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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不是个喜欢解释什么的人,这回例外,并不是怕苏慎浓心生误会,而是不想让她有种被利用的失望感。她失去的已经太多了。
苏慎浓说:“我明白,可我还是晚了一步。我真是做梦都没料到,我们家最后竟是这般结局,我过往的十几年仿佛是活在一个梦里,一个谎言,旁人都是清醒的,只有我一直糊涂。”
芙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一生下来,就在谎言和算计中挣扎,有些人明白的早,有些人明白的晚。”
苏慎浓笑了笑:“我这算早还是晚?”
芙蕖郑重道:“若硬要与旁人比,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比惨,世上总有更惨的人。
比好,抬头往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她们在亭中饮了一杯茶,苏慎浓带着芙蕖又回到了苏秋高的院子里。
苏慎浓带芙蕖到了苏秋高的书房,说:“我三哥的旧物都还没动,前些日子明镜司来人搜了一通,一无所获,你再看看吧。”
她当真是体贴到了极致,不等芙蕖开口,就将她的来意摸清,并给她提供了一切便利。
苏秋高的书房中一片凌乱,明显是被暴力搜查过的样子。
芙蕖缓步踏进书房中,面对散落遍地的书籍和杂物,有种无从落脚的感觉。
苏慎浓拖进了一只红木箱子,从门口蹲身开始收拾。
芙蕖便帮她一起。
苏慎浓动作很慢,她也在寻找其中的线索,书字画必然要先翻阅一遍再收起,天色稍暗些的时候,芙蕖点起了一盏灯,黄豆大的火苗在窗前投下一整片光晕,隔壁就是灵堂,院子里无旁人的身影,怎么说都有些阴森之意。
苏慎浓对她说:“你且回罢,倘若我找到了有用的东西,托人去谢府捎给你。”
芙蕖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算着时辰,不便久留,芙蕖便打算告辞。
苏慎浓身边如今连丫鬟下人也没的使,她只送了芙蕖到院门口,便叫来正院里的小厮,引贵客出府。
芙蕖前面的小厮提着灯,一路上,只见花园中草木衰败,早已没了往日的峥嵘之相,想来苏府中人现在也没心情和闲暇料理这些花草。
芙蕖随手摘下一片狭窄的冬青叶,拂去上面的灰尘,显出其苍绿的本色,可惜过于干巴脆弱,用手指一撵,便在手中碎了。
芙蕖垂着眼顺手扬了。
花园侧门就在眼前,沿着脚下的卵石小路出去,再过两道门便可出府去了。
小厮将灯搁置在臂弯,上前拨动门栓。
芙蕖等在他身后,静寂中抬头望着天幕上挂着的寒星。
小厮打开了门,转身请她。
而就在这个时候,芙蕖耳朵一动,仿佛听到了一声丝弦拨动的动静,极其低微,一闪而过,若非芙蕖耳力异于常人,是决计听不清的。
芙蕖猛地回头,发间簪的一只翠缕步摇随着她的动作,震出了叮当的声响。芙蕖顺手拔下簪子捏在手中,目光死死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苏秋高的院子。
也正是苏慎浓守灵的地方。
苏府小厮正诧异她为何忽然不动了,唤了一声:“姑娘?”
