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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书四十多岁年纪; 一脸严肃; 微微皱眉; “怎么会这么巧?”
楚云梨上前福身; “是; 妾身出来后偶感不适; 须夫君送我们回家,今日之邀,便不能应了,还请大人恕罪。”
一个邀约而已,哪怕他贵为尚书,人家有事不应也不到“罪”的份上。
陈尚书眉心皱得更紧,“听闻你妻子出身乡野,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你还是该纳一个懂事理的贵女进门,帮你操持家务,懂事的女人是做不出耽误男人正事的事情来的。”
换言之,就是楚云梨不懂事了。
一个外人说这些,未免插手太过,管得太宽了。
那边的陈尚书还在继续,“早在你还未得中进士之时,我便听说孙姑娘心悦你,如今她乍然失父,正是伤心的时候……”
“没想到堂堂尚书大人如此关心下臣的家事,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还要帮我夫君挑一个妾室?”楚云梨打断他,“大人公务繁忙,还有空给下臣纳妾,尚书大人都这么空闲吗?”
周围霎时一静。
听到楚云梨这番话的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楚云梨任由他们看。
尚书确实位高权重没错,夏俊楷身为官员,对他确实该有基本的尊重,但插手到家事上,这就有点过分了。
当然了,一般官员让堂堂尚书管到家事上,会觉得自己被重视。哪怕不满意,也多半忍了。但绝没有如这般直接挑破,愣是一点面子不给的做法。
一片安静里,楚云梨左右看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说错什么了吗?”她微微一福,“妾身出身乡野,这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还请大人务要怪罪。”
陈尚书面色难看,又觉得和她一个乡野妇人计较起来太过跌份,很快收敛了,摆摆手道,“不至于。”
倒是他边上的一位官员出声,“夏大人,尚书大人说的对,这娶妻娶贤。这是娶到一个不明事理的,兴许还会给家里招灾……”
语气意味深长!
几乎明摆着说楚云梨不明事理会招灾了。
当着人面就这样给人难堪……夏俊楷忙一把拉住楚云梨的袖子,就怕她开口。率先道,“多谢大人告诫,下官明白。”
等他们上了楼,楚云梨抽回袖子,“你扯我做什么?”
夏俊楷一脸无奈,“先回家吧。”
马车中气氛凝重,回到家后,夏俊楷嘱咐夏清清带着弟弟,扯着楚云梨回了房,“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楚云梨抽回袖子,“你觉得我会给你招灾?真想纳妾?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想纳妾甚至休了我另娶都可以,但不能是孙烟和跟侍郎府有关的女人,要不然,别怪我出手狠辣!”
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夏俊楷一呆,猛然想起她好像是给立秋讨公道的,立秋是被侍郎府害死的,若是他真的娶了侍郎府的女子……让立秋情何以堪?
“我没有另娶和纳妾的意思。”夏俊楷忙解释,“我拉你走,是怕你说话太直得罪了人。”
这还是怕她招灾嘛!
楚云梨:“……”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我说话是直,但不是没分寸。”
听了这话,夏俊楷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倒是他太紧张了。
今日虽然没给陈尚书面子,但她随即就请罪了。陈尚书若是再计较,那就是他小气。
公务上的事情楚云梨不想插手,那些人只要不到她面前来,她就假装不知道,让夏俊楷自己应付去。今日夏俊楷真去赴宴,相信也会拒了这亲事的。
她转而道,“对了,清清说,想跟我学做生意。”
夏俊楷有些惊讶,沉吟了下,“你觉得……她学了好吗?”
不妨他还征求自己的意见,楚云梨有些意外,点头道,“技多不压身。真学得好了,清清以后无论她身边是什么人,真心还是假意,她自己吃穿总归是不会差的。”
“那就劳烦你了。”夏俊楷拱手一礼。
夏父断断续续病了半个月,渐渐地好转起来。周氏腾出了手,又开始给儿子熬药。
以前是逼着喝,夏俊楷还能躲着。现在……
周氏哭得涕泪横流,“你爹身子愈发不济,我们就是死了还不放心你,你这是想让我死不瞑目……你这是孝顺吗?你要气死我才甘心……”
她哭得几乎站立不住,伤心不已。夏俊楷看了心里也难受起来,但是这药是万万不能喝的!
