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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回事?丰成当真……”
楚云梨点点头:“丰猛说,那个就是他尸骨!”
孔母本就苍白的脸色变成了惨白,颓然地坐回床上:“这可怎么办?”
“娘,人活着总能想到办法。”楚云梨将她的脚放回床上,把被子拉好:“你别着急,我心里有数。”
“你能有什么数?”孔母锤了一下自己的腿:“我就是个废人,活着就是拖累你们的。要是没有我,丰猛不会这么勤快进山,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按常理来看,孔母的话不无道理。
知道内情的楚云梨却明白,周丰成早晚会出事!
“娘,这人何时出事,谁也说不准,只有阎王才知道。”楚云梨劝说:“你歇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孔母抓着她的手:“我听说,丰猛以后要照顾她们母子?”
“那些是以后的事。”楚云梨将她摁回床上:“您歇着。”
孔母哪里歇得住?
楚云梨先做了饭,又熬了药端去,看着孔母吃完饭喝了药睡下,她才出门回了隔壁的院子。
孔新衣和双亲的院子只隔了一道半人高的篱笆院,腿一抬就能跨过去那种。实际上根本就是一家人。她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沉吟不语。
忽然,有人砰一声推开院门,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急匆匆奔进门:“娘,爹让你快点过去。”
孩子跑的人满头大汗,小脸潮红。楚云梨伸手帮他擦汗:“不要跑。”
来人是孔新衣的儿子周沐,今年五岁,自小身康体健,很是活泼。
他自己抹了一把汗,催促:“爹好凶,您快点去。”
楚云梨颔首:“后院的牛还没喂,你去帮娘喂一下好不好?”
周沐有些不愿意,那边院子里人多,村里的孩子都在那里,他也想和那些孩子一起疯玩。
“你乖,回头我带你上街。”
对于孩子来说,上街去买点糖和小玩意儿是个不小的诱惑。周沐虽然还是不太乐意,但也乖巧答应了下来。
老远就听得到周丰成院子里人声鼎沸,楚云梨一步踏进门时,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楚云梨还没进门,就已经看到了堂屋中间跪着的周丰猛。她随口问:“怎么是他在跪?”
边上妇人偷瞄她神情,道:“丰猛说,丰成是为他而死,他应该跪一跪。”
楚云梨心里明白,周丰猛这是心有不安,想跪在这儿赎罪。
周丰猛察觉到她进来,立刻招了招手:“新衣,沐儿跑到哪儿去了?你赶紧把人找来……”
楚云梨疑惑问:“沐儿那么小,来了也是添乱,我让他在家里喂牛了。”
周丰猛满脸不赞同:“群儿还小,不能跪灵,丰成是为救我而去的,让沐儿做孝子也在情理之中。”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还真是大方。”
听出她语气不对,周丰猛皱起了眉来:“你这是何意?”他再次强调:“如果没有丰成,现在那堆骨头就是我。”
楚云梨:“……”她还宁愿那堆骨头是他。
“他救的是你的命,你自己谢就行了。”楚云梨看了看天色:“我还得回去给娘洗衣,你找我若只是为了此事,那我就回去了。”
周丰猛愣住。
他早已发现,从自己带着尸骨回来后,孔新衣一开始是恍惚害怕,后来就变得漠然。
仿佛无论他死或是活,都与她无关。
“新衣,你……”
楚云梨头也不回:“人死为大,无论有什么话,都等丧事过后再说。”
语罢,她很快消失在院子门口。
稍晚一些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孔父赶了回来。
他自然听说了女婿身上发生的事,回家换衣衫时痛心疾首道:“我早说过西山不能去,那边有大虫。早年我碰到的时候,就险些没能回来。他都是孩子他爹了,怎么还听不进劝呢?”
