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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又觉得朱晖那等端方到迂腐的人,是决计不可能跟她说外面的事情的。
那到底,她是直接一走了之,还是留下来尽力给婉乔帮忙呢?
婉乔不放心地看她几眼,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四妹妹,我等你。”
婉然避过她炽热目光,扬声道:“白兰,取二十两银子并两匹绢布赏连翘,替我送她出去。”
婉乔垂首闷声道:“多谢四姑娘。”
待她离开后,婉然在窗前看着没心没肺、绚烂绽放的似锦繁花,陷入了沉思。
晚上,朱晖回来时已经接近子时,婉然娴静地坐在灯下,绣着帕子。
她在等他,他是循规蹈矩之人,今天十五,肯定会到自己这里过夜。
听到他脚步声,她把针线放回笸箩中,推到一边,站起身来行礼:“老爷,您回来了。”
朱晖一进门就怒不可遏道:“你是如何管家的?三郎病了你也不管,温姨娘在半路上拦着我就哭;夏姨娘又如何开罪你了,你就禁足她三个月?还有大郎,他不过想去外家走动,你就让账房拦着!秀容的嫁妆,又出了什么乱子?我娶你回来,就是让你如此管家的吗?”
他向来如此,婉然已经很习惯了。
若是婉乔今日不来,她可能像从前一样,先低头认错,然后温言软语,一一解释,化解他的怒气;然后在听到他一句“是我错怪了夫人”后,又贤惠地表示“老爷在外奔走,我确实也有治家不力之处”。
但今天婉乔来了,婉然忽然就不想忍了。
她从容跪下,在朱晖震惊的眼神中坦然道:“是妾身不善理家,辜负了老爷信任,不敢尸位素餐,因此自求下堂,愿老爷以后再迎新人,琴瑟和鸣。”
朱晖震惊地看着她,嘴唇微张,手指指着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婉然道:“妾身不敢相瞒,当初嫁入朱府是有事相求,想以您为依仗,护好家人。然妾身入府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竭尽全力,亦担当不起后院重任,以致怨声四起。既然如此,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惟愿老爷日后步步高升,畅享天伦,妾身在千里之外,此生再不嫁人,替老爷祈福。”
朱晖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震怒道:“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要休妻的话了?”
“并非老爷要休妻,而是妾身自知粗鄙,配不上老爷。”
“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这般跟我赌气?”朱晖怒气冲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总是他为人方正,怒火中烧时亦十分慑人。
然而婉然毫不惧怕,说完后平静地垂首敛容,仿佛等他同意。
“你真的以为,这后院离了你就不行吗?当初是我救你于水火,现在你以为秦伯言和你姐姐重归于好,你就可以功成身退?离了我,你如何自处!若不是同情你遭遇,以我的条件,在京中难道娶不到名门贵女吗?你今日之举,忘恩负义!”
婉然一件件拔下头上的首饰,又不慌不忙褪了戒指、手镯,放到帕子上,恭谨呈上:“妾身虽有负所托,但忘恩负义之名不敢当。老爷替妾身遮蔽风雨,妾身以身相偿,府内之事,事无巨细,皆鞠躬尽瘁。今日也是老爷对妾身不满,妾身才萌生退意。”
朱晖一巴掌拍掉她手中的首饰,翡翠镯子跌落到地上,跌成一段一段的。
婉然垂首,长发披在背后,说不出的柔顺,可是朱晖就是感受到她发自骨子的疏离和冷漠对抗。
“你以为朱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朱晖大怒道,“你以为,府里非你不可吗?从明日起,你就在屋里好生反省,外面的事情都交给……交给秀容管!”
他以为,婉然是想拿捏他而已,他虽然大抵满意她,但是也决不允许她如此骄纵!
