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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叶澄铎垂下眼睫轻声喃喃,上扬的尾音带着疑惑。
闻言,时典掷地有声道:“你的记性很差哦,之前大哥给你送礼物你也是一副很困惑的样子啊!”
时典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笑起来,搞得她摸不着头脑:“怎么啦?”
“你是不是经常和女孩子搭讪?”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语气。”叶澄铎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比如一个人如果是幼儿园老师,那她在与人交谈过程当中可能就会不知不觉地以对待小孩子的口吻和方式讲话。你也是。”
时典怔了一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她不说话,叶澄铎试探性地问了一声:“还在吗?”
“嗯。”
“生气了?”
“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是在骂我吗?”
“你别……”
“别干嘛?”
叶澄铎挠挠头,着力想解释:“别这样想。你没有错,是我以为我讲错话了。”
“可你怎么就知道这是跟女孩子讲话的语气?”
“因为听起来很豪迈。”
“那为什么不是跟男孩子讲话讲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哩?”
“不会的。”叶澄铎很笃定地说,“我一天可以看到你将近十个小时,你跟班里的男生几乎没说话,但和女生都讲遍了。”
“可也有你看不到的时候。”
“所以我说‘几乎’。”
时典词穷了,挠挠耳后说道:“我那是找不到话题。”
“那我们在聊什么?”叶澄铎低声问道,声音低得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电波吞噬。
时典敏锐地捕捉到他的问题,思考一秒钟后一字一顿严肃认真地说:“我们在聊‘叶澄铎为什么这么傻’。”
“你是真的……”
“真的怎样?”
听得出对面咬牙切齿,叶澄铎笑着怯了:“……不敢怎样。”
“那还差不多!嘿,我是找你去听音乐会的,怎么扯这么远?”
“我也不知道。”
“那傍晚六点五十我在市中心的音乐厅门口等你!”
“好。”
“说定了,不见不散哦!”
“嗯,傍晚见。”
挂断电话后,叶澄铎把充电器的插头又插回去,他本打算在备忘录里写下时间和地点,但又觉得没必要。
备忘录备忘录,可这桩事他一定不会忘。
或许六点三十分的时候他就会坐立不安,早早收拾出门了。
楼下再次传来妈妈呼唤的声音,他把手机搁到桌上,起身下楼了。
* *
时典把门票夹到一个小本子里以保证它们干净整洁,如果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两张纸,叶澄铎怕是会目瞪口呆吧。
六点二十分,姐妹俩从家里出发。
一路上,时恩不停地问:“你约的到底是谁呀?”
时典则咬着牙不松口:“说了你又不认识。”
愈是这般掩饰愈是叫人好奇。
但这场持久战最终还是时典略占上风。
车停在音乐厅门口,时恩降下窗户,严严地叮嘱道:“结束了在这儿等我,不许瞎跑,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时典乖巧地点点头,“姐姐路上小心。”
“你朋友几点来?”
“六点五十分。”
“那我先走了。”
“拜拜!”
姐姐走后,时典站到音乐厅门边的石阶上。她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约定时间,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子蹿高,竟不自主地有些期待和兴奋。
九月份的傍晚,夜幕徐徐降临。音乐厅的灯光逐一亮起,不论是里头还是外面,都是低调而温柔的淡橘色灯光。
门前人来人往,时不时有轿车停下开走,陆陆续续地有人或成双结对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时典频繁地看着手表,开始东张西望。她揣摩他来时的方向,脖子伸得长长,生怕他看不到自己。
可是等了很久……
她把每一点期待都变成脚底踮起的高度。
时间过得很慢,却又过得很快。
目睹大门口从门庭若市到形单影只,目睹天色由朦胧暗到点点星辰盛装亮相,也目睹了远处小广场由安静到热闹。
一直到工作人员温柔地询问:“请问……”时典才把一直拨不通的号码按掉,把票拿出来,走了进去。
第16章 chapter 16
晚风从车窗灌进来,吹着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和疲倦的双眼,高楼大厦在眼前一闪而过,霓虹灯光叫人心里愈发焦急。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高声宽慰道:“没关系的,很快就到了!”
“嗯。”
几分钟后,出租车缓缓停在音乐厅门口。
叶澄铎从车上跳下来,先是着急地环顾四周,最后望着前方紧闭的金色大门,迈开步伐跑上前去。
然而,门关得死死的,那连针都穿不过的缝隙透不出一点灯光,也传递不出任何声响。那扇厚重而华丽的大门似乎阻隔了两个世界。
他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远处小广场灯火通明热热闹闹,掂起粘在胸前的衣裳,靠在墙上舒了口气。
他自以为是个谨慎守时的人,许多时候都会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至少今天之前确实如此。
但正因此,他才更为懊恼和愧疚。如果能把其他做得周全的时刻换到今天就好了……
从头到尾,他最害怕的事情便是揣度她的心思。
从头到尾,最重要的事情也是她会怎么想?
叶澄铎不知等了多久,他只是靠在墙上,听着遥远的广场舞音乐,内心不安而焦灼。而当音乐厅的大门徐徐打开,散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时,他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踌躇不前。
那是小时候偷拿了钱,拿着“赃物”去见爸爸时的那份心情。
他离了墙壁,走到往外走的人群边缘,仔细地扫视每一个出来的人。
从鱼贯而出到稀稀散散,他或许看漏了,或许没有。直到没有一个人出来了,他才走进去。
然而,一踏进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他便猛地停住脚步。
时典恰在这时回过头,脸上的笑意随之凝固。
但很快,她便转过身去,跟乐器旁边的工作人员喊道:“倩倩姐,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好,路上小心哦,替我向你姐姐问好!”
“嗯!”