一边嘀咕,一边去了周丰成的院子。
年轻人的丧事不宜大肆操办,高如蓉也有意简办,就在尸骨回来的第三日早上,周丰成就已入土为安。
午后,众人散去,院子里只剩下了高如蓉母子,还有未离开的楚云梨二人。
周丰猛看着她苍白的脸,劝说道:“你别太伤心。以后日子还长,人要往后看。你不为自己想,你要为孩子考虑啊!”
高如蓉身形单薄,闻言已经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轻声啜泣道:“我们母子俩……以后怎么活?”
周丰猛急忙道:“你放心。丰成是救我才去的,以后你们俩也是我的家人,只要有我一口粥,就不会少了你们母子俩的口粮!”
高如蓉伤伤心心哭了一场,末了抽噎着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群儿他爹,如今他不在了,我也没必要再留……我想回家……”
1445、恩人 二
周丰猛听到这话; 面色复杂:“可是你家里……”不会接受群儿,甚至可能不让她进门。
这事说来话长。
高如蓉本来是洪城中一位商户的女儿,某一次周丰成进城卖野货; 刚好救下了被混混纠缠的她。一来二去,两人互生好感。
对于这段感情; 高家自然是不乐意的。
高父身为商人; 女儿再不济也能嫁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怎么可能嫁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猎人?
情浓之际; 一双有情人一心想要白头偕老,谁也拦不住!
高家眼看拦不住; 转头就要替女儿定亲。
高如蓉不想错过心上人,干脆翻了墙头偷跑了出来。跟着周丰成到了这里。
这一过就是五年。
“我爹娘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高如蓉伸手抹泪:“我这女儿不孝,回去我一定求得他们原谅,然后尽孝膝前。”
她看向周丰猛:“大哥; 要是你真的想帮我,就麻烦你送我们一程。”
周丰猛眼神复杂,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 周丰猛一直心不在焉。
楚云梨看他一眼:“你要去府城?”
周丰猛回神:“我得帮着丰成照顾她们母子。既然她有所求; 我自然责无旁贷。”他看向楚云梨; 道:“新衣;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但事情发展到如今; 谁也不想。丰成是我的救命恩人; 以后你对着她们母子; 别冷着一张脸。”
楚云梨恍若未闻,脚下加快,直接回了孔家夫妻的院子。
院子里; 孔父正在熬药,看到楚云梨进门,道:“那边忙完了?”
楚云梨嗯了一声。
孔父叹气:“这以后该怎么办?”
这个村里的人都不富裕,能不能过得好全看天意,或者说看打猎的本事。
周丰猛打猎是跟着孔父学的。
而孔父这些年来养着体弱的妻子,在打猎这事上没少费心思,很有一些独特的手段。翁婿两人这些年来的收获一直不错。
可惜,家里有个药罐子,孔母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般,无论孔父赚回多少银子都不够。
孔新衣自然看不得双亲过得艰难,想要贴补一二,周丰猛和他爹娘都不答应。
于是,她找了人,将当初孔父造来送给她的房子卖给周丰猛。
成亲六年,周丰猛还了四年的债……当初孔父能够造这个院子,是因为那一年特别顺利,除了药钱之外又攒了一点,还卖了家里的牛马,等于腾空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底才造起来。
前年快过年时,周丰猛终于还完了债。
也就是说,如今这住的这个院子已经是周家的了。
这两年来,周丰猛又积攒了一点。眼瞅着日子能好过一点,如今又要多照顾一双母子。
孔父最是清楚在其中的艰难,可不就得叹气吗?
“当初买院子的银子我没花完。”孔父试探着道:“你也别过得太苦,如果囊中羞涩,记得来跟我说。”
楚云梨点了点头:“您放心吧!”顿了顿,她又道:“高如蓉想回娘家去。”
孔父有些意外,脱口问道:“高家愿意让她进门?”
