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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她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在被人用心宠爱着,一直有?被默默宠爱着。
二人牵着玉狮,往马埒的方向走着。
“陛下怎么把玉狮接到宫里了?”
她还以为,入宫后她再也看不到她的小马了。
母亲说,一国皇后,当风格峻整,动由礼节。
纵马奔驰,轻举妄动,不合礼法,她从未奢望过家里会把她的小马送来给她。
可是,萧昱把她的小马带来了,他从不介意她不是一个端庄得体的皇后,愿意放纵她的天性。
“我?让宋瑾去办的。”顿了一下,萧昱又补充道:“悄悄办的。”
魏云卿扑哧一笑?,舅舅去办的,那母亲和外公,应该就不会知晓了吧?
到了马埒,萧昱问她想不想骑马跑一圈?
魏云卿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裙子,“可是我?不知道今天要骑马,我?裙子里没有?穿裤子。”
萧昱浅笑?,“无妨,给你准备了。”
说着,就在魏云卿惊讶的目光中,让宫人捧上早已备好的衬裤,服侍魏云卿去帷帐内更衣。
趁着魏云卿更衣的空隙,萧昱去马棚牵出了乌骊,先前答应带她跑马,一直未能?成行?,今天定要陪她跑上几圈尽兴。
魏云卿换好衣服出来后,就看见萧昱身边一黑一白两匹骏马正在亲昵交流。
魏云卿好奇道:“乌骊是公的还是母的?”
萧昱道:“公的。”
“奇怪,玉狮也是公马,它们怎么就能一见如故?”
萧昱哑然失笑?,抚着玉狮的鬃毛,“可能因为它们都来自西域,他乡遇故马,不过连我?看玉狮都一见?如故呢。”
魏云卿扑哧一笑?。
萧昱打?量着玉狮,这样矫健名贵的纯血西域白马很难得,他见?过就一定会有?印象,思索道:“还真?是越看越眼熟,我?和它是不是真的在哪儿见过?”
“怎么会?”魏云卿不以为意地笑?着,“陛下怎么可能?见?过玉狮呢。”
她笑?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看着萧昱思索的神情?,脸上笑?意僵住,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她试探问道:“是不是在某个冬日?”
萧昱若有?所思,“你这一说我?有?印象了,好像还真是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不会是在梦里吧?”
魏云卿呆呆看着他,原来那一日,他看到她了。
她试探着提醒,“去年冬至,南郊祭天。”
她于雪地,伏见?天子。
萧昱心中一动,诧异地看向魏云卿,微微改容。
冬至天清,南郊野外,苍茫雪地,白马独立,那道跪伏于冰天雪地中的白色身影——
“原来是你!”
那才是他们的初遇。
第37章 沉醉
萧昱六岁那年; 父皇驾崩,托孤宋太师,辅政幼帝。
他自幼生活在宋太师的阴影之下。
幼时,每次见宋太师时; 他都要执弟子之礼; 俯身相拜。
堂堂一国之君,却要对宋太师降礼。
天?子; 向士族折腰。
每每面对宋太师; 他都如芒在背; 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一个没有实权; 没有亲政的小?皇帝,不过就是士族的傀儡。
他们表面尊他为天子; 心里却对他不?屑一顾。
成年后,朝廷要为他立后。
宋太师为他选定了魏云卿,那个让各方利益都能达到平衡的高门孤女。
他对她一无所知; 却依然?点了头。
那是宋太师的外孙女; 他本以为她也是那般自视甚高,傲慢无礼; 藐视天?子威严的士族贵女。
可那一日,她自称广平宋琰; 私下来奔之时,他恍然?察觉,她和那些士族之人不一样。
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不?懂朝堂争锋; 没有高深心机。
冬至南郊,她都看不?到他; 却恭敬地跪伏在冰天雪地之中,遥拜车架。
斋宫太庙,她在他面前匍匐于地,整个人的姿态,都低微到了尘埃里。
她本是那样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士族贵女。
她本不?必如此?,她本可以扬起高傲的头颅,等着天?子为她折腰。
可她每每都在他的面前低头。
没有让天子为她折腰。
把他那微不足道的自尊,一点一点的捧起。
那一刻,他知道,她真正的视他为君主,视他为天?子。
*
华林纵马,畅快淋漓。
这是魏云卿人生中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辰。
是天?子给她的。
天?色暗后,帝后就近留在了飞仙阁休憩用膳。
他们今日欢喜,赛马后,萧昱陪她喝了很多酒,喝的是魏云卿上个月酿的杏花酒。
清甜甘醇,不?宜醉人,可萧昱,实不胜酒力。
魏云卿酒量好,十几瓶下肚,她还是清醒的,可萧昱已经有些昏昏然了,到了飞仙阁,他便平躺榻上,沉醉酣睡。
魏云卿爬到在他身边,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唤他,“陛下?”