“是。”婉然平静道。
秀容掌家?好啊,她迫不及待想看到,朱晖会如何满意。
朱晖转身要走,婉然道:“老爷,扬州那两个瘦马,就在外面厢房里,您可以去那里歇着。”
朱晖脚步顿了顿,面色却更加难看,“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第407章 大乱
婉然看着他离去,面无表情地起身。
白兰冲进来,惶恐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婉然淡淡一笑:“没事,我想早些歇着了。”
再也不怕半夜有姨娘“生病”,把朱晖从她院里叫走——叫走他,她无所谓,不过扰人清梦,有些烦;再也不怕几个儿女吵闹甚至谩骂,个个戏精上身一般,人前人后两张皮;再也不用管府里往来节礼,费尽心力,换来的只有朱晖的不满意……
朱晖以为,家里一切都应该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父慈子孝,奴仆忠诚;他以为,这些都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换了别人可能能做更好。
呵呵,婉然觉得如释重负的同时,迫不及待地想看府里到底被大姑娘朱秀容管成何等令朱晖“满意”的程度。
秦伯言等人顺利入城,侍卫们分开住在客栈中,秦伯言带着婉乔回秦府住。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都在打探天牢情形,策划劫狱、逃跑路线。
秦伯言试图找人进天牢探望世子,让他安心,但是一则守卫森严;二来害怕提前暴露,所以只能作罢。
林淮把裴娘子送走后,几乎每天都来秦府跟秦伯言他们议事,他甚至神通广大地弄到了一张不辨真假的天牢地形图。
再说朱府,近日乱成了一锅粥。
朱晖在家中宴请上峰,他诚惶诚恐地招待,结果上菜时候发现,烧鸡是半只,烤鸭是半只,寻常摆放12只大虾的盘子里,八只大虾彼此中间空荡荡的,像一双双嘲讽的眼白在看着他。
上峰意味深长地道:“朱大人生活省俭,如此甚好。”
朱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胡乱解释一番,待送走上峰后大发雷霆。
原来,秀容说自己嫁妆被偷,肯定是府里下人所为。既然找不到人,那所有人扣三个月月银。
虽然府里都是有卖身契的奴仆,但奴仆也有家人,也是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有人可以忍气吞声,但有人忍不了。
比如今日让朱晖下不来台,是几个实在过不下去的奴仆串通一气。比如一位家里老母常年用药,因此病发,岌岌可危。
锦衣卫指挥使查案,当然手到擒来。
查明真相后的朱晖,气得浑身发抖,让人传了秀容。
秀容振振有词道:“这些下人,都是被母亲惯坏了,才会如此嚣张,要我说,狠狠打杀几个,以后就没事了!”
朱晖上去就是一巴掌。
他虽然粗心,对内宅事情不懂,也不知道婉然到底付出多少心血,但是他为人正直,绝不是看着下人家破人亡可以置之不理之人。
他怒斥道:“你在自家贪墨敛银,带到婆家,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有脸回娘家找依靠吗?”
秀容挨了打,委屈地大哭道:“月银又不是我一个人得了,府里进项就这么多,这么多张嘴等着吃。大哥要银子去给舅家表弟疏通关系,温姨娘要银子给三弟做法事,夏姨娘说您嫌弃她衣裳首饰不鲜亮,今天做衣裳,明天做首饰。那些庄头送来的鲜果蔬菜也不够,还得额外花钱采买……”
朱晖听得头都大了,但是听出来的问题让他心头一震,把众人都唤了来。
这一查不要紧,查完后更令他暴跳如雷。
舅舅家表弟在外面杀了人,大郎假借自己的名义去吓唬苦主不许上告,又从府里掏了一千两银子,恩威并重,意图彻底封口。
朱晖爱惜羽毛,最恨别人狐假虎威,听完大郎的话后险些一口心口血吐出,一脚把儿子踹翻。
大郎痛哭疾呼:“那是外家,爹受了那女人蛊惑,不管外家,儿子不能不管。”
朱晖被气个倒仰。岳父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婉然替他记着的,打点周到,何曾多说一个字?
夏姨娘胆子小,见他模样,就战战兢兢交代了自己假借他名义从府里多要银子。
三郎生病,温姨娘非说大夫都是受了夫人指使要害自己亲儿子,不信大夫,只信法师,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朱晖让人去把三郎抱来,发现他高烧不退,慌里慌张找了太医来。m。zwWX。ORg
太医说已经晚了,虽然给开药了,但是大概率会留下后遗症。
朱晖问什么后遗症,太医举例说有孩子曾经烧的失聪,有孩子烧成了傻子……朱晖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当即让人把温姨娘发卖出去!