时典捏着背包的肩带往前走,一路过来都目不转睛地和叶澄铎对视。
她在他面前站住,仰起脸问道:“你来找我吗?”
“嗯。”
“我们先出去。”
两人一起走出音乐厅,脚下所踩的便是不久前站过的石阶。
时典看着远处热闹的广场,似乎在思考什么,叶澄铎则偏过头看她,问道:“你生没生气?”
“有点儿,主要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对不起。”
“你去哪儿了?”
“早上跟你打完电话后和我父母去医院接我舅妈出院,她刚生完宝宝,”叶澄铎说,每说完一个字都要看看她的眉眼,“我以为下午就能回家,可我舅妈留我们吃饭,我父母不走,我也脱不开身。”
时典听完,看了他一眼,声音细如蚊蝇:“可我给你打电话了,你为什么不接?”
叶澄铎把裤兜掏出来给她看,里面只有一些零钱和一小方折叠起来的纸张:“我没带手机,放房间充电了。”
“那你不是脱不开身吗?”
“晚饭吃得晚,而且我表哥刚回来,我拜托他跟我一起出门。”
“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
须臾,时典追问道:“吃饱了吗?”
叶澄铎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随后反应过来立即说道:“哦吃饱了……”
“撒谎。”
“你……不生气了?”
“生气。”时典把单肩包打开,拿出一个蛋糕卷递给他,“吃吧。”
“你带着当点心的吧,我不饿。”
“我被你气饱,吃不下了。”时典把他的手心张开,“你再不吃我走了。”
“先别走。”叶澄铎把包装袋撕开。
时典打量他一眼:“这还差不多。”她把背包拿到手上,往下一级阶梯准备坐下,叶澄铎连忙把手伸进兜里,含糊说道:“等等。”
“干嘛?”
时典双手抚着裙子,弓着背看着他,只见他把口袋里的白色纸张拿出来,展开铺平放在地上。
“这什么呀,你这么随便拿来垫?”
“没什么。”
时典将信将疑,拾起来一看:“草稿纸啊,你把草稿纸放身上干嘛?”
“忘记拿出来了。”叶澄铎平静而迅疾地将纸拿过来重新放回地上,“坐吧。”
“你平时都把草稿纸带身上……这样好演算吗?”时典煞有介事地问。
叶澄铎错愕了一下,说道:“没有,我平时都不带的。”
“嗯?”
大厅外的灯被悉数关掉几盏,即将沉睡的音乐厅显出一种宏伟的昏暗。
时典看着幽暗中他晦涩不明的表情,愈发好奇:“你这样太让人想一探究竟了。”
“探什么?”
“这就是你的学习秘诀?”
“学习秘诀?”
“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初三市质检全市第三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叶澄铎故意说,甚至带着想逗她发笑引她讥诮的目的。
果然,时典立即喜上眉梢,一屁股坐在那张纸上,昂首挺胸道:“我怎么有种坐在皇位上的感觉呢!”
叶澄铎跟着坐下,把空空如也的蛋卷包装袋在手中捋平扯直:“那以后用完草稿纸就给你当坐垫。”
“我才不呢,你把草稿纸写得黑不溜秋的故意让我坐是不是?”
“被你猜到了……”
“我这么聪明。”
“你这裙子哪儿买的?”叶澄铎瞄了眼她的裙摆,问得漫不经心。
时典狐疑地挑了挑眉,笑嘻嘻道:“怎么,你也想买啊?”
“不是……”
“买给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
叶澄铎叹了口气:“你真能扯。”
“买给女朋友也比买给自己穿来得强吧?”
“你才买给自己穿。”
“我本来就买给自己穿啊!”时典胜券在握,看着他无奈说不出话的样子,心满意足地让了步,“不逗你了,一逗你你就哑巴。”
“嗯。”
时典抱着膝盖看着前方,听了一会儿风声后,低声说道:“大妈们在跳《火苗》。”
“你以后也可以跳。”
“说不定以后还有更流行的。”
“都一样。”
“哪儿一样?”
叶澄铎思忖少顷,继而说道:“都是你这样的……大妈的娱乐消遣……”
“你说谁大妈?”
“以后不就是了?”
“你说话前经过大脑吗?”
时典笑着抬起手臂挥舞拳头作势打他,叶澄铎赶忙举起双手护在头顶,倾着身子往一旁躲:“我还掂量了下权重。”
“什么权重?”
“生命和诚实孰重孰轻。”
“叶澄铎!”时典咬牙切齿地喊。
“你好像那个金……金毛大王。”叶澄铎说着,在头上比了个角,口吻是童言无忌时的认真和坦率,“就你的语气。”
“那你就是孙悟空。”时典反应过来。
“我不是孙悟空。”
“真正的孙悟空很丑,就是你。”
“我很丑吗?”
“丑八怪!”
“那你更丑。”
“你再说一遍?”
“你更丑。”
“再说一遍!”
“……你丑。”
“说一百遍!”
“……你好狡猾。”
仿佛两个小孩吵架吵累了突然停下,空气中转瞬之间只剩下若有似无的低吟。
时典把包捂在胸前笑得不能自已,叶澄铎脸上的诧异和无辜悄然褪去,又恢复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模样。
他以看白痴的眼神安静地看着她。半晌,绷不住笑了。
“傻子。”
“你才傻子!”
这时,一辆车缓缓停在石阶前不足五米的地方,随之响起两声喇叭声。时典抬起头,认出那是姐姐的车后,连忙拎着包站起来。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去。”她压低声音说完,做贼心虚地往前小跑,连告别都忘了讲。
叶澄铎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又透过摇下的车窗看到车里的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遗憾她离开得太过仓促。
他站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时不时回头看看,脚底磕了石块儿,这才认真走路。他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