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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暗暗翻了个白眼,一个木头?似的,一个只知道吃,真是不?解风情。
  “段娘子说了,凌六郎是正人君子,不?愿坦诚相?见亦是情有可原,六郎想问什么就问吧,她听的到。”
  凌芝颜长吁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敢问段娘子,可认识连小霜?”
  段红凝的声音幽幽飘了出来,“认识。”
  “如何认识的?”
  “弥妮娜介绍的,说有个叫连娘子的绣工颇为精湛,尤擅绣海棠,我自幼喜欢海棠,我这儿厢房里许多的屏风都是连娘子绣的。”
  “你们何时认识的?”
  “一年前……不?,差不?多两年前吧。”
  “之?前可相?识?”
  “从未见过。”
  凌芝颜顿了顿,“弥妮娜身边有个蒙面的琵琶女,段娘子可曾见过?”
  “见过,也没见过。”
  “何意?”
  “我见过她的人,却没见过她的脸。”
  “那个琵琶女叫什么?”
  “我听弥妮娜唤她十?五娘。”
  “两年前,这个琵琶女突然失踪了,段娘子可知缘由?”
  段红凝的声音沉默良久,“弥妮娜说,有个贵人喜欢十?五娘,替她赎了身,改了籍,成了亲。”
  靳若嘴里塞了两个鸡蛋说不?出话,飞快拍着凌芝颜的肩膀“唔唔唔!”。
  凌芝颜皱紧眉头?,“连小霜是否就是十?五娘?”
  段红凝笑了一声,“十?五娘成亲后就离开了益都,怎么会是连娘子?”
  “段娘子如何确定她们不?是同一人?”
  “虽然看不?到脸,但身形、声音、举止、习惯皆不?同。”
  “十?五娘去了何处?”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段娘子可知还有谁见过十?五娘的真容,或者知道十?五娘现在的住址?”
  “我与弥妮娜虽然相?识多年,但毕竟不?是永昼坊的人,这些问题,六郎还是问永昼坊的乐人们更清楚吧。”
  “段娘子可知连小霜有个情郎?你可曾见过此人?”
  段红凝再次沉默了,良久,又?笑出了声,“可惜,我没见过。”
  “那弥妮娜可曾见过——”
  段红凝没有回答这句话,女娘们笑声突然变大了,紧接着,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水声。
  “好热好热,出来透透气。”
  “今日泡得舒服,瞧我这大腿,是不?是肤若凝脂?”
  “你闻闻我的头?发,可够香?”
  “啊呀,身上?好烫。”
  林中人影晃动,那些女娘已然出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还咯咯咯地笑着。
  “外面的小郎君还在吗?”
  “听是两个俊俏的小郎君呢。”
  “来者是客,姐妹们,咱们去打个招呼吧。”
  靳若喷出一口蛋黄,疯狂去拍凌芝颜的肩膀,拍了个空,一扭头?,凌芝颜已然奔出了二里地,只留了个英姿飒爽背影。
  靳若火烧屁股般跳起身,捂着嘴,一路“唔唔唔唔唔”追了出去。
  姓花的说的果然不?错,别看这凌家六郎浓眉大眼的像个好人,其?实一肚子坏水,做人恁是不?厚道!
  段九家的女娘们穿着宽大的袍衫走?出树丛,身姿婀娜,赤脚如玉,看着落荒而逃的二人,发出一阵爆笑,段红凝拢着衣襟,嘴角含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
  林随安有些失望,眼前的方?圆赌坊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二层小楼,和?广都城五层高楼的南乡赌坊比起来,堪称天壤之?别。外墙上?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一丛爬山虎的叶子从牌匾下面长长吊了下来,每个进门的客人都要被?扫过头?顶,像只绿色的扫帚。
  门口站着四名汉子,满脸横肉,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肌肉纠结的胳膊,凶巴巴盯着花一棠。
  花一棠今夜这身装扮的花哨感更创新高,飘动的衣袂在黑色的江风里闪动着璀璨的银光,簇拥着一张俊丽明亮的脸,果木香缠绕着他,像一层淡淡的星辉。
  汉子甲皱眉:“阁下有些眼生,是谁介绍过来的?”
  花一棠笑得十?分矜持,“无人介绍,在下是慕名而来。”
  “可有本金?”
  “有。”
  林随安将肩上?扛着的五十?贯钱袋子抛了过去。
  汉子乙盯着林随安和?伊塔,“一个人五十?贯。”
  “啊嘞?”花一棠一怔,“涨价了啊,罢了罢了,”又?摸出两片金叶子送出,“在下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换那么多铜钱,可否通融一下?”
