排好了卸货的事宜,南北杂货的人又雇来几十辆马车,娘那些小娘子一个一个装到车上,运往升平坊。
    那马车也只是寻常的租用马车,拉车的乃是矮脚的驽马,车厢也很寻常朴素,眼下天气炎热,很多车厢前后都只搭了布帘子,至多再搭一个横木,避免车上的人跌下去,那布帘子未必洗得十分勤快,难免也会有些气味,小娘子们掀开布帘去看沿街的景象,一眼都不舍得错过一般
    之后她们便被安排在了升平坊的那个院子里,那里的屋舍虽然久不修缮,却也还算住得人。
    后来她们这些人又按十人一组分了,每组各选一个组长,在各组长的带领下,开始了她们在长安城中的学习生活。
    眼下这时候时间还不到七月,距离八月初一正式报名还有一些时候,但提前来到长安城的外地女子数量不少,但凡是寻到了罗家人跟前的,便都安排在了这边。
    这消息很快也在长安城中传开了,原本还有一些借住在别处的小娘子们,在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纷纷都向升平坊汇聚而来。
    这么多人住在这一个大院里,每日里要吃要喝,各种琐碎杂物也很多,罗用便把这些事情交给五郎和七娘起打理。
    六郎早些时候去往河南道修路去了,他如今已是专心机器坊那边的学业,确实也是学得有模有样,罗用就打算让他先在那边静心读书,待几年后再看情况,他现在也才十几岁,年轻人只要肯钻研肯用功,就肯定会有出路,不愁什么。
    相对来说,五郎和六娘问题大些,五郎是对什么事都不怎么上心,瞅着就是一只闲云野鹤的模样。
    七娘则是对什么事情都太上心,贪新鲜又没定力,虽有几分机灵劲,却到底缺少恒心。之这两个人都比较让罗用犯愁,再这么放任下去显然也不太行。
    “不就是阿兄你自己不爱管那些杂事”七娘哼哼唧唧地揭罗用老底。
    罗用自小就会哄他们干活,从前在西坡村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怎么会走路呢,罗用就哄她和六郎喂鸡,还总给他们戴高帽,搞得她俩还以为自己要是不好好喂鸡,家里头就要破产了一样,很忧心很认真,每日里勤勤恳恳地干活。
    “我这不是没工夫吗,要不然你我换一换,我去管那些事,你来替我当县令。”罗用抬头看了七娘一样,这才管了几天,就哼哼唧唧起来了。
    “阿兄,不若我们还是请个人来管。”七娘这就想撂挑子了。
    “那你便寻个人选来与我看看。”罗用倒也没有真的要把他们兄妹二人一直押在纺织学院那边干活。
    罗用这话说完没几日,七娘果然就给他推荐了几个人选过来,一一看过了,却并不十分满意。
    七娘找来找去没找着合适的,便去寻大娘相帮,大娘手底下那些个管事可都是精挑细选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尤其如果真要安排到纺织学院那边做管理,那样的人,在她手底下,也是顶拔尖的人才了,哪能轻易割舍。
    大娘来问罗用,罗用便说没有的事,七娘自己不愿干活想找人顶缸呢,叫她莫要当真。
    结果大娘就把七娘给训了一顿,说她今年都十七岁了,整日里还惦记着玩,让她在纺织学院管事,多好的一个活计,别的小娘子求都求不来。
    七娘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想管这些事,主要就是事情太多太杂,她觉着太累。
    好在几日以后,五郎终于寻着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那人乃是五郎一个朋友家的家奴出身,他祖上乃是南方山区里的蛮人,究竟是哪一片山区哪一个部族,如今已是没人能够清楚。
    只知晓当年他太爷爷被人贩子掳了去,用绳子捆了,一路驱赶到长安城外,卖与五郎那朋友家中,就在城外的庄园耕地,后来与同为家奴的一名女子成婚,诞下子嗣,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与主人家也越来越亲近起来。
    五郎推荐过来的这个人名叫周兴,周是他主家的姓氏,因为时代为奴,逐渐便也随了主家的姓氏。
    原本周兴一家是与主人家同住在光福坊那边,去年秋里长安县那边有了小学,其中城北的那一间,距离他们当时的住处不远,于是周兴便把自己的两个孙儿送到那边去念书,不想竟都很优异。
    今年开春,周兴去求主人家,道是为了儿孙计,想要脱了这贱籍去。
    那家人道是改换户籍不易,不若还是先让他那两个孙儿念着书,阿兴与他的儿子儿媳几人依旧在府里干活,将来若是果真能有什么出息,再从长计议。
    阿兴却是不愿,又道出了早年战乱,他父兄跟随主人家四处避难,世代忠心,甚至还有为了保护主人家而丢了性命的,请主家顾念这一份情义,将他们一家放出。
    闹到后来也是有些不快,但那周家人最终将他们一家放了出来,并他家祖上几代的积攒,也一同让他们带了出来,并且帮忙改了户籍。