芙蕖微微侧头,说:“忽想起落了一样东西在你们姑娘那,待我去取一下。”
情况不太好。
方才那一声丝弦的震响,倘若她猜的没错,应当是细弩的弓弦弹响,属于暗器,精致小巧,随身带着方便,用的箭更是短而锋利,形同钢针。
芙蕖脚步越发的快。
没有听见苏慎浓的痛呼声。
或许是射空了。
或许……是一击毙命。
第117章
芙蕖回去;见院门大开,临走前,她明明是掩上了的。
芙蕖敛了眉间的寒气;往那幽深之处探过去。
书房中,原本那黄豆大的灯烛也熄了。芙蕖鼻尖轻嗅;没有闻到血腥气。
她心里万幸今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院子里四下表面寂静,芙蕖一步一步走到院子正中央。万里无云的月夜里;屋外比屋内敞亮些;月光映着她的身影投在明纸糊的窗户上;静待了片刻;终于有了动静。
屋里藏于暗处之人见了她的身影,受了惊吓;本能的反应便是出杀招灭口。
利箭挟着破空的风声直取芙蕖的面门。
芙蕖用手中银簪隔开了箭;反手掷出了簪子,反击那人的藏身处。
屋里传来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那人身手有几分敏捷;虽躲过了芙蕖的反击;但却碰乱了书房中那些杂乱无章的堆积。
芙蕖几步上前砰一声踹开了房门。
里面的人早有准备;单手成钩捏向芙蕖的咽喉。
那人身段柔软;脸上挂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森冷的眼睛。
芙蕖侧身躲过。
那人如水蛇一样欺身而上;芙蕖躲闪间,眼睛一直不曾离开对方的那双眸子。
明月当庭;芙蕖身影游离在房门一线,正好是一面是明;一面是暗;光影斜切着她的脸颊;她轻轻地开口:“原来……是你啊。”
对方的动作一滞。
下一刻;动手却更狠了。
芙蕖身段柔软,与她难舍难分的纠缠了片刻,似是终于耐心告罄,挥袖散出了随身带的一副纸牌。
如此近的距离。
纸缘如利刃,对方即使狼狈避开,也免不了身上脸上的多处擦伤。
芙蕖招招都奔着脸上和喉间的要害处,对方为求保命不得不退,但杀心已起,哪可能就此罢手,再欺身上来就是要发狠拼命的架势。
论身手芙蕖仅是个花架子,扬州别院里是个人拎出来都比她强,更别说拿到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刺客面前,勉强能当盘菜,也未必够塞牙缝的。
芙蕖一番动作见吓不退她,心里已凉了小半截。
尖锐的铁钩再次贴着芙蕖的咽喉划过,芙蕖两袖已空空如也,再祭不出杀手锏来抵挡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她?
芙蕖心里那一瞬间无比动容,曾经她何时指望过别人相救,世上人多半都靠不上谱,聪明人从来只靠自己。
谢府门前的琉璃灯被擦掉了浮灰,重新点亮。
这些琉璃灯各个价钱不菲,但贵有贵的好处,灯上的盖瓦阻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哪怕是严冬,灯在北风里摇摆转动不休,里面的烛火丝毫不为所动,映着灯上的纹路,熠熠生辉。
谢慈不假手他人,亲自挑着火折子,在阶上将灯点燃。
芙蕖深夜仍未归。
谢慈心下略有些不自在,八盏琉璃灯尽数点燃,他在灯下踱了一圈,再仰头,细数着每一盏灯垂下的金丝流苏。
琉璃灯上八个角,每个角上垂下金线,转起来流光溢彩。
谢慈还真数清楚了。
每一股是八十一根,一共八股算起来是……
呼啦啦一群黑鸦从外面回来,停在檐上啊啊啊的乱叫,搅得人心情烦乱。
谢慈原本悠然自得的兴致叫它们这么一搅合,像水中泡影一般,一戳就碎了。
他抬头打量着寂静的夜幕。
他养的那一群黑羽乌鸦不安的头顶檐上跳动。
谢慈眯了眯眼睛,好似从那报丧似的鸟叫声察觉到了什么,从门前勾起了刀,也不骑马,顺着华阳大道,往西边苏府的方向走去。
眼中映出那人杀心迫切的目光。
芙蕖软身迎上,最后从口中卷出一丝寒光,竭尽了一切所能,削掉了她半个耳垂。
芙蕖身上一丝血都没沾。
那女人捂住受伤的耳朵,更狠的一刀又追了上来。
屋中书堆中起了一个身影,摇摇欲坠的闯进了她们的视线中。
是苏慎浓。
她手中按着厚厚的帕子,捂在胸口处,开口依旧用那种温和平静的嗓音说:
——“我看见你的脸了!”
芙蕖偏头去看她。
苏慎浓好似是怕那人听不清一般,一字一顿地说:“我看清你的脸了,你逃不了的。”
芙蕖对上苏慎浓的目光,苏慎浓微微向外面扬了下巴,霎时,芙蕖心头像是撒下了一把细密的针,扎的她生疼。
苏慎浓那么聪明,明明已经找到了偷生的法子,只要她躲在原处不出声,大概率能逃过此劫。
可她偏生在此时站出来找死。
苏慎浓不知道,了结她一个手无寸铁的闺阁女儿,也不过花费须臾的功夫,转头再追芙蕖,完全不耽搁。她此举除了丧命,没有任何意义。
——“找死!”