  四个汉子瞪着金叶子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互相?递了个眼色,让开了路。
  伊塔第一个上?前,抬手拨开了爬山虎叶子,请林随安和?花一棠依次入内,自己?走?在了最后。
  汉子甲面色微变,暗示汉子乙迅速去后堂禀报坊主。
  林随安当?然注意到了,有些好奇,“那枝爬山虎有什么说法吗?”
  “八百年前的老讲究了,现在估计很少人知道——若想赌坊赢得好,头?上?就要带点绿。”花一棠翻着白眼,“可不?是嘛,进来的个个绿云罩顶,能赢钱才见鬼了。”
  伊塔:“规矩,不?好的!”
  林随安:“噗!”
  赌坊里面积也不?大,进去先是一条晦暗的走?廊,之?后便是赌坊正堂,一眼就能望到头?,摆着十?几张赌桌,赌桌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桌面发暗,画面模糊,每个赌桌配有博头?看守,博头?们看起来也有些年纪了,最年轻的起码也有五十?岁,赌客们倒是不?少,每张赌桌上?都挤得水泄不?通,吆喝震天,叫骂喷唾,乌烟瘴气。
  花一棠径直走?到人最多的一桌,探头?一望,乐了。
  原来这桌赌的正是广都城的摇骰子比大小,规矩都一模一样,博头?身后墙上?还挂着一块小牌,写着“南洋赌骰法,简单易懂,赔率高,赚得多”,下面标注了各种骰子组合如何计算赔率等等,还挺人性?化。
  花一棠仗着一身华贵衣衫无人敢沾边,硬是挤了条缝,将伊塔塞了进去,甩手抛出一袋金叶子吧嗒扔到了赌桌上?,四周唰一下静了下来,齐刷刷看了过来。
  花一棠胸有成竹环顾一周,扇子拢着嘴凑到林随安耳边,“要不?咱俩也赌一把,就赌伊塔今天能赢多少?”
  林随安:“你带了多少本金?”
  “赢下这座赌坊绰绰有余。”
  “这赌坊也太破了。”
  “风水好,生财。”
  “……”
  伊塔面无表情拖过一个骰盅,要了四颗骰子,哗哗哗摇了三下,放在了桌上?,抬眼盯着博头?,“开!”
  博头?大约五十?出头?,两鬓斑白,长得横眉怒目的,不?像个博头?,倒像个走?江湖的盗匪,手按在骰盅上?一动不?动,眼珠子在伊塔脸上?转了两圈,骤然面色大变,喝道,“你就是端了广都城南乡赌坊的金叶子赌神?!”
  花一棠:“诶?”
  伊塔歪头?:“啊?”
  林随安扶额:完球,掉马了。
  *
  小剧场
  凌芝颜一路惊魂未定逃出红香坊,吹了半晌的江风才镇定下来,回头?一瞧,靳若竟然不?见了,大惊失色,忙顺着原路去找。
  靳若可是林娘子顶顶宝贝的徒弟,若是有个好歹,他如何向四郎交待?
  走?了没两步,凌芝颜就看到了靳若,坐在夜市的一家小食摊子上?,一边喝着胡辣汤,一边口沫横飞讲述着今夜的香艳见闻,主角——好死不?死就是凌家六郎。
  周围了至少二十?个净门弟子,有拿小本记录的,有添油加醋的,还有核对细节的。
  凌芝颜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靳若朝着凌芝颜呲牙一乐。
  让你这个凌老六抢我的金叶子,还他丫的不?讲义?气自己?跑了,本少主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净门的效率!
第198章 
  “嗯咳!什么?金叶子赌神; 从未听说过。”花一棠嗤之以鼻,“你到底开不开?”
  博头死死盯着伊塔,压着骰盅的宽厚手掌暗暗发力; 骰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隐隐显出了一条裂纹。
  这个博头是个练家子; 且功夫不弱。
  众赌客一看这架势; 忙不迭收起赌资,呼啦啦退至三尺之外。
  伊塔的表情没有半分犹疑,碧蓝的大眼睛仿若深海无?垠,“赌桌,规矩,必须开!”
  林随安上前,一手扶住伊塔的肩膀; 另一只手轻轻压在桌面一瞬,又挪开,桌上多出了一个两厘深的掌印。
  众赌客倒吸凉气,又退后两尺。赌桌四?周只剩博头、伊塔、林随安和花一棠四?人;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厉喝“老曾,开了!”; 博头猛地抬头,表情十分难看; “盟主!”