萧昱不?吱声。
他可能真?的醉了,魏云卿想,手指缓缓抚上了他微红的眼梢。
宫人端来热水,魏云卿亲手执帕,像一个普通的妻子一样,为她的丈夫清洗着沉醉的面孔。
天?色暗了,殿内开始掌灯。
影影绰绰的烛光投在他的脸上,把天?子浓密的睫毛阴影,在他的脸上投下长长的一道,刚好遮住了眼下那颗小小的痣。
魏云卿看着他。
突然?,她放下帕子,看着天子睫毛阴影中的那颗小?痣,第一次,大胆的,做了那件她早就想做的事情。
她伸出食指,用指甲抠了抠那颗小痣。
有微微凸起的感觉从指尖划过。
她又用力抠了抠,萧昱睫毛颤动了一下。
魏云卿连忙收回手,她是不?是弄疼他了?
她轻轻对着那颗小痣呼了呼气,又用指腹轻轻揉抚着,以?示歉意。
还好天?子没有醒。
她轻舒了口气,看着他的脸,将手掌覆在天子的半边脸上,若有所思地抚摸着。
她静静看着灯火下天子那英俊韶秀的五官,安静祥和的睡颜,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他应该是爱她的。
念头一起,如醍醐灌顶,万般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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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爱她的!
*
齐州,临淄城。
齐郡府今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正值齐郡内史胡轸四十大寿,郡府上下官吏纷纷来祝寿。
平原长公?主与驸马亦遣人来送了贺礼祝寿,这些齐州文武都是盘踞齐州多年,他们初来乍到,诸事不?熟,需提早拉拢各方关系。
此?时,郡府门前贵客盈门,车马如龙,人头攒动?,一匹不?起眼的黑色驿马亦来凑了热闹。
建安信使驱马抵达府衙街前,却被看门的府兵拦下,“今日明府做寿,未得?邀请,不?可擅入。”
使?臣遂下马,取出怀中?的诏书,“使?臣奉命来宣天?子诏,齐郡内史都亭侯胡轸接旨。”
府兵见来者持节,脸色一变,飞快跑进府中?,向郡丞传信儿。
胡轸正在堂上与前来拜寿的官员们谈笑风生,席间觥筹嘉措,歌舞翩翩。
郡丞得?信儿后,入堂跟胡轸耳语了几句,胡轸额头冒出冷汗,立刻命乐声中?止,歌伎退散,随即整衣敛襟,亲自起身相迎。
堂上一时静若无人,宾客们面面相觑。
台城使臣手持天子诏书,从?容步入堂上,胡轸敛襟跪倒,宴上宾客亦纷纷跪倒。
使?臣打开?诏书,朗声宣读旨意,“齐王待婚,诏聘齐郡内史都亭侯胡轸女胡氏上京,以?备采择。”
闻旨,胡轸顿时脸色煞白。
*
夕阳渐渐落下,一片灿烂的晚霞染红了临淄城的天空。
城外的春山草木正繁茂,山间的人家开?始生火做饭,袅袅炊烟萦绕在蓊郁的崇山峻岭之间。
一身红衣猎猎的少?女,背上挽弓,牵马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
她捡起刚刚猎到的兔子,系在马背上,抬头看了看即将坠入地平线以下的红日,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策马往郡府返回,马蹄踏碎道上花草,尘土翻飞。
林中一群飞鸟被马蹄声惊起,从?少?女头顶飞过。
天?色暗下,少?女返回郡府,本来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寿宴,此时已然恢复了安宁。
几名婢女快步走向少女,为她牵马拿弓。
“拿好我给爹爹打的寿礼。”
少?女将马背上的猎物随手丢给一个侍女,看着已然?冷清的院子道:“今日不?是爹爹的寿辰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婢女还没作答,一名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便从厅中走出,面色凝重,拉住少?女的手腕往厅内走去,“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胡法境面惑不解,“阿兄,怎么了?”