杀手发出和芙蕖心中一样的叹息。
刀尖转了方向。
芙蕖紧咬着追了上去,漫卷的裙衫在半空中旋开,也是占了宽袍大袖的便宜,虽不利于行动,但却擅勾缠捣乱,芙蕖勾倒了旁边斜立着的多宝架,阻在了苏慎浓的面前,自身却门户大开,那女人回首一刀旋进了芙蕖的肩头,鲜血溅在窗纸上,留下极细的痕迹,像千丝万缕的红线。
芙蕖吃了一刀,不退反进,激起了心底的狠,死掐住身上的刀口,不许对方脱身,披帛一绕,勒上了她的咽喉。
局势翻得突然。
芙蕖一旦下手便是极致的狠,苏慎浓站在一旁怔愣了片刻,急忙扑上来帮忙。
披帛在芙蕖的手腕上缠了两圈,那人的眼睛已经充血凸出。
芙蕖有心想揭掉她的面纱,瞧一瞧她的庐山真面目,可实在腾不出手。芙蕖本以为道了这一步,已稳操胜券。
可世事无常就在于此,万事没有绝对。
尖锐的哨声响在背后。
房檐上瞬间飞身下来了几个人影,训练有素的攻向芙蕖的后心。
猝不及防的变故,芙蕖不得不放手,按着苏慎浓的肩膀,助她躲到了一侧安全的地方。
从两扇窗户的间隙中望出去,对方的帮手岂止几个人,一行一行的从房檐跃下,落地无声的潜进了院子里。
刚才差点被芙蕖勒死的那人翻身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芙蕖便趁着她阵阵咳嗽的掩护,带着苏慎浓藏身在了屋内暗处,屏住呼吸。
藏不了多久的,她们很快会被发现。
芙蕖眼睛扫过周围所有可以借力的物件,计策倒是有,但都是困兽犹斗,拖延时间罢了。芙蕖抬手捂住自己肩头的伤口,冷静下来,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死。
她的命不能交代在这里。
搜寻的脚步越发逼近。
芙蕖闭了一下眼睛,手在地上摸索着,竟然摸到了之前她掷出去的银簪,她将其收在手中,死死的攥紧,另一只手按下了苏慎浓的身体。
芙蕖肩头所受的伤令她的左手脱力,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她咬住了一口呼吸,就在她准备揉身而起的那瞬间。
她似乎听到了鸦声
她以为是恍惚间的幻听,但神识还是颤了一下。
芙蕖动作顿在原地,艰难地侧头从门窗的缝隙中朝外面探。
谢慈一身玄衣出现在檐顶,背手提着刀,映着月,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院中的一片狼藉。他爬房顶也没有声音,整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鬼魅,至少在那群杀手的眼里是震慑。
谢慈吹了一声口哨。
他在找人,但是没有回应。
芙蕖所在的房间里散布了许多人,她不敢轻易发出动静。
谢慈的哨音散在了夜空中。
外面的人拉出了准备迎战的姿态,谢慈的眼睛浮上了一层浅淡的血色,虽看不真切,但足能够让人意识到,他生气了。
谢慈的刀比人先行。
刀光所掠之处,开了刃,饮了一人的血,重重的钉进地砖中,那速度快到周围然本能的退了一步,而她们在理智的驱使下,想再上前一步的时候,谢慈追刀扑下来,内里催发着他的动作,看似举重若轻,十步之内已尽数笼在了他的刀光之下。
她们见势不妙,知道来了硬茬子,他们起了撤退的念头。
但谢慈要收网,势必不可能容忍落网之鱼。
终于,那为首之人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吹燃了,厉声道:“你在往前一步,大家一起同归于尽,我让那两个女人都烧死在里面。”
谢慈抽空瞟了她一眼,手起刀落,没有丝毫停顿,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将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斩于刀下,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手边无人可杀了,才停下动作,将刀拄在面前,撑着双手。
杀手愕然:“你匆匆赶来,竟不是为了救人?”
谢慈“哦”了一声,问道:“人在哪?”
杀手剩余的几人背靠背退到了一处。
谢慈:“你看,你们连人都交不出来,觉得骗我很容易?”
他嘴上这样说着,脚下却不曾挪动一步。
可尽管他不动,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杀手可谓是死伤惨重,狠狠一咬牙,将火折子抛进了书房中,带着人疾退。
她们掠到了房顶上,忍不住回首一瞥,却见谢慈既没有追上来,也没有冲进火里救人,只是目送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没有任何动作,那安静的目光让人在冬日的寒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