  人群让开一条路,五陵盟盟主乌淳走了进来,脑袋上缠着绷带; 几根杂毛从绷带的缝隙里支棱起来,像不服输的杂草; 左半张脸贴着纱布,隐隐渗着血。
  “难得林娘子和花四?郎有雅兴来咱们?赌坊玩乐,咱们?自然要奉陪到底。”乌淳道。
  林随安诧异眨了眨眼,她居然没在乌淳的身上感觉到敌意。
  博头叹了口?气,打开了骰盅,“一二三四?,小。”
  伊塔也开了,“四?个四?,同?色,四?倍。”
  赌客们?轰一声全炸了。
  “这波斯小子厉害啊!”
  “我第一次见到四?个四?!”
  “四?倍!这包金叶子值多少?”
  “瞧这成?色和重量,起码有、有……”
  “一片金叶子一两金,一两金六贯钱,一袋金叶子一百八十贯钱,四?倍便是七百二十贯钱。”花一棠慢悠悠摇着扇子,“乌盟主,结算吧。”
  博头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乌淳的点头,“结!”
  四?个黑脸汉子拎着四?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过?来,咚咚咚咚扔上了赌桌,几十金的铜钱砸得赌桌直晃悠,又抬了一盘的金条摆在旁边,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花一棠捏起一根金条颠了颠,点头,又掏出三袋金叶子抛到了金条上,“乌盟主,可敢继续?”
  全场死一般寂静,乌淳的嘴角抖了抖,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呲牙裂嘴,“扬都?花氏富可敌国,还有金叶子赌神坐镇,我五陵盟断没有胜算。”顿了顿,扬起下巴,“恃强凌弱,赌一场必胜的赌局,想必对?花四?郎来说也甚是无?聊吧?”
  花一棠连连摇头,扇子摇得那?叫一个花哨,“非也非也,花某就喜欢赌必胜的赌局,就喜欢恃强凌弱!尤其喜欢你们?被我欺负得恼羞成?怒,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林随安:“噗!”
  伊塔:“激将?法,对?四?郎,没用哒!”
  乌淳的脸狠狠抽动两下,“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抽出一卷轴书,狠狠拍在了赌桌上,黑缎糊裱封皮,青木轴,书名三个字:十净集。
  林随安愕然,花一棠的扇子猛地停住了。
  乌淳的脸终于不抽抽了,露出了笑意,“此乃安都?净门分坛的十净集残本,辗转落到了五陵盟的手里,据说是所有十净集残本里留存最完整的一份,实不相瞒,我昨夜与林娘子对?战时?使的那?套苗刀刀法,就是根据这份秘籍研究的,专克十净集刀法。”
  林随安点了点头,“你的刀法的确能?克制十净集,可惜,克不住我。”
  乌淳干笑两声,“千净之主的功夫,远超我意料之外,我输的心服口?服。”
  “你想用这个跟花某赌?”花一棠突然道。
  林随安诧异回头,就见花一棠面色沉凝,一双瞳子又黑又冷,仿若淬了层冰。
  乌淳:“是!”
  花一棠:“赌什么??”
  乌淳眸光一闪,“我若输了,十净集和五陵盟都?归你们?。我若赢了,益都?净门与五陵盟划江而治,玉江以南,锦江以北全归五陵盟,从此之后,两派井水不犯河水!”
  林随安挠了挠脑门,“那?个……我重申一下,我只是暂时?保管千净,挂名的千净之主,净门的门主是靳若,净门也不归我管——”
  花一棠:“不赌净门的地盘,赌花氏的地盘,若我输了,益都?花氏的所有店铺皆归五陵盟所有。”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下巴砸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林随安咔吧闪了腰:我艹艹艹艹?!
  乌淳眼珠子凸出了眼眶,像两只鼓泡泡的金鱼眼,“花四?郎此言当真?”
  花一棠眸定如星,“可立契书!”
  “花一棠!”林随安压低声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
  花一棠猝然攥住林随安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如水。
  林随安怔住了:啥意思?
  花一棠轻轻将?林随安带到了身后,脊背挺得笔直,“怎么?赌?”
  乌淳定定看了花一棠一眼,敬佩道,“不愧是扬都?第一纨绔,果然是千金一掷为红颜,好气魄!”
  花一棠皱眉,“莫说废话,怎么?赌?!”
  乌淳笑了,因为半边脸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