谁知道是哪个大夫开的?
再说,他本来也没毛病。看着面前哭得伤心的母亲,夏俊楷突然道,“你们回家去吧。”
周氏的哭声一顿,拿开捂着眼睛的手,一滴泪都没有,只是眼圈通红,大概是用帕子揉的。惊讶地看着他,“你要送我们走?”
“是。”夏俊楷捏了捏眉心,“我已经儿女双全。纳妾之事绝无可能。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我是绝不会喝的。娘,我平时公务繁忙,你们也看不到我几次,回家去吧。在京城,你们只是刚入仕的夏大人双亲,没人看得起你们。回家后,你们就是整个县城中难得的进士爹娘,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
见他一本正经,周氏哪里能接受,虽然她也喜欢周围羡慕的目光,“可是我想你啊!你是我和你爹唯一的孩子,你不在近前,我们会担忧你……还有清远,那是我们孙子,我也得看着他长大呀!你就这一根独苗,万一出了事……”
着急之下,周氏真要哭出来了。
就算他只清远一个儿子,但有那女人在,大抵不会出事。
其实夏俊楷是知道那女人大概会些医术的。早前那“花粉症”的药她一闻就知道。还有配出的香囊让马蜂避之不及。两个孩子让她养得极好。这种好,不是吃穿不亏待就是好了,而是孩子的精神状态和规矩礼仪,他天天看着并不觉得变化多大,直到前几天他无意中看到隔壁李兆的家人。
李兆也带着儿女还有孙子来的,两边孩子一对比就看得出来大不相同,李家的孩子身上的衣衫早换了,但脸色蜡黄,说话做事免不了让人觉得小气,一眼就看得出是小地方来的。
与之相反,清清和清远小脸白里透红,一看就康健,清清八岁,以前还怕周氏,都不敢说话。现在也怕,但是她会说笑,整个人活泼许多。并且,现在她挨骂的时候少了,不是她奶脾气好了,而是她自己会说话,能让她奶不骂她。
八岁的孩子,说话做事有理有据,从来也没有让人尴尬过。
这些都证明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认真说起来,这个女人教出来的孩子很好,哪怕立秋在,兴许都没她教得好。
把孩子交给她看顾,他是一万个放心的。反倒是交给周氏他才会不放心。周氏对清清太苛责,日子一久,孩子难免学得畏缩小气,不敢说话。别说孩子了,就是立秋自己在婆婆面前,也过得小心翼翼……想到立秋,夏俊楷心里一阵疼。这个女人再好,她也不是立秋!
“你们要真舍不得我,我就辞官,和你们一起回家。”
“不成!”周氏毫不犹豫。
夏俊楷叹气,“娘,以后我会常回去。也会多拿些银子你们带回去,保你们衣食无忧。”
夏父大病初愈。对于回乡,倒不是不想,而是舍不得儿子。
但是夏俊楷这一回铁了心,现在是秋日,再往后入了冬就不好走了。所以,最近他每日回来,就着手准备送双亲回乡的事。
找了护卫和马车,最好是找一个往家乡那边去的商队,让他们和商队一起回去,才算安稳。
他忙得不行,沐休也往外跑,夏家夫妻见说不动儿子,便把主意打到了楚云梨身上,“我舍不得清远,要是俊楷非要让我们回家,你就带着孩子跟我们一起!”
楚云梨正在院子里拔草,随口推脱,“子青愿意的话,我无所谓!”
夏俊楷推门进来就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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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妻(完)
楚云梨大概猜得到周氏的想法; 不就是想拖着她一起回乡,等着儿子舍不得,连带着把他们俩一起留下。
但留下是真不成!