    为这事,不少相熟的人家之间便也生出了一些风言风语,道这周兴挟恩图报云云,说他到底不是个好的,不及他父兄忠义。
    还有往日与他们一同在周府为奴的那些人,也有很看不上他们这一家人的,路上遇到了便要朝他们吐一口唾沫星子,以显示自己的鄙薄和厌恶。
    而从那周府出来之后,周兴一家的日子确实也过得比从前艰辛许多,早前五郎他们曾经在街上遇到过他,那时候他正挑着一个担子沿街叫卖糕饼。
    这人原本在周府之中也算是一个比较有地位的管事,如今这般,着实就显得很落魄了,很多人不能理解他的选择。
    这一次女子纺织学院要招管事,五郎的那个朋友,也就是周家的小郎君,就想起旧仆周兴来了。
    虽不满他就算伤了旧情也非要从周家脱离出去的行为,但到底还是看不得他如此落魄,于是这少年郎便与五郎说,不若便叫阿兴去吧,即便当不成大管事,做个小管事也可,总好过在外面做小贩。
    第二日,罗用在长安县公府这边,差人去请那周兴过来谈话,这周兴年岁不到五十,留着一脸山羊胡子,看起来也是有那几分小老儿模样,精神倒是矍铄,并没有什么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罗用与他对话几句便知晓了,这确实是个聪明人,进退之间很有分寸,言谈举止之间给人感觉也很和善。
    罗用问他因何要离了旧主家,他说这是赶上潮期了,不走不行,贫家儿若想跃龙门,便要顺着这鱼潮而起,成与不成,全在今朝。
    “郎君可曾见过那随丰而食的饥民,早年间关中闹饥荒,许多百姓去往关外求食,行得最远的,便是那河西都去得,岭南都去得,平日里若是只有那三五百姓,这些地方如何去得”
    “而今纸笔价贱,粮食丰产,在这长安城中,读书识字的少年人数不胜数,待这些少年人学成之日,他们便要为自己寻求出路,就好比追逐食物的饥民,人数众多,浩浩荡荡,求食之心迫切,那是谁也阻挡不住的。”
    这天下午,罗用与周兴谈话之后,亲自将他送到长安县公府正门外。
    数日以后,这个名叫周兴南蛮后人,正式成为女子纺织学院的一名管事,主管一切杂务后勤。
第444章 不逃
    
周鑫从前在那周府之中当了几十年管事; 那前院的后院的,对外的对内的; 甚场面没见过; 纺织学院那几百号小娘子在他那里也不算什么难题。
    上任没几日; 他就把里里外外一应事务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五郎七娘二人也终于能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这两人说是一起管事,其实主要还是五郎管得多,七娘就是打打下手,五郎都没抱怨什么,偏她话多。
    周鑫接手了他二人的工作以后,便对罗用说; 五郎能管钱帛; 账目很是清晰; 什么地方该花钱什么地方该省钱,他都很有数,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郎君来说; 实属难得。
    说起来五郎这个人也是有点奇怪,家里这些兄弟姊妹里头,从小就他算术最差; 偏又是个财迷,给他几十个铜钱,就能坐在炕头上反反复复数一天。
    大了以后在这长安城中生活; 人缘挺好; 结交了不少朋友; 一群年轻人整日里到处瞎玩,照理说这种爱交朋友的人都挺会花钱,五郎不会,他很省钱。
    和他相比,罗用就像是个开了闸的水库,那钱帛就像是奔腾的流水,哗哗直往外冲,一刻都不带停歇的。
    不说别人,罗用自己有时候花钱花得都怕,入不敷出啊,收入根本赶不上花钱的速度。
    也不止长安城这边,早前常乐县那边的弟子还与他通信,道是白以茅要在陇西修铁轨,常乐县公府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帛,于是便去找安西都护郭孝恪商议。
    郭孝恪那个老抠搜,如今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晓他在河西挖着铁矿了,他们老郭家发达了,这厮竟也跟白以茅哭穷,道是挖矿不易,需得投入许多人力物力,他手头上也是钱帛吃紧,又撺掇白以茅把罗用那些弟子们拉入伙。
    罗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白以茅和丁敏的公文也到了朝中,虽然机会渺茫,但他们还是试着申请了一下朝廷拨款。
    结果这个申请就被毫无悬念地驳回了,也是在情理之中,从长安城到陇右道这一路上连木轨道都还没通呢,哪里就有在陇右道那边先修铁轨的道理。
    朝中不少人都说白以茅这个年轻人好高骛远,瞎搞。
    至于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