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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青黛-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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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故暂未成行,只与康王商议了下,本想过几日再行探望之事。没想到这么巧,今早竟在宫中得遇。但不知驸马伤情如何?”
  百官里的许多人便放慢了脚步,留意倾听这边的动静。
  裴萧元说伤已无大碍,冯贞平连呼万幸,又咒骂那幕后指使之人的恶毒用心。他虽只字未提人名,然而字字句句,却分明直指太子和柳策业,一拨平日和他们亲善的大臣无不恼恨,却又不好贸然出头冲来反驳,脸色憋得极是难看。韦居仁暗恨不已,脸色险些把持不住当场垮塌,扭头频频张望之时,忽然留意到前面柳策业已面无表情迈步前行,略一迟疑,咬牙忍下恨意,只能也带着一众身后之人跟了上去,先行离去。
  冯贞平口里说着话,眼角风却一直在暗瞟柳策业等人的动向,见他那一拨人悻悻去了,这才压低声道:“公主驸马放心,他们丧心病狂至此地步,我等朝官但凡还知几分为人臣的本分,便绝不会坐视不理。今日朝会,定不会叫他们好过!”
  他殷勤地说完,这才告退,返身匆匆追上前方那一支正去往正殿的队伍。
  絮雨和裴萧元从冯贞平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两人对望一眼,继续朝外而去。出了宫门,杨在恩招来停在一侧的马车,裴萧元如常送她登车,正待她坐稳之后关门,忽然听到她轻声道:“你也上来!陪我一起乘。”
  裴萧元一怔,尚在迟疑时,目光落到她眼睛下方呈出的因昨夜睡眠不够而显出的两道淡淡眼圈。他不再犹豫,叫随行引了马,自己依言上车,弯腰钻入,坐到了她的身畔。
  车门闭合。马车在护卫的随同下,沿着笔直的长安大道,向着永宁宅辚辚而去。
  晨鼓虽已定歇,郊野天也泛白,但整个长安城,此时依旧还没完全从昨夜的宁静里苏醒过来。宽阔的街道两旁,只匆匆地行了些从各坊里出来的赶往两市的商人以及一些昨夜因了各种缘由此刻方能归家的路人。
  一名盲目的老乐师,怀抱了一只琴头布满磨损痕迹的伏羲琴,在一名小童的牵引下,自昨夜刚结束通宵狂欢的一间收容了许多长安失意人的陋巷酒肆里出来,慢慢地行走在晨光熹微的长安大道之上。
  或是昨夜歌兴尚未散尽,从那老乐师的喉咙里,漫扬出了几声曲调。细听,他唱的是一支西凉调。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见,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这西凉调,诉的是世间痴男怨女的不变情爱,本该由年轻女娘的婉转嗓音来发,好引出檀郎们的无限怜爱和疼惜。然而此刻,经这老乐师那苍老的嘶哑嗓道唱出,沙哑中带着劲朴,反而另有一番别样的风致。
  路过的行人们行色匆匆,无人留意。那老乐师边前行,边自顾唱。断断续续的歌声,回荡在长安清早空寂的街道之上。
  絮雨侧耳细听。歌声渐渐被马车抛在了身后。忽然她掀开车厢窗帷,叫杨在恩给那老乐师送些钱去。接着,在马车微微颠簸的韵律中,她闭了目,将头微微靠在身畔之人的肩上。
  一只坚实而有力的臂膀探来,将她身子轻轻搂了些过去,好叫她能靠他靠得更舒适些。
  就这样,在身畔人沉默的怀抱里,絮雨的两个眼皮渐渐黏腻在了一起,睡着了,直到因了马车停下所发的动静,猝然惊醒,睁目,方知回到永宁宅了。
  “很困吗?”