闹腾到大半夜,看着狼狈的儿女、侍妾,想起被得罪的上峰,朱晖心力交瘁,又回忆起了当初母亲在世,原配和母亲较劲,每次回家都是鸡飞狗跳的样子。
婉然来了后,家里慢慢走上正轨,回家后虽然也有儿女、侍妾告状,但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状况。
婉然的账目做得清晰,处事公道,宽以待人但绝不会任人糊弄,他想起某次回家,听她疾言厉色呵斥庄头从中谋私,把三四十岁的男人说得哑口无声……
把所有人都打发下去,朱晖让人叫来了白兰。
“夫人可好?”他疲惫地捏着眉心问。
白兰欲言又止。
“说实话!”朱晖怒道。
“好。”白兰匆忙道,“夫人遣散了下人,只留了奴婢一个,关了院门,说是闭门思过。一日三餐都是奴婢去厨房拎回来,除此之外与院外并无联系。”
她也听说了朱晖大发雷霆之事,害怕婉然被泼了污水,忙替她撇清。
“她倒是躲得清闲。”朱晖恨声道。
她现在听说府里鸡飞狗跳,一定很得意了!但是再想起她水墨画般淡淡的情态,朱晖又觉得她不是这种人。
“夫人是真的闭门思过,”白兰连忙道,“她不施粉黛,抄写佛经,做针线,亲自料理院里的花木……”
朱晖把看得头昏脑涨的账本扔到地上:“带回去,让她三日之内把这十几天的账本看完,给我个交代!你告诉她,府里不养吃闲饭的!”
最后这句话,他是给自己找些脸面。
毕竟他放了狠话,离了她,别人一样能做好;结果到头来,还得找她理清。
没想到,第二天他回府的时候,白兰已经抱着账本在等他了。
第408章 坦诚来历
朱晖几乎有抱住救命稻草的感觉,忙问:“夫人这就理顺了?”
白兰跪下,战战兢兢道:“夫人只把庄子上和铺子里的账本看了,府里的开销,夫人,夫人说……她,她不能管……”
朱晖一掌拍在桌上。
白兰磕头如捣蒜。
半晌后,朱晖长抒一口气,挥挥手道:“你出去吧。”
他打开账本,婉然的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批示着,庄子上瞒报了大约几成收成,铺子里比上月少了多少粉红。
朱晖的眼前,忍不住浮现出婉然伏案时娴静又认真的样子。
她喜欢穿家常旧衣,素色居多,等他回家的时候,或者做针线,或者看账本,好像就从来没有闲暇时候,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出自她之手。
而在她脸上,从来看不到不耐烦,更看不到疲于应对,永远都是淡淡的浅笑,举重若轻。
在床帏之间,她也规规矩矩,也从不痴缠、挽留自己,也不撒娇,就像一朵静静绽放的兰花。
她的心性,根本就不像双十年华的女子,安静内敛而成熟。
这次自请下堂,是朱晖见过她唯一一次“爆发”。而现在他细细想来,她竟然从始至终,都克制隐忍,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想她了。
对于一个女儿都要出嫁的身居高位多年的男人,这种心情,很久都没有过了,久到他自己都忘了,也曾有过青涩爱恋的时光。
朱晖推门出去,从下人手中接过灯笼,拒绝了他们的跟随,自己往婉然院里走去。
院门紧闭。
他敲了敲门,传来白兰的询问声:“谁呀?”
朱晖忽然语塞。
他现在去,要跟她说什么呢?说之前我错了,不知道你默默做了这么多事情?不,他说不出来。
院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朱晖心里一动,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门打开,婉然自己提着灯,姣好面容随着打开的院门,慢慢露了出来。
“老爷。”她低身行礼,仪态从容而优雅,一如往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朱晖扶了她一把,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婉然并没有请他进去,淡淡道:“就要睡了,听见敲门。白兰已经躺下,妾身就自己来开门了。”
“我,我并没有缩减你院里开销的意思,何苦要把下人都赶走?”
“闭门思过,自然要有闭门思过的姿态;而且,我是要走之人,用一个白兰,已觉占了府中便宜。”婉然从容不迫道,“老爷,府中不留吃闲饭之人,妾身无颜再留,还请老爷准许我离府。”
朱晖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我来已经是想给你台阶下了,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府中离了你就一团乱麻?”
婉然不慌不忙道:“老爷这般说,未免太看低妾身了。老爷雪中送炭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