“先回屋,父亲有话要对你说。”
堂上,胡轸手执诏书,面色凝重,叹气不?止。
“父亲。”
“观音奴,过来。”胡轸见女儿回来,立刻招手示意她过来。
胡法境上前,“爹爹,出了什么事?”
胡轸愁眉不?展,将诏书递给胡法境,“朝廷有旨,命你即日上京待选。”
胡法境接过诏书,看罢,反倒咯咯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娇媚明艳。
胡法境扬了扬诏书,“当初为天?子选皇后,朝廷就该召我入京的。可惜宋太师早已内定了魏氏为皇后,我们这些贵女也不?过是递个名帖,凑个人头罢了。可如今不过是选个齐王妃,反倒要召贵女入京待选,搞得?好似齐王要选的才是皇后一般。”
“观音奴,休得?胡言。”胡轸蹙眉道:“此番还不知朝廷定的是何人,命你上京备选,也未必就选的上你。”
女儿卷入此?番风波,胡轸坐立不?安,他本就无意将女儿嫁入皇室,将胡氏卷入朝堂。
可如今平原长公主就在临淄城的齐州府,刚还派人来给他祝了寿,他根本推辞不?了。
胡法境随意落座,笑道:“若是齐王妃之位,也如皇后之位一般,早已内定人选,我们这些贵女也就无需上京了。”
胡轸叹了口气,“朝廷恐怕还在为齐王妃的人选争议,我们胡氏一贯谦让避退,无意卷入这些朝堂风波。”
胡法境拨动着腰间悬挂的白玉兔,若有所思,“父亲无需担忧,该来的总会来的,朝廷既有旨意,我们遵旨便是。”
*
齐州府。
夜幕沉沉,月色朦胧。
萧玉姒披着帔子,坐在窗台,月光沿着窗户爬入屋中?,如同给她披上了一层雪做的长袍。
她在烛下看着建安来信,手指轻叩书案。
“颍川陈氏、陈郡袁氏、东海王氏、安定胡氏,河东裴氏。”
五家贵女啊!
皇后位争不?过魏云卿,就都来争齐王妃之位了?
霍肃掀开帘子走进来,凑到她跟前看了一眼,道:“这五位王妃备选,倒是把各大世家都照顾到了,可最终不过娶一人罢了。”
魏国朝堂,以?官员祖籍,分为山东、关陇、河南士族多股派系。
山东士族便是以广平宋氏为代表,起家于华山、崤山以?东的世家,基本盘在齐州。
关陇士族则是以河东薛氏为代表,河东及陇西世家在内的贵族势力,基本盘在秦州。
河南士族多为旧姓清流,并不?掌控什?么权势,所以朝堂之上基本都是山东与关陇士族之争。
萧玉姒道:“这皇后之位已经给了山东士族,齐王妃之位,薛太尉定是要从?关陇世家的贵女中?选。”
“那就是在安定胡氏与河东裴氏之间了。”霍肃扬眉,“看来今日给胡轸这寿礼,也是没白送。”
胡轸当年因被薛太尉赏识,才得?以?扬名,后来在齐王府做过几年齐王文学,然?后被外放至齐王封国齐郡为内史,他也算是和齐王关系密切了。
胡轸清和有望,名重一时,虽权位不?高,可齐王并不需要一个权臣做岳父,而是需要一个声望过人,能为自己帮手的岳父。
“你是看好胡氏?”
“薛太尉选裴氏,不过是念在同为河东旧姓之故,他真?正器重的是胡轸,胡轸又正处盛年,前途无限。”
“此?事便再看朝廷之意吧。”萧玉姒一笑,又问道:“先前陛下嘱咐之事,办的如何了?”
“托齐州世子的福,已经?找到道人的踪迹,那位道人,已经动身前往建安了。”
萧玉姒点头,说来,齐州世子也是皇后的堂舅,他明知皇后的子嗣对于宋氏有多重要,却依然?帮了这个忙。
暂时不让皇后有孕,亦是对天?子的保护。
有时候,萧玉姒在想,他们都心知肚明,宋太师的终极目标,是让魏云卿做寡妇,产下皇子做太后,垂帘听政。
可他们却独独没有考虑过,操纵这些无情政治斗争的人,都是有感情的。
若是天?子苛待皇后,冷落皇后,皇后定然是很乐意踢开皇帝做太后。
可萧玉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