  下车前,他问了她一声。
  她确实感到困了。昨夜的后来,她完全没机会睡觉,好容易能睡,天没亮,又被阿耶派来的人给叫去了。
  她迷迷糊糊点了点头。望着她星眸半睁的模样,他顿了一顿,随即笑了起来,低声道:“那就去睡吧。我不打扰你。”
  他果然说到做到。回到紫明院中的寝阁里,絮雨爬回到大床之上,闭了目。他安静地在旁伴着。很快,她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风吹卷帘所发的轻微的啪啪之声唤醒的。
  寝阁里的一面绮窗半开,窗后的卷帘低遮,随着卷帘随风轻扑,帘后阳光微动,一闪一烁,倍添了几分安谧之感。
  她也不知此时何时,但凭感觉,自己这一觉,仿佛饱睡到了午后。
  眼睫微微颤了几下,忽然记起一人。她蓦地睁眼,转过脸,便见裴萧元半靠半卧地和衣躺在她的身畔,面上压着一卷书册,人一动不动,似还沉眠未醒。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臂,不见反应。
  她又探手,慢慢要将那压在他脸上的书给抽走。抽到一半,抽不动了。她一怔,加大了点力道。此时身上忽然一沉,只见他睁眼,一个翻身,滚了过来,将她压住了。
  絮雨感到耳畔一热,他的面已贴了上来。他挺拔的鼻梁蹭了蹭她刚睡醒的暖呼呼的颈窝,深深呼吸一口来自她发间的芬芳。接着,一道带了几分压抑之感的低低话语之声,钻入了她的耳。
  “还累吗?”
  絮雨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这简单问候背后所隐藏的意味。想到他早就醒着,只在等她也醒来,便忍下了想嘲笑他的念头,摇了摇头,紧接着,却又轻声地道:“但是我饿了。”
  他一停,片刻后,叹了口气,接着,他下来,彻底地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起吧!我叫人去了。”他笑道,抬臂掀开了帐帘,要先下榻而去。此时两支臂膀却从后如灵蛇般滑来,搂住他腰,双腕勾在了他的胸腹之前。
  他那正在掀帘的臂一停,转面望去。
  “其实……也不是那么饿……”她斜卧过来,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之上,檀髻半堕,仰面望着他,又轻轻地道。
  他便如此静静坐了片刻,低着头,望着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喉结动了一下,刚又放下床帐,听到外面传来一道迟疑的叩门声。
  裴萧元不应。絮雨迟疑了下,发声问是何事。烛儿听到她的声音,好似松了口气,忙提高声量,说虞城郡主和丹阳郡主来了,要找公主。且丹阳郡主看去十分伤心,贺氏服侍二位贵主,无奈只能打发烛儿来看下公主,睡醒了没。
  絮雨忙推开裴萧元,翻身下榻,待过去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沉默着,懒洋洋不肯动的样子,走了回来,端详着他:“你不高兴了?”
  裴萧元很快展眉,随她下榻。
  “怎么可能?”他大度地笑道,“快去吧,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絮雨匆忙更衣梳头,随后赶到两位郡主所在的花厅。一进去,就见卢文君眼睛红红地坐着发呆,旁边是愁眉苦脸的李婉婉,见她现身到来,李婉婉慌忙上前,低声说道:“姑姑,文君她很是伤心,说想找你,我劝不住,只好陪她来了。”
  絮雨笑说无妨,示意贺氏带着婢女们出去,自己来到卢文君面前,问她出了何事。卢文君沉默了片刻,忽然扑进絮雨怀里,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絮雨耐心哄劝,终于,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她并不是如今才喜欢上那胡儿的,几年前,在他因西蕃战事之功入京受封之时,便曾遇到过他了。
  那日,她扮作少年骑马出城,嫌随从跟着麻烦,甩开人独行,不想遇到了一场雷雨,淋雨腹痛,接着,发现竟来了初潮。正慌张无助,在那春日的一树樱桃花树下藏身之时,遇到阿史那带着随从路过。初时他误以为她是少年,受伤身体流血,问了一句,被恼羞的她打了一个巴掌,这才发现她是女孩,看出她的窘境,也没生气,只笑了笑,脱下他的外氅丢给她,随后便带人离去了。接着很快,她的随行也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她。
  便是那个时候开始,那个容貌俊美笑起来爽朗又张扬的胡儿便留在了她的心里。这几年他不在长安,她始终暗暗记挂,年初终于盼到他再次到来,却没有想到,他是如此一个浪荡之人,叫她一再伤心。就在数日前,她最后一次鼓起勇气瞒着长公主再去找,却遭他冷脸相对,不但如此,还当场搂住个侍酒女郎,当着她面,卿卿我我。
  如今她终于决意要远离他了,可是越想心里越是难过,就想来找她说说话。
  絮雨也是第一次得知卢文君和承平竟还有这样一段旧事,怜她伤心,百般安慰,终于劝的她收了眼泪,随后叫人打水来,为她净了面,重新梳头点妆。又想起此前在宁王曲江宴上给她们画像未果,便提出再画一副,随即命人在宅中秋景最好的芙风院内设宴,款待两位贵女,再设画案,她亲自为她们画像,待到哄得卢文君忘记愁烦,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之时,暮色已重,长公主闻讯赶来接走女儿,对絮雨感激不尽,更是连声致歉,说女儿不懂事,打扰到了她和驸马。至于李婉婉,她本就极是崇拜公主姑姑,此刻更是不想回去了,若不会薛娘子也来接人,她简直就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阿娘,明天我能不能再来啊?”