当初周丰成拐回来一个城里的富家千金,在这村里很是出了一把风头。这整个镇上的人,都听说过此事。
自然也听说过两人生完孩子后回娘家又被撵出来的事。
“那就不知道了。”楚云梨在一旁帮着劈柴:“她说让周丰猛送她回去。”
“如果能回去自然是好。”孔父长长叹息一声:“这也忒倒霉了。”
天色渐晚,楚云梨回了周丰猛的院子。
他进门时,周丰猛正在磨手中的箭,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道:“爹既然在家,你怎么这么半天不回来?”
楚云梨还没回答,他自顾自继续道:“你赶紧烧火,帮我做点干粮,今夜我们就要启程。”
说到这里,他回头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楚云梨当然要。
只为了膈应周丰猛,她也要跟着一起。
不过,干粮什么的,还是省了吧。
她打了个呵欠:“我好久没去府城,还真的挺想去。我这会儿好困……”她往屋里走:“干脆路上买点吃,我先去睡了,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周丰猛傻了眼。
孔新衣在他眼中,向来是个俭省的女子。能够自己做的东西,决不会出去买。
他磨完了箭,进屋后看到妻子果然已经躺上了床。
“新衣,你心里是不是不痛快?”
楚云梨翻了个身,明显不欲多说。
周丰猛坐在床边:“这种事情谁都不想,说真的,丰成因我而死,我每想起一次就难受一次。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照顾她们母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换成另外不讲理的人,或是丰成的娘还在,这事肯定没那么容易善了。我们家非得赔上一大笔银子不可……新衣,你别这么拧着,我们能够遇上如蓉这么讲道理的人,是我们的福气。”
楚云梨翻身坐起,问:“我爹早就跟你说,西山那边有大虫,你们俩为何还要过去?”
周丰猛一愣,随即道:“我们看到了一只兔子,想跟着去找到它的窝,这才……”
“无论多少兔子,也不值得你们拿命犯险!”楚云梨正色道:“周丰猛,在我眼里,你并不是那么正直的人。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直言周丰成是为了救你而死?”
还是那句话,上山打猎死伤难免。
两人一起进山,却只有一个人回来。如果活着的那个人不说死去之人的死因……尤其还是在周丰成已经被啃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之时,若周丰猛只说两人倒霉碰上了大虫……外人根本也不会把母子俩看做是他的责任。
周丰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恼:“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怒斥:“身为男人,该敢做敢当。丰成就是为了救我而死,我总不能为了自己日子好过而说谎吧?孔新衣,换了是你,你亏不亏心?”
亏心!
可问题是,周丰猛并不是他口中那样正直坦荡的人。
想当初,孔父看中周丰猛做女婿,一来是他长相不错,人也结实,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周丰猛家里兄弟三个,到他这里,根本就没有为他成亲之事准备任何东西。
这村里到底是淳朴的人多,孔父认为真心能够换到真心。所以,在给女儿定下亲事之后,亲自带着周丰猛进山,手把手教他打猎。
那个时候,周丰猛对孔父很是感激,还说以后会拿他当亲爹孝顺。并且,话里话外表示,以后会偏着孔家,赚来银子也会孝敬双亲。
孔父高兴之余,教得愈发用心。
然而事实上,成亲之后,周丰猛并不愿意孝敬他们。
孔父本来也没指望,可成亲半年后的冬日里,孔母突然病重,还几度晕厥不省人事。要是再不请高明大夫,兴许就此会一睡不醒。
孔父跑去了府城请大夫,诊费和药费都不少,加上又是冬日,想要进山都不能。所以,他想要跟女婿借。
周丰猛不愿意出借,孔新衣看不得父亲发愁,但那时她已怀有身孕,也不想两家关系闹僵,于是,便有了卖房子的字据。
其实,这个时候孔父已经看出了一些女婿的小心思。
在开春后,他赚回了银子时,也没有力气就还了女婿银子,将那张字据作废。任由他赚到银子交给自己,本意是想着等到女儿及时用银时就重新还给他们。
但是,后来他发现,周丰猛对待女儿越来越不上心,此事便拖了下来。
楚云梨嘲讽道:“你为了让自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