当然了; 如果林立秋在; 有她看着这两人还差不多; 但如今是楚云梨做他们儿媳妇,就凭着他们俩把林立秋和两个孩子的性命交到尹家,让他们母子三人因此丢命; 楚云梨就不会管这两人。
再说了,就像是他们俩给夏俊楷买药这事,要是她拦着; 反倒讨不了好。
夏俊楷缓和了面色,“爹,娘; 商队已经找好了,五日后启程,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 可以去买了带回去。”
“我不回!”夏父也恼了; “我辛辛苦苦养你一场; 好不容易你考中能享几天福了,你居然要赶我们回去。不孝子!”
父子两人吵; 周氏眼泪汪汪; “你不喝药; 我以后不让你喝了就是。我不逼你了。”
夏俊楷深呼吸一口气; “娘; 不是喝药的事。你们是不是忘记了送立秋走的事?我还没忘!”
夏家夫妻俩面面相觑; 夏父看向一旁下种的儿媳妇; “可是立秋好好的,那一次我们也是看了你的信才……”
每次有人说起立秋没事,夏俊楷心里都痛,痛里还夹杂着憋屈,因为有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这些人不知道。当下打断他,“我对立秋如何,你们都看在眼中,你们认为我会赶她离开吗?就算是你们看了信好了,你们自己是没亲戚还是没银子,为何要把她交给尹家照顾?”
夏家夫妻这才想起来,到京城是他们主动来的,照儿子的想法,根本就没有接他们来的意思。
“你们分明就是想换儿媳!”夏俊楷一脸痛心,“立秋进门十年,对你们如何你们心里清楚。就算那信中我的意思是真。我乍然富贵要抛弃糟糠之妻,人品有瑕,你们是我爹娘,应该痛斥于我,劝说我留下她。如此,等我回去自然真相大白,可你们呢?”
迫不及待就把人送走!生怕儿子改主意了。
夏父本就大病初愈,面色苍白,“所以,你还是在怨我们?”
“怨?”夏俊楷摇摇头,“我只怨我自己。你们回吧,以后我会回来陪着你们的。”
无论两人愿不愿意,五日后,夏俊楷特意告了假把人送去了京城外,看着双亲的马车随着商队渐行渐远。
那边把人送走,夏俊楷情绪低落了几天,这日回来,脸上隐隐带着怒气。
吃晚饭两个孩子都在,楚云梨帮他盛汤,“孩子在呢?”
夏俊楷缓了些,吃完了饭,让夏清清带着弟弟回房,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了,他才道,“今日陈尚书又找了我,明着说让我去孙家提亲。”
“上一次我就看出来他有问题,堂堂尚书盯着你的亲事做什么?肯定是和苍王爷有关的,这种人,你完全可以表明立场不与他们来往。”楚云梨泡了茶水,递过去一杯,“你想要圆滑不得罪人也行。还是那句话,你纳妾可以,孙烟不行。”
无论夏俊楷因为什么让孙烟进门,只怕林立秋都会想不通。要知道,这可是她杀身仇人,夏俊楷不知道也罢了,知道还……这个男人也可以不要了。
夏俊楷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
见他如此,楚云梨又道,“要我说,上位者不一定喜欢八面玲珑毫无自己立场的人。”她帮自己续了一杯茶,“你说苍王爷搞出来的这些事皇上知不知道?”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事,要说他一点不知道,怕是不可能。
假设皇上真的知道,而夏俊楷还和明显是苍王爷一脉的陈尚书来往密切,甚至还听了他的话纳了孙烟,那……等到皇上忍无可忍收拾苍王爷那日,夏俊楷不被清算能够囫囵着全身而退都是好的,也别想前途的事了。
夏俊楷是个聪明人,听话听音,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心下一凛,“我只说回来与你商议,明日我就拒了他!”又想起什么,“下个月初,陈尚书儿子娶妻,还请了我,要不……我们也不去了罢?”
“还有大半个月,到时候再说。”朝堂瞬息万变,不说大半个月,就是几天,那情形都大不相同。楚云梨见他眉心蹙得紧紧,道,“要是陈尚书那时候已经表明了如孙复那般是苍王爷的人,我们就不去。要是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我们就可以