  李婉婉问母亲。“我把阿弟也带来,这样姑父也有事了。他可以教阿弟射箭,我就跟姑姑学画!”
  薛娘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点了下女儿的脑门,自己直接代絮雨回答说不便,公主姑姑和姑父这几日还很忙,等过些天他们空了再论。
  终于,这一日,待到两位郡主离去,永宁宅也恢复宁静之时,天已是黑了下去。
  陪了两个小贵女半天,絮雨此时才有空想起裴萧元,转回到寝堂,却不见他人了,问身边的人,都说不知,正不解,只见青头兴冲冲奔来道:“公主!郎君请公主来!”
  絮雨只好随了青头来到永宁宅的后门,看见那里停着她外出的马车,裴萧元则正亲自在给金乌骓上着辔头和鞍鞯,见她来了,转身迎上,悄然牵住她的手,随即带着她朝着马车走去。
  “天都要黑了!这是要去哪里?”
  她不解地问。
  “白天回时,我忘了和你说,陛下早上命我带你去禁苑住上几天,好叫你散散心。”
  “陛下之命,不好违背。我这就带公主去罢!”
  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随即将她一把抱起,送到了马车之上。

第109章
  从城北的芳林门出去之后;裴萧元便将絮雨从车中接到马背之上,两人同乘而行。
  秋月静静地悬在城外那重峦叠嶂的远山山头之上。金乌骓迎着夜风,轻灵地舒驰四蹄;腾云驾雾般飞在北郊的野道之上;将主人送入了禁苑。仙榴宫中值守的众尚仪和阉奴宫婢们意外接到连夜到来的公主和驸马;在一阵短暂的乱纷纷来回奔忙过后,很快,宫苑大门开启,夜影被内中一盏盏燃起的明灯驱散。银火映照;尚仪领着众人将公主和驸马迎入苑内之后,那两面宫门便悄然再次紧紧地闭合在了一处;将一切叫人心躁的繁杂和打扰;皆是挡在了外。
  歇宿的雨碧堂西寝阁里,热雾蒸腾的浴间之中,那暗候佳人整整一个漫长白昼的年轻郎君再也克制不住;屏退了为她侍浴的婢女,就着一盏扑跳闪动着焰光的银灯,在一口煎了兰檀和瑞脑香屑的浴汤之中,将她搂入了怀中。水面剧烈涌动,在灯影下闪泛着暗沉的光。香汤不时溢出桶沿;渐渐地,打湿了近畔那一片间铺着鹅卵的文石地面。
  当得以转到床上;他才终于完全地听从了她的话;趴在枕上;任她检查着他的伤肩。
  方才她便再三提醒;并且试图阻止;却还是没能制止住他的贸然;只能完全配合着他,免得弄湿了他的伤肩。却不知究竟是如何来的,此刻见他肩伤处的扎带,还是被水给濡湿了大半。
  “叫你不要,你就是不听!”
  她的身子用件衣裳掩裹了,人便分腿坐在他光背下的一段劲瘦后腰之上,一边为他更换着干爽的扎带,一边抱怨了起来。他则闭目,将脸深压在枕上,一声不吭地听她责备自己。她于他背上俯身、或微微挪移之时,落下的发梢便好似一截幽凉而滑软的绸缎时不时来回擦拂着他的体肤。他暗暗体味着这种感觉,不觉再次动了情兴,在她为他扎完伤带,待欲从他腰背上下去时,他反手探臂伸来,手掌穿入那一堆自她身上垂堆下来的衣缘,悄然握住了其下的一段光滑腿股,制止了她的离去。
  起初她未察知他的意图,只觉他那生着薄茧的掌心热热地覆贴上来,在衣下慢慢摩挲着她正曲弯着的膝腿,略略糙痒。她轻笑,忙缩了缩腿,要拿掉他的手,却不料他翻了个身,她便成了骑坐在他腰腹上的姿势。
  起初她一怔,很快,惊讶地睁圆了双目,轻呼一声:“不是才……”
  她的余音随即消失了。
  良久,三更一刻的宫漏之声,隐隐地从不知是何方的远处响了起来,传入耳中。
  “你睡着了吗?”
  她问,嗓音还带着几分尚未消尽的情韵。
  白天睡得太饱了,虽然此刻身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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